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噗噗噗”三聲悶響,三拳全搗在小飛魚的肚皮上。只打得他肚皮似要裂開,狂叫着向後退去。

神拳趙青得理不饒人,左足疾進,一勾一踹,勾倒了小飛魚,一腳也踹在他的膝骨上。

“啪塔”一聲,小飛魚跌了個四腳朝天,滑出八尺外,將後面一張桌子掩翻,首當其衝的兩個客人全倒了,桌後的人被酒菜濺了一頭一臉。

“小子休狂!接我一掌。”神偷左首一人,叱喝着撲出。

“你也不成!”神拳也暴喝,雙拳左右齊飛,就是一招“雙風貫耳”,但不是用掌,所以也叫“鐘鼓齊鳴”。

大漢用“雙盤手”崩開兩拳,一腳飛起,趙青向左一閃,“臥看巧雲”也飛起一腳。

“啪”一聲響,那傢伙被踢得向上飛起,接連翻了兩個筋斗。

八個人垮了兩名,其餘六人吼叫着紛紛搶出,碗碟亂飛,有些人抄了椅子一擁而上。

神拳趙青的四名同伴,也叱喝着槍出,這一瞬間,樓上一陣大亂,客人紛紛走避不迭,有些人各找朋友也參與亂毆,店夥計叫苦連天。

天涯孤姥眼皮一張一合,神光一閃即逝,她說:“全是些小混混,饒了他們,我們走!”

兩人在忙亂中一溜煙下樓,悄悄溜了。

第二天,荊州府有頭有面的爺們,全四出找尋這一老一少,鬧了個滿城風雨。

第三天,城南宏大的龍王廟,突然發現她們的身影,她們夾在善男信女中四處觀光呢。

聞風趕來到得最快的,是荊州府三霸之首,烏大爺江楓,他率領了一羣打手趕到了。

人羣一陣亂,風雨已臨,天涯孤姥已看出端倪,向姑娘低聲道:“荊州三霸不過是市井流氓,殺之污手,據我看,昨晚我們採探的笑面虎姓尤的,必定也聞風而來。”

“他有六房妻妾,證明他是色中餓鬼,他會來的,哼!”姑娘星眸中現出了火花,恨恨地冷哼。

兩人不管衆人倉惶走避,竟愜意地走向院中放生池畔,池裡,金色大鯉、七星魚、烏龜王八、盆兒大的蟾蜍,應有盡有。

有個好心的廟祝,倉惶地走近,惶急地低聲說道:“兩位施主快走吧,大禍至矣!”

說完,急急地低頭溜走。

兩個女人毫不在乎,含笑望向院門,那兒,擁塞着一羣凶神惡煞,全都提刀背劍,向裡一擁而進。

人羣一入院,分三方分立,將一老一少圍在放生池畔,正中一羣人,約有十餘名,爲首是一個身穿短靠。頭戴英雄巾,腰懸寶劍的中年人,身材高瘦,狗頭鼠日,兩撇鼠須不住牽動,狀極恐怖。

這傢伙的右首,是一個白淨面皮,面目可憎的中年老道,左首,就是倖存性命的青竹蛇的同伴,今天他可沒醉。

姑娘早將他們的底細摸清,爲首那人正是大霸烏大爺,老道來頭不小,乃是城西萬壽宮的主持常敬,武當派的最小一代晚輩,但武當派的門下在湖廣,雞犬也見之戰慄,常敬輩份最小,卻有龐大的勢力。

右翼的一夥強人,就是三霸神拳趙青和他的酒肉朋友。

左翼一羣人,爲首的是個面色泛青,有一雙死氣沉沉的毫無感情的山羊眼,年約四十開外的高大漢子,這人來頭更大:荊州府笑面虎尤丁山也是,他那鬼臉色,如果笑將起來,準嚇壞了膽小朋友,哪兒是虎?比老狼還教人吃驚。

果然不錯,他笑了!嘴皮兒牽動了頰皮,山羊眼不住連眨,其聲淒厲,像夜泉在叫,笑完說道:“妞兒,你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將你的姓名說給我尤丁山聽聽。”

烏大爺衝尤丁山裂嘴一笑道:“丁山兄,讓兄弟先下手擒住她再說,前天她用摧心掌暗算了青竹蛇餘老二和小乙老三,兄弟放她不過。”

“你最好少廢話。”尤丁山冷然地說,緩緩向姑娘走近。

姑娘微笑不語,一雙美眸老往尤丁山臉上膘,尤丁山骨軟筋酥,在她面前三步站住了,嘻嘻笑道:“小娘子,你怎麼不說話?別害怕,有我尤丁山在,保證你無驚沒險……”

“真的麼?尤爺。”她吃吃輕笑,媚態撩人,小腰兒款擺,乳峰兒輕顫。

“怎會有假?帶着你的瞎眼婆婆,跟我走就是,來啊!”他伸手去拉姑娘的粉臂,五指箕張,大拇指顯然不懷好意,要在乳峰兒上揩油。

“啪啪”兩聲脆響,他連看也沒看清楚,捱了兩記陰陽掌,向後一退,突然轉身,“撲”一聲,臀部又捱了一足矣。

他真有種,向前撲倒,“哇啦啦”咳出幾口鮮血,中有十來顆大牙,他手腳亂爬,含糊地罵道:“小浪貨,反了!反了……”

突然,他只覺右腸骨奇痛徹骨,身軀隨之凌空倒飛,像是騰雲駕霧。

“僕通”一聲,水花四濺,他掉入了巨大的放生池,和烏龜王八攀交情去了。

姑娘銀鈴也似的笑聲,突然飛揚在空間裡。

這不過是眨眼間事,說來話長,所有在場的人,全都驚得呆住了。

人影中,突然搶出五名兇悍的大漢,三把刀兩條沉重的九節鞭,火雜雜地攻上,一個個咬牙切齒,怒叫如雷。

姑娘彈開劍囊套口,仍在輕笑,但見紫芒倏閃倏沒,五大漢突然全成了無頭英雄。

屍身一撲倒,斷刀斷鞭也掉了一地。

“殺啊!該死的東西們。”

隨着叫聲,但見白灰二影鬼魅似地乍隱乍現,人堆中但聽慘號四起,身軀亂飛。

只片刻間,人羣被掌劈足挑倒了十分之八九,常敬見機,他鬼精靈,一看對方厲害,悄悄向後開溜。

他剛到了廟門,突覺背上一涼,他本能地回身一掌扔出,眼前一黑,倒斃在廟門前石階下,臨死前,他看到一白一灰的人影一閃而沒,鼻中幽香一衝,知覺便失。

第四天,北門二霸呂老爺子兄弟倆,被人擊破了天靈蓋,死得不明不白。

第六天,全真觀被人放了一把火,燒死了五名老道。

第八天,東門沙家村一流高手沙爺,也送掉了老命。

第十天,南臨江家血案又生,第十二天,天香客棧又發生血案。

在這些血案發生之前,事主要不是遇上那一老一少怪女人,便是撞上了衣衫時黛時翠時藍時白的美貌少女,而死因只有一個,便是他們定然是對那位美如天仙的少女無禮,尤其是最後幾天凡是口中對她們發有淫褻字句的人,也會遭到殺身之禍。

荊州府血案如山的最後一天,朗月禪師突然出現,他得到了許多傳聞,得到了有關那位美如天仙被人描繪得世無其匹的少女容貌,他心中一動,便生了心。

可是如黛已經離開了荊州府,他晚到了一天,賊和尚不死心,留心打聽後,跟蹤便追,兩下里一錯,前後相差了三天,真不好追。

在血案沸沸揚揚,剛平靜下來之際,逸雲和碧芸到了,問清一切原由便也向武昌府抄陸路急趕。

荊州府被殺的人,他們的親戚好友紅帖子滿天飛,四面八方的人全向這條路上集中。

可是如黛和天涯孤姥也不等閒,她們恍若神龍,出沒無常,神鬼莫測,從荊州到武昌,血案如山,死了不少人,她們仍然神出鬼沒地活動,安抵武昌府。

蛇山南麓,孤零零地座落一間小庭院,有一條小徑攀上了蛇山中部的玄都觀,相距不足兩裡地。

玄都觀,乃是武昌府最大的道院,向西可以俯視正西臨江的黃鶴樓,甚至可以與對江的龜山禪唱遙相呼應。

這天,玄都觀在大會羣雄,以武當高手爲首的人衆,正與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萃聚在一堂。

而山下那傾圯了的小庭院裡,那塌掉一半的小樓中,卻住着兩個幽靈,那是天涯孤姥和如黛姑娘。

在臨江門鬧市一家高檔客店“臨江居”,住了三個曾在嶽州,岳陽樓下出現過的少年相公,她們正是桃花仙子、高唐神女和崔荑姑娘。

朝陽門蛇山東麓幽靜的郊區,一家告老隱居納福的退隱縣太爺的府第中,冷落的門庭,罕見車馬上門,因爲主人已在三年前逝世,遺下了一雙子媳,在家閉門讀書,並無功名,世情冷暖,人心寡薄,人在人情在,人死兩丟開,門庭冷落車馬稀,自是意中之事。

而這冷落的官宦之家,竟然是天魔夫人的暗窟,逸雲和碧芸,已經在內躲了兩天了。

風雨武昌府,狂風暴雨行將蒞臨。

這幾天中,三山五嶽的白道朋友全都聞風趕至,他們都接到武當的玉簡,晝夜兼程趕來。

玄都觀主是武當玄字輩的人物,名叫逍遙道人玄盛,他有兩名躋身一流高手而無愧色的弟子,一叫紫虛散人清洪,一叫一劍通玄清達,師徒三人可說是武當伎佼出羣的頂尖人物,不然也不夠資格,主持武昌府這座湖廣第一大城。

旱路由荊州府到武昌府,水路由嶽州府到武昌府,這水旱兩途的沿路城市,死在如黛和桃花仙子兩批人之手的人物,黑白兩道都有,爲數極衆。

白道人物由武當出面,在玄都觀會合,黑道人物則由桐柏山主攝魂魔君太叔權出面召集,也先後在武昌府集中。

除了功力奇高的太叔權以外,另一個熟面孔是赤面鳩婆賈如春。十八年來,這老潑婦仍是那付鬼像,而且癟嘴顯得更尖更難看,也更爲陰狠惡毒。

而隱身在暗中仍末露面的人,還有許多功力奇高的魔頭,他們也聞風趕至,要看看是怎麼回事。

武昌府乃是湖廣首善之區,夜市開至二更盡,三更一屆,人跡漸稀。

三更,正是夜行人活動開始之時,見不得天日的勾當,在這時完成是最好不過了。

玄都觀規模極大,靈霄殿左右後包圍着無數宮闕偏殿,花木扶疏,甚富詩意,最後一座建築叫做紫虛閣,閣高三層,乃是高年的道侶苦修之地。

這天晚間,紫虛閣一燈如豆,陰森森地鬼氣沖天,但閣中卻是人影飄搖。

整座玄都觀,籠罩在陰森的陰影中,那看不見的神秘緊張恐怖的氣氛,迫得人感到透不過氣來。

紫虛閣三樓外面走廊下,大校四周暗影中,隱伏着不少黑衣人,正凝神戒備着四周,監視着一切動靜。

閣內,只有一盞長明燈,發出黯淡的光芒,只能照出模糊的人影,東西北三方,是一列長案,案上僅有十餘杯清茶,別無擺設。

案後共坐了二十四名道俗老少,首座之右,赫然是武當的元老,全真子天虹,左面是一個年屆古稀的瘦長老人,一身葛衫,腰懸寶劍,神目似電,相貌清瘤。

這老兒來頭不小,乃是崆峒的耆宿,俗家弟子呂梁神鷹於鴻飛,早年曾參與臨潼大會,替崆峒爭得極高的聲譽。

首座上坐着的也是一個乾瘦老頭兒,銀鬚鶴髮,顴骨高聳,上百年紀依然是龍馬精神,穿的是對襟短褂,佩着長劍,這人的名頭確是響亮,功力超凡人聖,武林中提起凌霄鶴羅天成,無不豎起大拇指,贊聲:“了得!”他是目下峨嵋派俗家弟子中,少數碩果僅存的名宿之一,論輩份他是峨嵋掌門覺宗大師的師叔。

其餘的人,無一不是武林高手,高高矮矮濟濟一堂,可說是已集武林精英之大成。

衆人神情肅穆,正襟危坐,忽聽全真子開言沉聲道:“據貧道所知,從長江水路而來的女魔其手段之毒辣,確是令人髮指,在死者中,無一不是武林中甚具聲望之土,顯然那三個女魔存心與我們武林人物作對,由死者遺骸斷定,那女魔似是桃花仙子。”

呂梁神鷹於鴻飛問道:“道友可抓着證據麼?”

“素女玄牝吸髓功,己絕世百餘年,目前只有那女魔有此歹毒的淫功,絕不會假。”

凌霄鶴惑然問道:“世間歹毒的吸補術不勝枚舉,怎見得那是素女玄牝吸髓功?道友有何證據?”

玄真子不好說出在無量道院中,門下五弟子慘死之事,恐怕引起誤會,便避重就輕地說:“由死者精竭陽縮,腎門和丹田二穴內陷,且泛青色的情形看來,正是傳說中的素女玄牝吸髓功的徵狀,而這一種歹毒邪功,惟有桃花仙子練有此術。”

呂梁神鷹接口說道:“這些年來,那女魔神出鬼沒,狡猾如同九尾狐狸,始終沒有漏洞讓我們抓到,證據不足,我們無法加之以罪,何況咱們又無法找到她?”

“目下我們出動了三派的實力,相信她絕難逃出咱們之手。”全真子說,並哼了一聲。

凌霄鶴問道:“道長可得到了訊息了?”

“臨江門最大的客店臨江居,住了三個岔眼的美少年,就在咱們南面山麓廢園之內,也發現其中匿伏有人跡,這兩處可疑線索,均在本派門人監視之下,是否就是她們,目前末敢避下定論。”

呂梁神鷹不以爲然地說道:“咱們何不前往一搜?”

“目前末便打草驚蛇,相信她們絕難逃出咱們眼線。”

呂梁神鷹向凌霄鶴問道:“羅老兄,由荊州陸路前來武昌,傷人無數的那一老一小,不知可有消息?”

“本派門人已出川採查,三天前她們已到了武昌府,可是這一帶,敝派門下人地生疏,已經失去了線索。”凌霄鶴訕訕地說。

在他這個老江湖說來,那是十分不光彩的事。

呂粱神鷹面上神色帶愧,謙虛地低聲說道:“於某有一件事想提出來商量,不知道該是不該!”

凌霄鶴聲色不動地答道:“於兄有事但說何妨?”

“都怪老嫗和那個殘忍的少女,不但殘害了峨嵋崆峒的不少門人,也傷了無數黑道高手,藝業定然超人,目下桐柏山主攝魂魔君太叔權,亦因大洪山衛當家慘死之事,率黑道高手大舉而至同仇敵愾,我們是否可與他們暫時聯手?”

“這事斷然不可!”凌霄鶴正色道,又說:“黑白兩道勢不兩立,水火不容,雙方仇深似海,見面勢將拼個你死我活,怎能聯手?斷然不可。”

呂梁神鷹問道:“假使三方面同時見面,如何了局?”

“咱們坐山觀虎鬥,最後收拾殘局。”全真子說出他的如意算盤所打的妙計,聽去甚有道理。

“這事恐怕不可能,即使有,確也不易處理。”凌霄鶴沉吟着說,不住搖頭。

“太叔權藝臻化境,爲武林罕見高手,他那可發奇異嘯聲的攝魂劍,確是可虞,假使翻臉動手,那……”

“太叔權曾交結敝師弟開碑手普璞,諸位大可放心,他們有一段過節亟待清結,讓他們自行了結就是。”凌霄鶴仍堅持己見,不與黑道人物合流。

“貧道認爲羅施主所言,確是至當,黑白兩道勢同水火,委實無聯手之可能,愚意仍認爲坐山觀虎鬥,乃是上上之策,盛師侄,少林的人可曾到了?”全真子轉頭問。

下首坐着逍遙道人玄盛,他站起答道:“苦行大師一行,在本府逗留六日,由這兒派出門人邀請佛道五派掌門人聚會高山,同慶佛道同源像無恙歸還,定八日中秋舉行寺廟聖典,於四日前離開武昌,大概可望於武勝關左近,接到本門所傳玉柬,這兩天該趕到了。”

“目下可接到回訊?”

“末獲回訊,想是他們將與專使一同趕來。”

正說間,門口有一名老道朗聲票道:“少林五方僧悟因,請見觀主。”

逍遙道人趕忙站起,疾趨閣門說道:“請悟因大師閣上一敘。”說完邁步出廳。

不久,進來了滿頭大汗的五方僧,他隨同逍遙道人入閣,將方便鏟靠在壁間,上前向衆人一一合十行禮,在座的全是老一輩的人物,五方僧是悟字輩的弟子,乃是少林目下倒數第二代門人,輩份極低,所以執晚輩禮參見。

全真子一看五方僧面色有異,忙問道:“悟因道友因何如此狼狽,有要事麼?”

五方僧拭掉臉上汗珠,躬身答道:“晚輩奉掌門鈞渝,前來傳師門口信,敝派門人遭遇變故,恐已無法前來一盡綿力了。”

“爲什麼?道友可否將事故一說?”

“日前敝派一行三十六人,在武勝關卓錫寶善寺,四更正突生鉅變,佛道同源金像突然失蹤了。”

“嚇!金像怎會突然失蹤?不是貴掌門親自收藏了麼?”不但全真子變色而叫,所有的人全吃了一驚,全都變色而起,如中電殛。

佛道同源金像,乃由各派上一代掌門共同具名,恭送天心大師、龍吟尊者和太白矮仙。天心大師和太白矮仙的金像已經送回篙山,龍吟尊者這一具直至六十餘年後的今日,始由逸雲在辰州道上歸還。

金像雖交與苦行大師,可是未經五派掌門用神功銷去上面的具名,恭送入廟,金像上各派上代掌門的聖號仍在,仍然有無上的權威,可以控制五派的門下,爲持有金像的主人效力,所以衆人一聽金像被竊,而且在少林掌門苦行大師手中失去,怎得不驚?

五方僧大汗仍在流,渾身霧氣蒸騰,硬着頭皮往下說;“敝掌門因連日勞頓,當晚坐禪入定直至三更,方行安歇,金像即置於枕畔,不想四更將盡,大殿突傳密訊,有夜行人入侵,用奇異的嘯聲亂人神智。敝掌門因來人身手太過了得,竟然於瞬間自大殿迫近禪房,倉猝間,敝掌門突出攔截,豈知來人竟然在高手合圍之瞬間,奇快地逸走,甚至未留下任何形跡。”

“竟然連形跡也末留下?”呂梁神鷹驚叫,又道:“世間還未聽說過能在苦行大師面前,末自形跡而逃逸之人。”

五方僧仍滔滔地往下說道:“來人共有三個身影,輕功之佳,駭人聽聞,幾若星飛電射,一晃即逝,待敝掌門重行入室之時,在禪房戒備的兩位弟子一死一失蹤,金像已經不翼而飛。”

凌霄鶴急問道:“一死一失蹤者是誰?致命之傷爲何?”

“死者乃小僧的師兄,顛僧悟性,失蹤者乃小僧的師叔,冷麪佛法尊,死者頭顱粉碎,似被金鋼掌一類陽剛掌力所傷,但仍無法斷定,似是由側方淬然下手擊斃的,禪房內略有打鬥遺痕,令人不解因何未發生響動?”

凌霄鶴惑然問道:“冷麪佛之師,不是藏經閣二老大悲僧佛聖麼?據老夫所知,令師叔一身絕學,似不在碧眼行者之下,怎會竟然失蹤,而未留下痕跡的?”

“法尊師叔弱冠出家,生平不苟言笑,也極少在江湖行走,故功力確是深藏不露,表面上看確不在法淨師伯之下,甚至益行過之,奇在他失蹤之際,竟無聲響發出,而室中確有打鬥遺痕留下,敝掌門已傳下少林佛帖,邀請五派長輩聚會嵩山,故而不克前來襄助,目下且須在武勝關搜尋蛛絲馬跡,囑小僧面稟諸位前輩,目下需人正殷,小僧須立即趕回,告辭了!”他合什行禮告退。

驀地裡,北面長空裡,突然傳出一聲慘號,令人毛髮悚然,廳中人驀地一驚,全都倏然站起來。

接着右側檐角發出一聲悶哼,兩條人影“嘩啦”一聲,破窗而入。

室中幽暗,兩名道人飛搶而出,撲向兩黑影。

“且慢!”全真子大喝,與呂梁神鷹掠出,一人一個一把將黑影抄住,往地下一放,全真子又大喝道:“是自己人。”

當然是自己人,可是已經死了,逍遙道人說道:“不好!是監視臨江居那三個美少年的本派暗樁。”

“快追!”不知是誰叱喝一聲,衆人飛掠而出。

凌霄鶴輕功已臻化境,他先全真子一肩掠出廳門,他目力大佳,已看到左側廊下暗影中,隱着三個黑影,便低聲向全真子喝道:“看那兒!不像是貴派守夜之人。”

全真子晃身便撲,一面叱喝:“什麼人?敢前來討野火?”聲落,伸手便抓。

三個黑影倚在柱旁,不等老道抓到,人已搖搖晃晃向下一歪,先自倒了。

全真子手一觸對方肩膀,怒叫道:“死了!是山下監視廢園的弟子,咱們先搜廢園。”

整個玄都觀燈火全熄,像是荒野死域,由全真子率領的十數名高手,直向廢園掠去。

他們離開不到百十丈,玄都觀觀門天壇之間,已經響起了暴叱呼喝之聲,殺聲雷動。

呂梁神鷹趕忙說道:“道友,賊人仍在觀內,我們不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全真子一聲不吭,轉身撲向觀門。

他們到得正是時候,三個淡淡人影奔東逐北,正用一條絲質輕巾,把圍攻他們的十餘名高手迫得團團轉。

用絲巾作爲兵刃之人,江湖並不多見,那玩意內力如漢修至化境,怎敢使用?

凌霄鶴輕功超絕,他像一頭夜鶴,翩然而下,半空中掣下一把寒芒似電的寶劍,震出萬點寒星,長嘯着撲到。

三個黑影身材纖細,黑夜中耳目難辨,身法奇快,每人身後都揹着長劍,但卻用絲巾戲弄圍攻之人。

身材稍高那黑影見凌霄鶴威猛絕倫地下撲,趕忙迎上,但見人影乍現,香風中人慾醉,緋色絲巾如經天長虹,向萬點寒星射去。

響起一聲龍吟似的劍嘯,寒星一斂,長虹倒飛,兩人乍分,長虹向側一卷,一個倒黴鬼首當其衝,“啪”一聲抽個正着,狂叫着飛跌丈外,在地上掙命。

“夠了,走啊!”黑影發聲了,嬌滴滴地,但見人影去如電射,沿山脊向西隱去。

全真子和呂梁神鷹剛趕到,老道怒叫道:“賊淫婦,哪兒走!”

“嘻嘻!你差得太遠,免談!”黑影發出銀鈴似的嬌笑,去如幽靈幻影。

全真子一聽口音,只覺脊樑上直冒寒流,他哪還敢追?

凌霄鶴怒叱道:“別讓他們逃了!”

他的功力可說出類拔萃,而剛纔黑影用一條絲巾,竟然將他的寶劍震開,他的劍吹毛可斷,價值連城,想不到竟被絲巾震偏,兵刃相觸時,雙方的內勁一接,也教他凜然而驚,不由驚怒交加,所以不肯放過。

“快追!”呂梁神鷹也叱喝着向前急衝。

全真子心中一壯,吆喝一聲掣劍急起。

三人只兩三起落,便已失去了蹤跡,凌霄鶴起步略晚,落後了十來丈,他心中暗凜。

追了百十丈,突前面現出了三條黑影,由樹影中疾射而出,身法奇捷。

黑夜間,雙方都奇快絕倫,又不易辨清人影,等雙方接近,已沒有餘暇分辨了。

可能對面三人,也曾被人戲弄過,各懷戒心,各有打算。一看一人仗寒芒暴射的寶劍撲到,顯然來意不善,一聲龍吟,最先一人火速掣劍,身劍合一飛射而來。

寒芒飛旋,劍化萬道銀蛇,兩人一照面,但見銀芒飛灑,劍氣急射,龍吟之聲乍起。

在劍氣銳嘯中,雙方凜然暴退,在生死一發問,各換了三招,同時退飄丈外。凌霄鶴一劍斜指,沉聲問道:“閣下是誰?”

“四海游龍柏青,你是誰?”那人也寶劍斜伸,沉聲反問。

凌霄鶴踏進一步說道:“老夫凌霄鶴羅天成,你怎不識?”

“哼!咱們又碰上了,但咱們目下還不需拼命,奉盟主太叔權之命,前來與諸位有事相商量。”

這時,呂梁神鷹和全真子早已趕到,兩下里一分,與另兩名夜行人面面相對,惡鬥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水火不相容,免談,你最好快些離開,不然休怪羅某無禮。”凌霄鶴語氣極厲,毫無商量的餘地,

“姓羅的,盟主的來意,相信你也瞭然,不用柏某多費脣舌,目下妖女已不顧一切,向武林人物大肆殺殲,黑白兩道如不聯手,勢必傷亡殆盡,聯手則共存,分則同歸於盡,個人恩怨,何不等除去妖女再行結算?”

“你少打如意算盤,對你們這些狼子野心之徒的誠意,羅某領教多矣!你說的以後結算,倒是由衷之言,-咱們各行其事,閣下請。”

“不知好歹的老匹夫,日後你將後悔無及。”

“你再不走,馬上你就得後悔,哼!”

“你能代表武當峨嵋崆峒三派說話麼?”左首夜行人突然插口。

“羅某隻代表峨嵋,閣下是誰?”

那人冷笑着說道:“奇怪,你竟然聽不出潘某的聲音。”

“哦,閣下原來是毒龍掌潘志,聽人說你早些天死在辰州府,原來是以訛傳訛,閣下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閣下如不能代表武當崆峒,請別阻道,至於潘某是否死了,用不着閣下操心。”

山脊上黑白兩道的高手,正在糾纏不清,而南麓下荒園之內,卻又大起風波。

天涯孤姥一生在風險中度過,江湖經驗極爲豐富,她選定玄都觀近旁荒園隱伏,自然更爲小心。江湖中黑白道高手雲集武昌府,準備全力對付她倆,和自嶽州府溯江而上的三名妖女,她焉有不知之理?

玄都觀派來的三個笨蛋,怎能逃過她的眼下?

三更天一到,她和如黛便將三個笨賊點了死穴,如黛性情大變之後,心如鐵石,而天涯孤姥更是個要命閻王,落到她手中之人休想活命。

兩人在高手密佈的玄都觀,以絕世輕功迫近紫虛閣,將三個屍體倚在柱角間。

在同一瞬間,桃花仙子三個人也到了,將兩具屍骸扔入大廳,打散了她們的大鬧玄都觀的計劃。

桃花仙子比天涯孤姥更潑辣,而有恃無恐,並不因高手如雲的玄都觀警備森嚴而有所畏懼,放手大鬧,要不是凌霄鶴全力一擊,令她感到觀中不乏高人,恐伯玄都觀今晚將被鬧個落花流水,水泄不通。

桃花仙子已發現了天涯孤姥兩人,兩人亦發現了三個妖女,天涯孤姥與如黛悄悄溜走,但仍在左近遙觀動靜。

桃花仙子三人撤走不久,便已發現對面有三名高手趕到,她折下一把樹枝,伏在路旁矮林中以摘葉飛花手法賞了他們一把樹枝,閃在一旁。

三人正是四海游龍和毒龍掌潘志,還有另一名高手,他們的功力確是不凡,尤其是四海游龍柏青,更是了得,論功力,他比攝魂魔君太權權尚勝一籌,太叔權定窯立寨桐柏山,做了綠林盟主。

四海游龍一生獨來獨往,做案遍江湖,從不受人驅策管轄,行蹤飄忽,誰也莫奈他何,但他與太叔私交甚篤,這次恰好遊蹤蒞臨湖廣,爲朋友兩肋插刀,他也參加了這一場熱鬧。

至於毒龍掌潘志,他左肩捱了逸雲一記梵音掌,並末傷及內腑,逃得性命,他的功力當然高明,與祁連陰魔差不了多少。

另一個名頭也夠嚇人;正是在大珠臺逃命的金毛吼景泰,他在大珠臺幫金面狂梟宣佈獨腳天尊出山大典,卻不料被碧芸八女所迷,也恰好被滿天花雨臨死時誤射了他一朵銀桃花,丟了臀部一大塊皮肉,便反臉找妙手飛花算賬。

逸雲一走,他仍留在辰州府要找妙手飛花的師父三步追魂章鈞,豈知章老賊已經被玉如意打破了頭顱,此仇難報。

後來他打聽天魔地煞兩夫人,卻失去了他們的蹤跡,恰遇毒龍掌潘志在辰州養傷,兩人本是老相識,等兩人傷好了,便走在一路,沿途聽到江湖中沸沸揚揚,盛傳兩路女俠傷斃無數高手的消息,一時好奇,便跟到武昌府,遇上了攝魂魔君太叔權,兩人便自告奮勇也參與搜索之事。

樹枝一襲到,三賊百忙中發掌震開,桃花仙子發覺他們功力不弱,回身便走。

三魔豈甘戲弄,急起猛追,人沒追上,可與凌霄鶴碰上了頭。

桃花仙子三女早由一側溜了,正走間,劈面撞上四個夜行人,身手不弱,用的是草上飛輕功沿小道向上急趕,桃花仙子嬌笑一聲,三人同時暴起。

四個夜行人功力還算不差,可是撞上了功臻化境的桃花仙子,一照面使束手成擒,她們挾着四個俘虜往後走,無巧不巧到了南麓荒園。

這是一座大官的、亭園別墅,不知怎地卻荒廢得成了狐鼠的巢穴,大多數亭閣都已傾圯,野草蔓生,陰森森的白天裡也蛇鼠成羣,晚間梟啼蝠鳴,更爲恐怖。

東西有兩座危樓,大都瓦凌窗落,柱榻牆傾,蛛網塵封,遍生野草。

三女挾着人,直奔最近的西面危樓,那兒,最西一間陋室尚可容身。

桃花仙子縱入室中,大珠突然在她手上發出朦朧之光,四個人事不省的勁裝大漢,堆在角落裡,崔荑取來一把樹枝,開始打掃室中。

桃花仙子將大珠放在窗臺上,說道:“這次我們不必割他們的頭,可以製造恐怖氣氛。”

高唐神女接口道:“園中假山旁不是有幾株柳樹麼?掛在那兒可是大好。”

崔荑打掃完畢,將樹枝扔出窗外說道:“我們得放快些,恐怕他們要搜到這兒了。”

三個女人卸掉外面勁裝,露出半裸的美麗飽滿胴體,珠光下,令人心動神搖。

蓮足亂挑,將四個大漢踢醒,她們並排兒一站,迎着珠光像三團烈火在室中燃燒,四大漢茫然爬起,等他們略一清醒,同時伸手拔劍。

可是,當他們看清眼前正有三個半裸的豐滿美人,正用柔媚的甜笑向他們毫無顧忌地搔首弄姿,那美麗的臉蛋,那要命的凝脂白玉似的粉腿……乖乖!無一不是玉皇大帝的傑作,令人一見即不克自持。

他們的劍僅拔出三分之一,呆住了,目中射出神奇的光芒,胸脯挺得更高了。

桃花仙子妖媚地笑問道,“你們是誰的手下?”

最左那大漢亮聲兒答道:“咱們是焦山四傑,奉盟主太叔權的令諭,打探敵蹤。”

“哦!原來是焦山易家兄弟,失敬了。你們可曾打探着線索了?”

四兄弟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作聲。

“我不是在這兒麼?諸位有何打算?”

桃花仙子乳波兒顫,臀浪兒擺,扭着水蛇腰向他們走近,醉人幽香直薰得他們暈淘淘,那對奇碩奇挺的乳峰兒,幾乎要抵在那大漢的胸前了。

大漢眼中冒火,直咽吐沫,雙手微顫,張口結舌道:“姑娘,你……你真是……真是……”

“桃花仙子就是我。”

她的一雙粉臂,蛇也似的纏上了他的肩頸,撩人慾火熾烈的胴體,以無窮的誘惑力倚在他的淮中,並不時扭動,她吐氣如蘭,往下說:“你們有兩條路可走,你可要聽?”

“請問是哪兩條路?”

“一是死!一是替本仙子效力,自有你的好處,怎樣?”

大漢猛地將她抱得死緊,氣喘如牛地說道:“親親,我自然選擇好處。”

珠光倏滅,室中涌起動人心絃的喘息與呻吟。

良久,珠光又亮,片刻又滅,人影閃出破城外。

自蛇山下來的兩條人影,流星似的由北而進入了荒園,突向假山旁柳樹下掠去,最先黑影以蒼老的嗓音叱道:“妖女,你敢在我的地段裡闖禍?”

桃花仙子剛將第四具裸屍掛在岔枝上,這鬼女心腸之辣,駭人聽聞,拳大的枝杈截斷得僅剩半尺,屍體掛上,斷枝由後心戳入直抵前胸,乍看去,像是貼在樹上一般。

她已回覆了夜行人裝束,嬌笑一聲,三人落下地來,三下里一分。

來人正是天涯孤姥,落後丈餘的是如黛,老太婆喝聲一到,壽星杖已勢似驚雷砸到。

桃花仙子心中一健,但仍不在乎,手一抖,懷中射出一條絲巾,矢矯如龍向杖上捲到。

“噗嗤”兩響,內勁相接,接着“噝”一聲裂帛響,絲巾竟被崩斷,老太婆身形落地,一杖緊迫搶攻,並大喝道:“果然有兩手兒!可惜你淪入邪道。”

桃花仙子大驚,能以雄勁力道崩斷她那至柔絲巾的人,舉世少見,她知道,這老太婆將是她第一個勁敵,響起一聲龍吟,青芒電射的長劍出鞘,身形一閃,就是一招“青虹貫日”,由側方貼杖攻去。

老太婆喝聲“好身法”!壽星杖“排雲蕩霧”轉身搶攻。

另一面如黛一聲不吭,徑奔高唐神女,纖足一沾地,就是一記“雷震三山”,一上來她就用上了“奔雷八掌”。

她自經天涯孤姥苦心成全,雖則僅有半月餘的薰陶,不但內力日進千里,心智也益爲慧敏,她己看出對方定然不弱,所以用上了逸雲所傳奔雷八掌。

掌一出,風雷殷殷,聲勢駭人,可裂石開碑的潛勁如山洪怒瀉,向高唐神女攻去。

高唐神女沒想到如黛有那麼高明,雙方同時出掌,她僅用了五成勁,待一聽到風雷之聲,不由駭然,好在她的內功火候已至收發由心之境,她不願在第一招中冒險,身形一閃,撤掌斜揮,一掌反扔。

如黛步步進迫,氣吞河嶽,每一招掌影皆如狂瀾既倒,乍雷暴起聲勢奇雄。

高庸神女身形像柳絮隨風飄蕩,纖掌輕靈而詭異,從容的化招反擊,雙方的功力似乎勢均力敵。

崔黃在旁觀察良久,突然脫口叫道:“二宮主,這丫頭用的是“奔雷八掌”,南海風雷僧的驚世絕學,她定與華逸雲有淵源。”

她這一叫出“華逸雲”三字,如黛只覺腦中轟然一聲,心血往上一涌,眼前發黑。

她絕望地自語道:“雲哥!雲哥……”

她向前一踉蹌,恰好高唐神女從側攻出一掌,如山暗勁一着體,如黛向側便倒,她神智已昏怎禁得起這一掌?立時昏倒。

桃花仙子在另一面叫道:“不可傷她!”

其實高唐神女那一掌,自知傷不了如黛,怎想到她竟然突然暈厥呢?幸而她已聽到崔荑叫出“華逸雲”三字,百忙中己撤回八成真力,不然如黛危矣!

如黛一倒,她搶上前想扶住她,桃花仙子還以爲高唐神女要下殺手,所以出聲喝止,天涯孤姥大吃一驚,一招“翻江倒海”將桃花仙子迫退丈餘,突向如黛縱去。

“帶她走!”桃花仙子尖叱,青芒飛射,撲向老太婆身後,劍氣銳嘯刺耳。

她的功力與天涯孤姥在伯仲之間,老太婆怎敢大意?怒叱一聲,轉身攻出一記“回頭望月”。

響起一聲龍吟虎嘯,兩人皆被渾雄的反震力,震得側射八尺外,但見火花四濺。

這時,高唐神女已經挾起了如黛。

“退!”桃花仙子叫,凌空飛掠向園門逸走。

“放下人,老太婆不爲已甚。”天涯孤姥怎肯讓她們走?壽星杖如影附形兜心便點。

這時,由山下追來不少黑影,快如星飛電射,猛向荒園飛撲而來。

東而沿山麓小徑,也閃電似的掠來兩個人影,來人正是逸雲和碧芸,正向這兒急射。

在龍吟虎嘯似的兵刃交鳴聲中,兩面的人同時撲到。

“走!”桃花仙子用傳音入密之術叱喝,身軀乘震飛的剎那間,向林深草茂中一閃不見。

高唐神女和崔荑,已經先一步逸去。

老太婆身形一定,突然撲來兩個黑影,一支劍一把弧形長刀,左右疾卷而至,那是全真子和金毛吼,黑白兩道終於合流了。

老太婆正自急怒攻心,怒叱一聲,一杖猛揮。

壽昆杖乃是九合紫金所打造,不但沉重,而且不畏寶刃,老太婆的內力已臻化境,連桃花仙子的千古神刃她也敢硬攻硬架,何況其他?這一含忿出手,端的駭人。

老道的劍乃是無價之寶,金毛吼的長刀也是神物,三件寶刃一交錯,立時風吼雷鳴,人影乍分。

“再接我一杖。”老太婆退了兩步,隨又搶前一杖掃出,一招“橫掃千軍”風雷俱起,力道如山。

全真子和金毛吼同被震飄丈外,只覺虎口發燙,真氣不住翻騰,不由駭然變色。杖挾風雷又到,兩人左右一分,大吼一聲揉身欺上,一刀一劍急如星火攻到。

三個人糊糊塗塗拼上了,走馬燈似的狠鬥起來。

另一面又是一番光景,情勢險惡。

凌霄鶴和四海游龍功力最高,他們迎着逸雲射到,由於碧芸身材略矮,一看就知道是女人,兩老鬼不分青紅皁白,長嘯一聲凌空撲到,兩把銀芒暴射,劍氣攝人的寶劍,像萬道銀蛇飛旋而至。

凌霄鶴怒吼道:“妖女納命!”

逸雲和碧芸本是聞聲趕到,攜手飛掠,還沒弄清是怎麼國事,對方一罵“妖女”,逸雲首先勃然大怒。

一路上他找不到如黛的蹤跡,心中怔仲,五內如焚,十分焦躁。對方突然語出不遜,火雜雜地攻到,他正在心情苦悶之時,怎得不惱?

他無名火起,將姑娘往身後一帶,伽藍劍神奇地到了手中,從容踏進兩步。

褐影左右一分,他攻出一招“慈航普渡”,身形穩實而劍勢如電,堪稱劍道名家,而在穩健沉實之中,卻又暗含神奧詭異的無窮巧秘。

劍鋒倏震的剎那間,兩把寶劍銀星驟斂,發出陣陣劍吟,人影暴退。

凌霄鶴只覺劍身如被千斤巨錘所撞,似欲脫體而飛,他拼力一擡腕,想運劍把褐影擡起推出,他運功咬牙一擡,身軀被劍上傳來的無窮潛勁一震,突然貼地飛退丈餘。

幸而他功力深厚,要稍慢一瞬,那褐影準會從劍柄上滑過,穿透他的心窩。

兩老鬼身形一定,駭然大驚,一絲寒意自丹田下慢慢升起,臉上泛起了懼色。

對面那高大的黑影,屹立如嶽峙淵停,手中那把古怪的黑色長劍,正在逐漸緩緩上升。

他那炯炯如午夜寒星似的神目,正發射着神奇的冷電寒芒,劍訣徐引,一舉一動赫然是通玄的劍術名家身手,冷靜、從容、凝實、飄逸,端的是靜如山嶽,凜若天神,舉手投足皆攝人心魄。

今他們更吃驚的還有那把神奇的劍狀物,黑夜間只見黑黝黝地,不知是什麼玩意,竟能震開兩把神刃?

兩人都是老江湖,有點醒悟。凌霄鶴舉劍沉聲問道:“閣下是誰?手持的可是伽藍劍?你可是深入桃花谷助兩派門下脫險,力挫桃花仙子的華逸雲?” www _ttκǎ n _¢ 〇

“閣下說對了,你是誰?因何一見面便對華某下殺手?”

凌霄鶴大驚,趕忙一收劍,陪笑道:“老朽凌霄鶴羅天成……”

“原來是峨嵋的前輩,那一位是誰?”

凌霄鶴心中爲難,沒做聲,四海游龍相青卻傲然地說道:“四海游龍柏青,你該有過耳聞了吧?”

“不錯,久聞大名,我知道你是黑道中心狠手辣,血案如山的巨孽元兇,可是沒想到你會與峨嵋的耆宿,聯手向華逸雲突下殺手,一黑一白的高手聯手突襲,大出華某意料之外。”

“這隻怪你少見多怪,孤陋寡聞,你身後那婆娘是誰?”

逸雲見他言語傷及姑娘,怒火又起,伽藍劍突然閃出,人亦束斂束現。

但聽劍嘯刺耳,寒芒飛射,四海游龍飛退丈外,定睛一看,怪!剛纔黑影襲到,好不容易躲掉一劍之危,怎麼這小子仍在原地不動?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逸雲出其不意攻他一劍,迅即退回原地,厲聲道:“你再出口不遜,將後悔無及。”

凌霄鶴忙說道:“華少俠且聽老朽解說……”

“不用說了,黑白兩道冰炭不同爐,勢同水火,而你們竟然同爐了,羅前輩,多說更顯其污,解說比不解說更糟,你們可以走了。”

“羅兄,我們的人來了,先拿下這狂妄的小輩再說。”四海游龍沉聲說,舉劍欺近。

這時,四面八方人影紛案,而天涯孤姥仍勢如瘋虎,勇似狂獅,壽星杖八方飛旋,把全真於和金毛吼迫得逐步後撤,近身不得。

逸雲冰冷冷地說道:“你們要再不走,休怪華某心狠手辣。”

他手一拂,晶芒如電,左手的伏鰲劍光華閃縮,三丈內人影鬚眉畢現。

一聲龍吟,姑娘也掣下了龍淵劍,兩人左右分立,三劍徐舉。

“不退者死!”他驀地怒吼,伽藍劍疾揮,伏鰲劍光華飛射,一團光幕向外急涌。

撲到的高手共有八名之多,但聽一陣叱喝,夾雜着兵刃落地聲響起,八個人駭然飛退。

“快退!”凌霄鶴大喝一聲,將衆人喝開。

“走!”

片刻,人影消失在山麓暗影中,凌霄鶴和四海游龍走在最後,四海游龍恨恨地說道:

“華小輩,你身後那丫頭手中有龍淵劍,定是天魔夫人的手下八女之一,是麼?”

逸雲正要放出空氣,吸引武林的注意,以減少天魔夫人潛赴伏牛的大計,使冷哼一聲道:“你不愧稱老江湖,猜對了,你還不快滾?”

衆人退盡,那老太婆已經不見了。

逸雲對姑娘說道:“我們將趕到之際,那三個溜走的黑影不知是誰,那功力奇高的老婆婆定是個風塵奇人,可惜已失之交臂。”

碧芸的目光落在柳樹上,突然叫道:“雲,瞧,那是什麼?”

逸雲目力奇佳,俊目寒芒又現,怒聲說道:“那是四具**男屍,我且-看看是被何人所殺害的?”

姑娘一見是裸男屍,便止步不走,逸雲到了樹下,凝視衆屍,並伸手檢查死因。

草叢中,悠悠盪盪地飄來兩朵小小桃花,無聲無嗅地飛近,第一朵越過碧芸,飄向逸雲,第二朵飄到姑娘頭頂上空三尺。

逸雲的功力比姑娘高得不可以道里計,十丈內可以分辨落葉飛花,姑娘茫然無知,逸雲可發覺了警兆。

桃花似是隕風飄至,花蕊中逸出一絲令人無法發覺的輕煙。

逸雲心生驚兆,驀地回身,那一朵桃花正輕飄飄地蕩來,花瓣兒似在稍微旋動,像是隨風飄到。

這兒那兒來的桃花?見鬼!他一掌將桃花震飛,張目找尋可疑線索。

草叢中飛起一聲柔媚的輕笑,先後站起三個嬌滴滴的夜行人。

逸雲脫口叫道:“是你們!”

“是啊!小冤家,意外麼?”桃花仙子笑着說,向前走近。

“你們意欲何爲?糟!”他叫了一聲,向碧芸作勢撲去。

碧芸本來站得好好地,驀地鬆手丟劍,晃了兩晃,向後緩緩倒下了。

逸雲發現此變,所以驚呼,正想作勢撲出,豈知頭一暈,渾身發軟,不由他多想,伏鰲劍翻然落地,知覺全失,也搖晃着坐下,躺倒。耳中最後聽到的聲音,是桃花仙子的媚笑:“嘻嘻!倒也!倒也……”

高唐神女喜孜孜地搶近,笑道:“饒你功力深如渤海,也難逃桃花谷的‘空靈暗香’。”

“背起他,那老太婆回來了,今晚我們必須渡江,讓那些狗東西忙吧。”桃花仙子自去收回那兩頭桃花。

高唐神女拾起伏鰲劍,插回逸雲腰間劍鞘,“嘖”一聲,親了他一個響吻,背起就走。

崔荑也低頭背起一個人,那是先前失神被擒的如黛,她的穴道被點,實在有口難言,急得直冒汗。

桃花仙子挾起碧芸,龍淵劍也歸了鞘,三人身形一向,消失在武昌城內。

天涯弧姥失掉如黛,像失去了愛子的母獅,掄着壽星杖四面飛掠,不時怒嘯,其聲淒厲。

桃花仙子領先,越城而出,由臨江門到清波門一帶,停着無數大小船舶,每一舟中,皆有一燈如豆。

三女揹着人,直趨一艘輕舟之上,艙面有兩個船夥,天氣炎熱,船夥四仰八叉躺着,鼾聲雷動。

桃花仙子扣指連彈,點了兩名船夥的暈穴,艙門未上鎖,一拉便開,她放膽進入。

艙裡有一個相當清秀的雄壯大漢,正側身而臥,一燈燃着,他酣睡末醒。

桃花仙子示意將逸雲和二女放下,她自己一把將那人拖起,低喝道:“要命的就別叫喚,乖乖聽話便不傷你。”

那大漢猛然驚醒,肩井穴己被制住,動彈不得,他說:“女英雄,有事但請吩咐。”

“快開船,送我們過江,到龜山。”她放了手。

“小人這就吩咐店夥計開船。”他站起揉着肩膀,目光一落在逸雲面上,臉色驟變。

桃花仙子厲聲低喝道:“你別汀主意,我一個指頭兒可以教你死一百次。”

“姑娘,我這船不裝死人,不成。”他用鬼話掩住了失態。

“不成也得成,不然你得死。”桃花仙子抱過逸雲,放在墊褥上,她也在一旁坐下了。

大漢恢復了神色,跨步出艙,高唐神女跟出艙外,踢開了兩船伕的穴道。

兩船伕驚慌地爬起,英名其妙,大漢已低聲喝道:“咱們馬上過江,快!備槳準備升帆。”

“江東主,大黑水險,秋汛兇猛,小船……”

“別管,不開船咱們都得死,我這船貨算不了什麼,快到後艙叫醒他們,立即解纜。”

大漢言中之意,己明白地說明這一船貨不算什麼,也就是說可以不要,已暗示了可棄船逃命的意思。

高唐神女不懂水上人的暗語隱示,並末在意,那兩個船伕,可驚得一哆嗦。

“你們休得心生異念,告訴你們,本姑娘殺人如踏螞蟻,希望別惹我生氣。”

高唐神女說完,突然像一個幽靈似的升上艙面,居高臨下督視着衆人動手。

船悄悄滑出碼頭,雙槳一動,船向江心滑去。長江秋汛聲勢唬人,比春汛要兇猛得多,橫渡長江,在黑夜中確是有點冒險。

被稱江東主的大漢,裡裡外外在忙,招呼架槳升帆,指使舵工把舵。

看看駛出江心,雙槳一收,風帆疾轉,向上遊斜側疾駛,驀地裡,響起一聲呼哨,“噗通!噗通!”數聲水響,所有的船伕同時滾落江心,風帆骨碌碌下墜。

高唐神女沒料到看去懦弱的船伕,競會舍船做手腳,她是個旱鴨子,事出突然,後悔己來不及了,她嬌叱一聲,飛撲槳旁的江東主。

江東主哈哈一聲長笑,“咚”一聲,輕微水響,人已不見。

船失去了動力,不住轉側打旋,三個女人在艙面咬牙切齒,束手無策。崔荑去弄槳,掛套早己失蹤,她只好抓起大槳亂撥,外行人弄船,想得到更糟。正在顛弄將覆之際,七八丈外黑茫茫的江而,揚起江東主的長笑,笑完說道:“哈哈!江爺爺早年專做水上買賣,殺人如屠狗,想不到洗手之後,竟然有人劫起江爺爺的船來了,豈不笑話。相好的聽了,江爺爺已洗面革新重新做人,不再造孽,這次放過你們,快將艙面跳板放下水中,委屈你們爬在上面,我送你們回武昌,不然江爺爺立即沉船,請你們吃餛飩。”

“小賊你敢?哼!本姑娘絕不饒你,你近來試試?”桃花仙子手中扣了一把“奪魄桃花”,準備制他死命。

“桃花仙子,你別想僥倖,江某混跡江湖,豈是個省油之燈?你道我不知道你們的底細麼?武昌府早已盡人皆知了,你少費心機,那船有活艙,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們不想喂王八罷?且讓你見識見識。”

聲落,船突然向左一傾,驀地船尾一扭,“嘩啦”一聲,浪花飛涌蓋上艙面,三個女人幾乎栽下江中,剛一站穩,船又突向右一側一扭,右舷入水半尺,幾乎船底朝天。

艙中物品嘩啦啦亂滾,燈火突熄,艙面的零碎什物,全都掉下江中去了。

三個女人頭暈腦脹,要不是抓緊船舷,早滾下江心啦!

接着,船左蹦右跳,像在跳天魔舞,浪花飛濺,聲勢之雄,令人心膽俱寒,會水的人不打緊,旱鴨子可心驚膽落啦。

三女叫苦連天,渾身成了落湯雞,江流滾滾,黑夜中一望無涯,她們被浪花打得暈頭轉向,雙目難睜,緊緊抓住船舷,寸步難移。

船重新穩定下來,江東主的語聲又響道:“桃花仙子,你功夫超凡入聖,但在水中,你卻上天無路,入水只有死路一條。快!抱着跳板下水,江爺爺絕不難爲你們,不然來生你再找我算帳了。”

桃花仙子嘆道:“虎落平陽被犬欺,此恨委實難消,二妹,把雲哥兒帶着,我們下去。”她去拖跳板。

江東主又在叫了:“江爺不傷你們,也不希望你們傷人,留下那三個男女,不然江爺絕不慈悲。”

桃花仙子冷笑道:“絕不放那三個男女,你道桃花仙子是受人控制的麼?”

“那就讓你們一起去見龍王爺,殺一人與一百人並無兩樣,江爺早年殺人如麻,多殺幾個又待何妨?老三困,下手放水,並教她們死前吃些苦頭。”

半晌,船像在發狂,劇烈地搖擺轉側,左右舷入水破浪的巨響,驚心動魄,有時船首高聳,似要破空飛去,砰然一聲巨震,似乎大地突沉,船首急墜,向浪潮中鑽去,滔天巨浪直向艙中狂撲,轟然大震中,左右艇的過道舷板,突然斷裂飛落江心。

這一陣子驚心動魄的顛弄,像是世界未日,三個不會水的女人,嚇了個三魂離體,她們死死抱住船舷,在巨浪中三沒三現,足足喝了三五口江水,嗆得涕淚滂沱。

高唐神女氣結地低聲道:“先且放過他吧,明日再打算不遲,桃花谷的點穴手法天下無人能解,等他找人解救時,就逃不出我們掌心了。”

桃花仙子心有不甘,但不由她不甘,只好咬牙切齒地叫道:“姓江的,我們走就是,你可不要後悔。”

船突然又停止顛簸,江東主說道:“大丈夫行義心之所安,沒有什麼可悔的,要是後悔,在下根本就不用讓你活命,目前天下黑白道羣雄畢至,要取你的性命,江某要是殺了你們,可說是一鳴驚人,名利雙收,可是江某已脫離江湖,絕不捲入武林旋渦,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你找我這小人物的晦氣,對你反而有害無益,下來吧!別拖延了。”

三女將巨大的跳板放下水中,乖乖地爬伏在上面,但覺跳板向前急射,向武昌府破浪急駛而去。

她們一離開,小舟爬上三個人,七手八腳升起帆,盯緊跳板行駛,相距一二十丈外,似在護航。

跳板距黃鶴樓碼頭還有十來丈,突然向前急滑,去勢一緩,慢慢靠向碼頭。

水中現出兩個小黑點,傳來江東主的語音道:“願諸位珍重,江某少陪了。”

說完,小黑點潛入水中不見,那小舟一轉帆,片刻即如飛向上游駛去,不久,消失在夜色茫茫之中。

桃花仙子三人上了岸,遠望漸漸消逝的小舟,怔怔地出神,悠然一嘆道:“這人算得是一條好漢,甚是難得,下次見面,可能我不會殺他。”

高唐神女說道:“姐姐,天亮後我們找船過江,那小冤家必須追回,所點的軟穴不能久施。”

“走吧!天快亮了。”

小舟溯江而上,半途一折,先駛鸚鵡洲,最後又折向點魚套,如此曲折而行,最後在點魚套下游裡餘靠了岸。

船一系好,三條大漢背起三個人,跳上岸直奔遠處一座莊院,步履還不慢。

三人到了一家靠北的大宅內,江東主上前輕釦門環。

不久,廳內響起了兩人輕微足音,有個柔婉嗓音問道:“誰?三更半夜……”

“娘子,別聲張,我是文錦。”江東主輕叫。

大門一開,三大漢搶入門內,廳內是一個美麗的少婦,還有一個掌燈的老媽子。

少婦一見三人揹着人溼淋淋地搶入,吃了一驚,趕忙掩上門,變色地驚呼道:“文錦,你……你竟然又做這種傷……”

“別胡說!我把我們的大恩人救回來了,快準備蔘湯。”江文錦揹着人往內室急走。

過了穿堂,另兩大漢將人放下,後面是內堂,外人是不能進入的,內廳燈光大明,出來了四名僕婦。

江文錦向兩大漢吩咐道:“三哥,船在天明之前,速駛點魚套進塢修理,千萬別露口風,咱們的身家性命要緊,爲了救人,累你們擔受風險,小弟心中難安,日後再行面謝。”

三哥呵呵一笑道:“江東主,今晚令我大開眼界了,想不到東主的水上能耐如此高明,瞞得我們好緊,沒話說,日後倒要叨擾東主兩杯,罰你浮三大白,至於風險之事,別提了,要不是東主斷然行事,咱們一個也別想活,這種江湖兇人,極少不行滅口之事,咱們還叨東主的光,保得頭顱多活幾年呢!告辭了!”

兩人抱拳行禮,又向少婦道,“嫂子休怪東主,今晚要不是東主幸而在船上看守貨物,後果不堪設想呢。”兩人告辭走了。

內間裡,少婦領着僕婦,替逸雲三人卸掉兵刃,換上了農褲。逸雲和碧芸雖被冷水所浸,仍末完全甦醒,如黛人雖清醒,但穴道被制卻做聲不得。

少婦請江文錦入房,命僕婦迴避,神色驚慌地說道:“果然是恩公,可是像是死了,怎生是好?”

“別急,是被點了穴道,我得看看是否能解。”

他檢查逸雲各處重穴,看不出絲毫端倪,急得直冒冷汗,半晌,他絕望地坐下,慌急地出聲說道:“恩公被點的穴道,我不但不知解法,連看也無法看成何處穴道被制,且等天明之後,我趕赴龜山宏濟寺找宏濟大師過江一看,也許,我將會暴露身份了,可是爲了華恩公,我毫無選擇的餘地。”

“你不是說過,那宏濟老和尚,是荊州三龍的一個堂叔麼?你找他豈不……”

“是的,此舉確是冒險,但只有那老和尚精通天下各門派的詭異,點穴手法,或許他能解得,後事如何,只好聽天由命了,只是或許會連累於你,我心難安……”

“錦哥!別掛念我,照你的意思去辦吧,即使是粉身碎骨,何足論呢?”說着說着,淚如泉涌,兩人淚眼相看,突然同時一撲,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這一雙夫婦,男的正是逸雲和如黛在荊州三龍莊中,義釋歸正的江文錦,女的就是幾乎失身被辱,全家被殺的範氏姑娘。

逸雲命江文錦護送範女返回武昌府,一上路兩人同舟下放,所謂日久情生,同時兩人都是孤苦伶丁的人,免不了在言詞間互相關懷,相互慰藉,終於心心相印。

到了武昌,江文錦助範女處理店務善後,他自己也在府大街開了一間經營土產批售的大店,面團團做起商人來了,他平時極少在店中露臉,武昌距荊州不遠,他怕暴露身份,在城外自理宅院,經常押貨往來江漢之間。

一月前,他終於鼓起了勇氣向範女求婚,兩人在患難中已經培養出愛情之花,總算結了愛情之果。

這天剛裝了一船土產,準備明晨下放九江府,天色盡黑方上貨完畢,江文錦便留在船上不回店住宿,鬼使神差,碰上了這椿事。

當他一看清逸雲的面容時,心中大驚,他算得上是個肝膽大丈夫,豈是忘恩負義的小人?把心一橫,決定拼一死也得將恩人救下。

他本是長江水賊,對江中的朋友不算陌生,水上的脣典和切口一一瞭然,便在招呼船夥計時,用脣典東一句西一句將意思表白。

他開的是土產店,貨運以水路爲主,與水上的船伕老大們甚有交情,這一用江湖水上切口吩咐,船老大豈能不聽?

他冒險成功了,皇天不負苦心人,桃花仙子枉稱宇內絕頂高手,到了大江之中她只能服輸放手。

天色將破曉,江文錦正準備出門之時,逸雲首先醒來,空靈暗香的藥力已經消失了。

他悠然轉醒,但見一燈燃着,身在內房,錦幕薄衾將他安置得舒舒服服。牀內,他直覺地感到有兩個人並躺着,房中,還有兩個人走動,步履甚輕,可是他渾身發軟,力道盡失,想轉動頭部也不可能。

他略一運氣,功力未失,但肩井、環跳等四穴已被奇異的手法制住,手足不能動彈,胸前鳩尾穴也被詭異的手法封住,渾身盡軟。

人身共有三百六十五穴,除了專屬麻、暈、啞之穴外,其餘的削道,端視下手人力道之輕重任意控制死、暈、麻、啞、軟。而修爲梢深的高手,竟能在三十六大穴之中,也可任意控制,絕不致人於死。

肩井穴,也屬三十六大穴之一,別說是點,即使扣中,也可令人渾身發軟無法動彈,下手略重即可制人死命,鳩尾穴在胸前蔽骨之中,也叫黑虎偷心穴,即使是上擦下捺,也會人事不省,點中了立有性命之憂。

桃花仙子的獨門手法十分詭異,大穴被制,雖則渾身發軟,卻不影響功力,當然啦,要不是她另有居心,逸雲怎能如此幸運?

他心中一凜,知道已被桃花仙子制住了,他叫道:“潑辣貨,你把小爺點住穴道,是何居心呢?”

房內招呼的人,是兩個僕婦,聞聲將燈掌近,其中一個說道:“相公醒來了麼?謝天謝地。”

逸雲一怔,不像是落在桃花仙子手中嘛,他說:“你們是誰?這是什麼所在?”

“這是江老爺內室,我去請老爺。”僕婦有一人搶出室中。

片刻,江文錦夫婦奔入房中,搶近牀前,江文錦喜悅地叫道:“華恩公,你能說話了,謝謝天!”

華逸雲茫然問道:“你是……”

“小可江文錦……”

“哦!原來是文錦兄,範姑娘可好?”

範姑娘顫聲叫道:“妾身粗安,謝謝恩公垂注。”

逸雲恍然,笑道:“恭喜你們,文錦兄,我那女伴呢?”

“現在牀內,兩位姑娘都醒着,可是穴道被制,桃花仙子那潑辣貨手法詭異,不知被點了何處穴道。”

“我倒不怕她的手法詭異,我自信能以真氣自行解穴;請賢伉儷在門外護衛,不讓人前來打擾,我五穴被制,約需半個時辰始能攻開穴道。”

“恩公請放心,我倆暫先告退。”

兩人行禮退出,在門外加鎖。

逸雲輕聲叫道:“芸姐,你能聽到我說話麼?”

“雲弟,我也被制住左右肩井和左右環跳,不能動彈。”

“還有一位姑娘是誰?”

“不知道,你快些運功解穴吧,我可不成。”

“可別妄運真氣,我會助你。”

真氣漸漸凝聚,首先攻向下肢環跳穴,他的內力修爲,已至五氣朝元之境,桃花仙子估錯了他,也恐怕傷了他,所以下手不重,不消片刻,兩穴便被真氣攻開。

真至下膠經脈暢通無阻,方煩全力攻向胸前鳩尾穴,這一穴必須小心,以免岔氣傷身,傷則將永成殘廢,重者還會致命。

他靈臺空明,不徐不疾緩緩行功,全身薄霧蒸騰,呼吸不絕如縷。

良久,鳩尾穴豁然而開,他毫無表情地將真氣徐徐催動,攻向兩肩肩井穴。

這時,四海游龍和一個高年和尚,後面還跟着一個牛鼻子,正是玄都觀主追遙道人玄盛,正向這兒急步而來。

只聽四海游龍說道:“老和尚,你準知江文錦是你侄兒的手下麼?”

“不會錯的,老朽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有一次他帶家小到宏濟寺燒香禮佛,見了我也臉色大變,我們這次找他設法發動水上朋友,相信他不敢拒絕的。”

老和尚徐徐發話,不用問,他正是對面龜山宏濟寺的方丈宏濟大師,荊州三龍的堂叔。

後面的逍遙道人突然趕上,信口道:“據貧道所知,江文錦是個殷實商人,目下武昌府水上朋友的首領,是鮎魚套的分水駝龍葛琪,西岸控制漢江的是鸚鵡洲混江白鯉鮑信。”

四海游龍一面走一面說道:“咱們量才而用,江文錦正好利用他在商旅大戶人家打探消息,那些妖婦們不會藏匿在低三下四之處,光靠分水駝龍和混江白鯉不會有結果的。”

老和尚淡淡一笑,接口道:“太叔盟主已經走了一趟鸚鵡洲,水面上不會有難題。”

四海游龍也淡淡一笑,說道:“毒龍掌潘老弟已經先咱們一步,恐怕早就到了鮎魚套,會見分水駝龍了。”

三人一到村莊,疾趨江文錦的宅院。

大門外,江文錦已經將來人看清,想趨避已經不可能,他交代僕婦們小心門戶,向前迎去。

在宅外十餘丈處雙方碰頭,江文錦首先止步,抱拳行禮道:“晚輩江文錦,參見諸位前輩。”

宏濟毫無表情地問道:“江文錦,你可記得老朽麼?”

江文錦謙恭地答道:“晚輩記得。”

“武昌府近來風風雨雨,你可有過耳聞?”

“晚輩略有所聞,可是爲了桃花仙子?”

“正是爲此,你能爲老朽在府城中,打聽那妖婦的落腳之處麼?”

“晚輩願盡綿力,如有訊息,請示傳稟之處。”

“可徑送蛇山玄都觀,這一帶地段,亦歸你負責。”

“晚輩願全力以赴,前輩請放心。”

“小心了。”老和尚說完,與四海游龍玄盛老道轉身走了。

江文錦恭送三人去遠;拭掉額上冷汗,心中忐忑往回走,臉上神色不大好看。

當他跨入大門,正要轉身關門時,突然臉上泛青,暗叫一聲“糟”!

遠處大道上,毒龍掌挾着一個船伕,與一名駝背大漢用輕功如飛而至,與剛轉出大道的四海游龍會合了。

他變色地叫道:“大家由地道逃命去吧,快!”

他這一驚惶大叫,所有的僕婦全惶急地奔向內廳,他掩上門,飛奔內堂。

他早料到有一天會被人發覺自己的身份,所以在建設這間宅院之時,已有萬全準備,有一條地道直通一里外村莊東面,他所購置的一座果園之內。

僕婦共有六名,還有兩名年老管家,人數少,行動甚快,地道口在後面一間廂房內,極不易爲人注意。

內間裡奔出他的妻子,她驚惶地撲入他懷內,顫聲問道:“錦,怎麼了?”

“宏濟老賊禿已帶着幾個惡寇來了,還帶了一個船夥計,定是前來搜尋恩公的消息,並迫我說出昨晚放走桃花仙子的緣故,大事不好!你快由地道逃走,我擋他們一陣。”

她清麗的秀臉泛上蒼白,但容色凜然地說道:“不!我不走,要死,也要死在一塊兒,我去照顧華恩公,你在房外,不得已就退入房中,帶華恩公由地道……”

“你不懂,華恩公目前誰也不能動他,一動不死即殘廢,我拼命擋住他們入房,你枉死無益快走!”

“嘩啦!”一聲,大門似被人震飛。

“不!你死我不獨生,錦,別阻我。”她悽然垂淚,緊抱住他親了一親,擡起頭彈去珠淚,凜然地緩緩走向內房。

江文錦只覺心頭如火燒,驀地感情地輕聲喚道:“生死同命,願我們來世做一雙平凡的思愛夫妻,耕讀傳家,與世無爭。”

她緩緩轉身,向他凝注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海樣深情,略一點螓首,蒼涼悽婉地一笑,轉身走了。

江文錦一挫鋼牙,在門後取出一把長劍札在背後,再在暗櫃中取出一具匣弩,縱向門後,突向前一探。

“鉢……”機簧脆鳴,九枝勁弩去如流星,“咔喳”一聲,第二匣九枝箭又上了機匣,人也退向內堂。

搶出穿堂的是四海游龍和宏濟老方丈,他倆人狂怒地破門而入,江文錦不但欺騙了他們,而且內隱叵測,他們都是窮兇惡極之輩,怎忍得這口氣?

毒龍掌趕到鮎魚套,找分水駝龍出動水路朋友,搜尋桃花仙子的下落,恰好江文錦的貨船,到了鮎魚套船塢修理船舷過道。

分水駝龍是個老江湖,一看就知船舷過道不是撞壞的,滿船零碎全失,像是在江底鑽出來的,滿船溼淋淋地,他心中生疑,便帶着人盤問船伕們。

船伕們經不起窮兇極惡的盤問,不消片刻便一一吐實,也正在這時,毒龍掌趕到了。

毒龍掌的名頭,在江湖令人萬分畏忌,加以他是奉黑道盟主太叔權之命前來邀請,分水駝龍怎敢不遵?便帶走了一個船伕作證,趕奔江文錦的宅院。

他們到得正好,剛碰上了四海游龍和一僧一道,雙方一說就裡,全火啦!這才破門兒如,要擒江文錦拷問,和看看所救的一男兩女是什麼人物。

四海游龍和宏濟和尚奔在前面,有出堂弩箭突至,箭比聲音跑得快,太近嘛!幸而他們都是功臻化境的老魔,江文錦在門後突然現身,已被他們看倒了。

箭來勢奇急,一發九枝,銀星電射,破空飛至。

兩老魔百忙中怒吼一聲,大袖猛揮,身形向左右急閃,渾雄的掌力亦發。

第 九 節第 八 節第 四 節第十九節第二十二節第二十二節第 二 節第十二節第十九節第十六節第二十三節第 二 節第 七 節第十一節第二十三節第 六 節第 三 節第二十六節第 八 節第十五節第十二節第二十一節第二十一節第二十二節第十九節第 六 節第二十二節第 九 節第十四節第二十一節第十六節第 一 節第十四節第二十節第二十五節第二十一節第二十三節第十八節第十一節第 四 節第十八節第 九 節第 八 節第 五 節第 九 節第 一 節第十三節第十二節第十四節第 八 節第二十三節第 八 節第 四 節第 九 節第十九節第 九 節第 四 節第 八 節第 一 節第十五節第十五節第十八節第二十六節第 六 節第十六節第十五節第十九節第二十五節第 五 節第十六節第二十二節第二十四節第 四 節第 十 節第 四 節第 一 節第二十節第 二 節第二十四節第二十一節第十七節第十一節第二十二節第 七 節第十九節第 一 節第十七節第二十三節第 四 節第 十 節第二十節第 一 節第 五 節第十二節第十九節第 七 節第十八節第 二 節第十二節
第 九 節第 八 節第 四 節第十九節第二十二節第二十二節第 二 節第十二節第十九節第十六節第二十三節第 二 節第 七 節第十一節第二十三節第 六 節第 三 節第二十六節第 八 節第十五節第十二節第二十一節第二十一節第二十二節第十九節第 六 節第二十二節第 九 節第十四節第二十一節第十六節第 一 節第十四節第二十節第二十五節第二十一節第二十三節第十八節第十一節第 四 節第十八節第 九 節第 八 節第 五 節第 九 節第 一 節第十三節第十二節第十四節第 八 節第二十三節第 八 節第 四 節第 九 節第十九節第 九 節第 四 節第 八 節第 一 節第十五節第十五節第十八節第二十六節第 六 節第十六節第十五節第十九節第二十五節第 五 節第十六節第二十二節第二十四節第 四 節第 十 節第 四 節第 一 節第二十節第 二 節第二十四節第二十一節第十七節第十一節第二十二節第 七 節第十九節第 一 節第十七節第二十三節第 四 節第 十 節第二十節第 一 節第 五 節第十二節第十九節第 七 節第十八節第 二 節第十二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