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
裴聖擎覺得自己低估了尤茗鳶，高估了他自己。
從這個女人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在心裡無數次的告訴自己。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回來，只要她還在他的身邊。他便有一千種方式，讓這個女人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
他以爲，她總是可以重新捂熱這個女人的心。
但看現實，她從來沒有一天放棄過恨他。時時刻刻，都想方設法找他的軟肋，做讓他最無法忍受的事情。
她帶着恨，弄疼她自己，也總是想要看他疼，看他痛苦。
“要什麼？”尤茗鳶重複着這個問題，捂着火辣辣的臉頰，脣邊溢出冷笑。
“我要我的孩子。”她看着男人的眼神一冷，漂亮的眼睛裡怨恨乍現，“我要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她看着他，甚至放開捂住臉頰的手，將自己狼狽的樣子盡顯在他的眼前。總是試圖，不斷地重複一個問題。
“裴聖擎，只要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其他的，我都不要了。”那些愛，那些恨，那些在記憶裡糾纏不斷揮之不去的痛苦和夢魘，她都不要了。
她只要她的孩子。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眼中黑色的風暴，一點點滲透進無聲的冰涼。
再也沒了QY，再也沒了溫度。
半晌，裴聖擎移開目光，起身從牀上垮了下去。
他未曾再看她一眼，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套上。半晌穿戴整齊，他依舊不看她，轉身走到門邊，這才停了下來，手放在門把上。
“尤尤，若當年你願意相信我，給我時間耐心等待。我們之間，絕不可能是如今的這般結局。”
話音落，大門“嘭”的一聲用力關上。
尤茗鳶瞪大了雙眼，看着眼前那扇緊閉的大門，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臉上火辣辣的刺痛還在，去比不上心底某個地方給自己的疼痛劇烈。
哪有什麼懷孕？
哪有什麼孩子？
這些，不過都是她在絕望和憤怒的情緒頂端，故意變造出來刻意惹怒他的罷了。
她要承認，當他在男人的眼中，在漫天的怒火裡看到那麼一絲絲失落和難過的時候。她曾經一直渴望報復的心，在那一刻有了成功的感覺。她也終於，將當年那種切切實實的痛，即使分割了一小部分，也換給了這個男人。
她告訴自己，該開心的。
可她不知道，她如今哭，又是爲了什麼。
他責怪她，爲什麼總是不願意多等上一等。
可是，她等不及了。
她甚至等不及褚連梟帶回來的消息，便迫切地逼迫自己，讓自己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越來越接近真相。
心裡，甚至有輕微的疼痛。
尤茗鳶想。
許是那真相，能給她一個徹底的解脫。
幾天之後，尤茗鳶從褚連梟那兒得到了當年有關孩子最初的消息。
彼時，她正坐在暖氣十足的房間裡。低頭瞧着面前手裡的文件時，她總是覺得冷。身後，有散落的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落在她的肩頭。她微微眯着眼睛，迎着陽光的時候，耳邊便響起了褚連梟意味不明的話。
“小尤，若有勇氣，何不自己來面對真相？”
手裡的文件，她反反覆覆地看了很多次，一字不漏。
褚連梟的話，也是反反覆覆，不斷在她的耳邊迴響。
對面牆上精緻的時鐘發出一聲脆響的片刻，尤茗鳶瞬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盯着視線裡的某個方向半晌，終於邁開腳步，一路朝着門外衝了出去。
當天傍晚，她上了船。
四年之後，尤茗鳶終於再一次踏上了記憶裡讓她又愛又恨的地方。
海島。
那該是冰島最繁忙的季節，人來人往的客流尤其大。不大的民宿，住滿了客人。門前人來人往，裡頭更是熱鬧。
“哎哎哎，小心呀——”
四年不見，曾經那個會拉住她討要好處的小姑娘，已經出落的大大方方，十多歲的孩子，倒像是個小大人一般。雙手叉腰站在院子裡，揮動着雙手指揮着來來往往卸貨的人。她的眉梢，隱約可見當年看見裴聖擎時候的晶亮飛揚。
尤茗鳶站在人羣裡，看着那個孩子，半晌微微啓脣，輕輕地喊，“海兒......”
那聲音不大，夾雜人羣裡，該是被迅速淹沒纔是。
但尤茗鳶獨特悅耳的嗓音，還是將那一聲稱呼，清清楚楚地傳遞進了海兒的耳朵裡。小姑娘的動作一停，瞪大了雙眼回頭去看。
人羣裡，那個女人如同當年一般，耀眼溫潤，脣邊一抹淺笑。
安海兒的手裡的東西，瞬間掉了下去。
“啊——鬼啊！”
海兒一聲尖叫，下一秒拔腿就跑。木質的樓梯上傳來巨大的爬樓梯的聲音。尤茗鳶微微皺眉，看着安海兒一路爬過樓梯，衝着走廊的盡頭飛快跑去。
“爸......爸爸啊！”
她的尖叫聲未落，便瞬間跳上了自己父親的身上。雙手纏着父親的脖頸，死都不肯下來。
“怎麼了？”安爸爸看上去老了不少，此刻雙手正端着做好的飯菜。騰不出手去顧安海兒，便微微皺了眉頭，沉聲責備她，“海兒，你已經是大姑娘了。怎麼動不動就這樣，也不怕人笑話。”
安海兒還是驚魂未定，嘴脣哆嗦着，擡手顫抖地指着樓下。
“她......她她她......”
安爸爸嘆息一聲，順着安海兒的手看過去。
“啪......”
“啪......”
兩聲之後，手裡的飯菜掉在地上，全數打翻。
尤茗鳶看着眼前的一幕，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不由的嘆息一聲。此時，即使不用問也能明白。這一家人，該是在當年，就知道她已經死了的事情。
如今她“還魂”，着實嚇了他們一番。
她無奈地嘆息，擡眼看向那一堆臉色泛白的父女，再度開口。
“安爸爸，我是茗鳶，不是鬼......”
直到幾個人圍着餐桌坐下來，小姑娘安海兒還是不相信尤茗鳶活着的事實。猶猶豫豫地，伸手想要去摸摸尤茗鳶的臉色。到了一半，卻被自己的母親一把拍掉。
“去，小孩子家家的沒禮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