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男人率先從沙發上站起來,朝着牀邊的尤茗鳶,一步步走了過去。他凝着女人細緻的眉眼,居高臨下。她卻在藍霓溪消失之後再一次回到了之前那種自我封閉的狀態裡。
“尤尤,”他依舊這樣喊着她的名字,寵溺無比,“恨我嗎?”
尤茗鳶的雙眼中,不其然閃過一絲深邃的冰涼。這一次她沒有再選擇沉默,卻不看男人的眉眼。她擡頭看向遠方,聲音裡似乎有輕聲的嘆息,卻也帶着滿滿的咬牙啓齒。
“恨吶——怎麼能不恨!”每當他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冷眼看着她的痛苦。每當他抱着她,從極致的快感裡得到滿足。每當她明白地知道沒有他的允許,她永遠也走不出裴家大門。而他卻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無辜的很的時候。
“有多恨?”他的視線未曾移動半分,依舊盯着她的臉問。
呵。
“恨不得你可以下十八層地獄,恨不得你死無葬身之地,恨不得你老無所依,孤老終身!”
老無所依,孤老終身。
這是在尤茗鳶看來對這世人最狠毒且無情的詛咒。她曾經在覺得自己失去一切的時候,將這樣的詛咒送給過自己。但是現在,她覺這樣的詛咒,再適合裴聖擎不過了。
裴聖擎依舊維持着原本的姿勢站着,男人的雙眼中,有極爲隱晦的暗色光芒。在尤茗鳶所看不到的地方無聲流轉,跟着又被無聲隱沒。半晌,他收回視線。擡頭看着順着尤茗鳶的視線,也看了過去。
窗外樹影搖曳,在陽光的照射下,在被炙烤的冒着熱氣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天氣很熱,但是室內很冷。
還有,人的心。
他終究是轉身,雙手cha在口袋裡。那聲音,隨着自己的腳步,卻是擲地有聲。
“那便恨吧!”用力,恨吧。
夜晚的園子裡,夜風拂動綠葉,這纔將些許溫潤的涼意傳遞了過來。
整個別墅裡陷入沉靜的安眠,只在夜色裡透出繼續微弱
的光線。園子的大門口,值班室裡頭和外頭,來回坐着站着幾個人。他們時不時交談,時不時靠在值班室的牆上抽上一根菸。
這樣還算清涼的晚上,總是讓人的煩躁少了些許。
不遠處傳來汽車緩緩駛近的聲音,前一刻態度閒散的幾個人立馬提了精神,齊刷刷站在了門邊,等着車子靠近。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名貴的車子在夜色了緩緩開了過來。車窗關着,值班的人看不清楚來人的模樣。但那車子就停在門邊,那人似乎很是急躁,喇叭聲在安靜的夜色裡,刺耳的很。
一個男人打開小門,一路小跑出來,那急促的喇叭聲猝然而止。
男人彎腰敲敲玻璃窗,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女人精緻的臉來,“開門!”但那聲音,卻是極冷的。目光咄咄bi人,寒氣一瞬間朝着男人撲面而來。
男人後退一步,站在原地。擡手指着園子只散落着微光的建築,語氣恭敬的很,“小姐,園子裡的人都睡了。你若是有事,就請明天來吧!”
女人斜了男人一眼,脣間一聲冷哼,手裡明晃晃的東西已經亮了出來,“我再說一次,開門!”
男人看着女人手裡的東西一愣,末了趕緊轉身,一路小跑奔向值班室,“好的,好的,馬上開!”
說着,只聽得“嘀”的一聲。大門在女人的面前,無聲地朝着兩邊緩緩打開。那車子壓根沒熄火,大門只打開些許距離,她便搖下車窗。車子,一瞬間飛快地開了進去。
男人擡手,微微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有人靠過來,忍不住壓低聲音問,“我說,這個時候你怎麼還放人進去?出了事兒,你負責?”
男人擡頭看了一眼車子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白了身邊的人一眼,“我當然負責不起。可是你沒看見,那女人手上有裴先生的東西。你忘了,裴先生特意交代過的。我們不能......”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被無聲地隱沒在風裡。
尤茗鳶是極爲淺眠的人。
那一晚,她的第六感總是隱隱地告訴她有事情發生。裴聖擎難得一次不在自己的身邊,她本以爲自己會有一個好眠。卻是輾轉睡不着,反反覆覆,耳邊不停地浮現過藍霓溪跟自己說過的話。
爸爸他病了。
不管怎樣,你等我。
臥室的大門上忽然傳來極輕的聲,接着只聽見“咔嚓”一聲。臥室的大門忽然被打開,一條人影在微光裡閃了進來。
尤茗鳶猛的坐了起來。
還沒有開口喊人,來人卻已經壓低聲音來到了她的身邊,“茗鳶,是我!”
她放鬆了神經,將自己擡高了試圖反抗的雙手放下去。沒開燈,她的雙眼透過一片夜色看向藍霓溪聲音傳來的方向,“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了嗎?尤家少了我一個不少,我是不會回去的。”
來人卻並不打算跟她過太多的糾纏,在黑暗裡摸到她的手,一把握住,“茗鳶,我知道你對尤家有芥蒂。你對父親有芥蒂,對你大哥也是,對我,也是。但是這一次,你必須要把這些都暫時放下!”
她被握住的手,順着自己不滿的心思,下意識地就想要收回來,“你爲什麼就是不明白也聽不懂?裴聖擎他沒有威脅我,是我自己不願意回去,我討厭那兒!”
她被握住的手傳來細微的顫抖,半晌沒了反應。
尤茗鳶也跟着靜默,空氣裡,似乎有某種對峙的沉默氣息。半晌,尤茗鳶聽到藍霓溪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在黑暗了試圖開口,口氣裡忽然有了壓抑的沙啞。
“茗鳶,你若是不回。怕是,就見不到爸爸了!”
她的手一抖,瞬間便落了下去,直直地撞在牀沿上,“你說什麼?”
“藥物和治療,對爸爸的病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了。爸爸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尤茗鳶的身體一軟,瞬間癱在了冰涼的地板上。卻聽到藍霓溪用極爲哽咽的聲音繼續說,“他這些天,總是讓人打探你的消息。我們怕他難過,都不敢告訴他。他是真的,很想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