就在這一刻,我有些不敢擡頭去看那人的臉,因爲從衣服來看,確實是陳哥沒錯。
今天早晨的時候,他就是穿着這一身衣服出門的,我還記得他的灰色緊身褲上,有一個小小的圖標,一路上我還笑話他來着,畢竟那個小小的繡花,出現在一個男人的褲子上,並不十分合適。
我站在一旁,低頭不語,緊接着就聽見一聲小小的壓抑着的哭聲,聲音就是麗姐傳出來的。
站在原地掙扎了幾秒鐘,我纔將頭慢慢的擡起來。
此時,麗姐正趴在躺在地上這個男人的身上,兩隻手緊緊的握着他胸前的衣服,一聲聲哭得壓抑,讓我聽着心裡都十分難受。
大約哭了有十分鐘,人羣中忽然發出幾聲躁動,緊接着就有幾個彪形大漢闖了進來,光看錶情就知道來者不善。
他們一進來就朝着地上看了一眼,然後互相使了下眼色,伸手朝着麗姐抓過來。
我被他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也朝着麗姐撲過來。
此時的麗姐,就像是一個八爪魚一樣,死死地纏在陳哥的身上,任由那幾個大漢對着她拉扯。
可是即使是這樣,也沒能將他們分開半分。
“哼!臭娘們兒,我就說你是個掃把星,現在怎麼樣?還不是把我弟弟害死了。”
這人越說越氣憤,到了最後竟然直接上腳,一腳就踹在麗姐的後心上。
那後背的淺色衣服上,直接被印了一個巨大的灰色腳印。
我看到這一幕,心裡是又氣又急,朝着他們走了幾步,兩隻手張開護在麗姐前面,
“你們要幹什麼?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爲首的那人截住了,
“小姑娘,我勸你少管閒事,這是我們自家的事兒,到時候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至於警察,法律,你去道上問問我的名號,看看我是不是有在怕的。”
他說完這句,還朝着周圍幾個人挑了挑眉,嘴角微翹,一點兒都不像是失去親人的樣子。
我看着他的樣子,覺得甚是諷刺,但是卻什麼都做不了。
那男人又衝着麗姐罵了一會兒,可麗姐就好像死了一樣,面對責罵根本一聲不吭,就好像罵的不是她一樣。
我本來站在麗姐前面,然後大聲的質問面前的人,哪知道爲首的人大手一揮,我就被兩個人架到了一邊,饒是我力氣再大,也根本不能掙脫那兩人的束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對麗姐大打出手。
此時,周圍的圍觀羣衆不減反增,他們在一旁睜大了眼睛看着這場鬧劇,卻沒有一個人敢出頭阻止。
有幾個人我甚至看到在笑,對着他們那邊指指點點,更有甚者,竟然說起了麗姐是如何勾引了陳哥,說什麼牀上工夫厲害一類的話,被我狠狠瞪了一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爲首的那個人忽然開口,
“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你要是還不起來,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這句話,他朝着旁邊小弟招手,緊接着我就看到那人拿了個什麼東西出來,直到放在他手上,我看着面前的這東西,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們竟然拿了一把斧子!
直接男人將斧子在手裡彈了兩彈,然後緩緩朝着麗姐走去,伏下身子伸出其中一隻手扳住她的臉。
“我數三下,如果你還不放開,就別怪我不客氣!”
“一”
我緊張的看着麗姐,就看到她還是原來那副樣子,根本一點都沒有害怕。
“二!”
“三……”
“等一下!”
他的三還沒有喊完的時候,我趕忙叫了停止。
“我去和她說說行嗎?就半分鐘!”
那男人眯着眼打量了我幾下,然後對着周圍手下點點頭。
緊接着我就感覺到兩隻手上一輕,自己的手臂被人放開。
於是趕緊朝着麗姐跑去,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看清陳哥的臉,頓時被嚇得小聲尖叫了一下。
陳哥臉色發白,兩隻眼睛瞪得極大,鼻孔、耳朵還有嘴巴里面滿滿都是污泥,頭髮上還纏着一些水草,看起來就像是被水淹死的。
讓我害怕的並不是這些,而是陳哥的嘴裡,此時正掛着一個鉤子,那細小的鉤子從他的臉頰上穿過,直直的穿出外面。
在那傷口周圍,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另一端的魚線則是從他嘴裡穿出去,身後的地方橫躺着一個魚竿,正是陳哥今天早晨拿的那一個。
所以,陳哥是被自己的魚竿鉤住而死的嗎?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陳哥的死有些奇怪,從表面上來看,雖然是溺水而亡,但是真正的死因卻好像不是這樣。
“還愣着幹什麼?快點兒,不然我這斧子可就落下去了!”
聽見他這話,我哪裡還敢多說什麼別的,先是用力拽了兩下兒麗姐,卻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反應,彷彿是真的死了一樣。
我將心一橫,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話,今天再擡起頭來看她的反應。
果真不出我所料,在說完這句話以後,她的腦袋忽然動了一下,一直閉着的眼睛緩慢睜開,眼神在我面前慢慢聚焦,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是在說話。
我盯着她的嘴脣看了幾秒鐘,立即會意,重重地朝她點點頭,然後慢慢朝着她伸出了手。
只見麗姐慢慢的將自己的身子擡了起來,然後愛撫了下陳哥的臉,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直接伸手將鉤在陳哥嘴巴上的鉤子扯了下來。
那鉤子並不是被摘下來的,而是硬生生的劃過陳哥的嘴角,從上面穿出來的。
不僅是周圍的人很驚訝,就連我也是相當驚訝。
麗姐從將鉤子取下來以後,臉上的表情就變得不悲不喜,再也沒有看陳哥一眼,站起身來,朝着人羣外面走了出去。
我朝着那人看了一眼,也趕忙跟上。
大約走出五米左右,就聽見人羣中爆發出一聲驚呼,緊接着兩邊的人飛速退開,爲首的那個人扛着陳哥的屍體就走了出來。
屍身大概有些僵直,所以在他的肩膀上一晃一晃,而不是服服帖帖的貼在背上。
走動中,陳哥的兩隻眼睛正好和我對上。
忽然,我感覺那眼睛朝着我眨了眨,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慌忙停下了腳步,然後揉了揉眼睛,朝着那邊再次看去。
只是這次看,卻沒發現有什麼不同,兩隻無神的大眼死死地瞪着,先開始盯着我的方向,現在隨着晃動,已經轉了過去,臉上剛纔被麗姐拉扯的那一塊皮肉,在動作中一晃一晃的,看起來隨時要掉下來。
現在的陳哥真的很像是他吊上來的死魚。
我越想越覺得恐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後飛快朝着麗姐走掉的方向跑去。
麗姐果然回了家中,我看着被弄壞的玻璃,心中一片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