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光透過窗戶縫隙的時候,整個屋子都顯得特別的光亮、寂靜。
這一夜,雖然短暫卻睡得非常的深沉,連日常翻身的動作都未曾有過,已是日上三杆的半晌了。
躺着伸直懶腰的瞬間,駱驚風猛然坐了起來。
房屋的中間,地黃還在恬然的沉睡中。它那順滑的黃毛,在與地面相接中,卻是那樣的相似,幾乎到了渾然一體的感覺了。
也不知道自凝一夜是否閤眼,又是否已經從悲催中緩過來了。但,轉眼一想,攤到這樣的事情,給誰都是無法在短時間內走出悲傷的。
駱驚風擰眉凝視着,卻無力地挪動着身子,滑下了牀榻。
站到窗前仰頭深呼吸的時候,他推開了窗戶兩扇。
曉春的清晨,雖然吹動着習習冷風,但已不是那刺骨冰寒了。
極目遠望,又是一個薄雲飄動的晴朗天氣。
從得知自凝姐姐被劫持,到答應自凝幫着找到姐姐,駱驚風從未估計到竟然能出現這樣的結果。他更沒有想到,千方百計找到的人,竟然是設局絞殺自己的天敵之人。
爲了銀子,自凝姐姐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拋棄了;爲了獲得銀子,自凝姐姐竟然甘願付出生命;爲了銀子人情已經淡薄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
駱驚風沉思着,卻莫名地感到了一陣悲涼。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也許都是一念之差。卻因爲這一念之差,而付出的卻是沉重的代價。自凝和姐姐,雖然清貧,但完全能夠相依爲命,能夠快樂的生活着。可是,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因爲嚮往着更好的生活,而變成了......
他不敢想下去,更不願想下去。
因爲自己從小被爹爹寄養在師傅身邊,而生活在艱辛和孤獨中;也因爲沒有雙親的疼愛,讓他出道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溫暖和牽掛之感受。好在有嫣紅小姨,有侯子參和年少豐,那些許許多多的人,陪伴着自己走出了最爲煎熬的日子。
每想到這些的時候,駱驚風都會感到一絲對不起的憂傷。
第一份朦朧的愛,是因嫣紅而產生的。卻又因爲是小姨,更因爲自己的年少無知和任性,而失去了一位至親的親人。
最讓駱驚風感到撕心裂肺的痛,也是嫣紅小姨的離世。這不僅因爲有着那份朦朧之愛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爲她是他的唯一親人。
駱驚風沉浸在晨風的輕撫中,腦海裡閃過着每一個人的樣子。
仔細想來,這一路走來,還真是遇到了太多的人,看到了太多的事情,當然經過了許多想都沒想過的經歷。
原本,他的目的只是尋找爹爹,尋找親孃。可是在尋親的道路上,因爲太多的無奈,走了太不尋常的道路。爲了賺銀子而輕易地捲入了混戰;爲了救從未謀面的爹爹,而結下了許多仇怨,更因爲仇怨,一步步踏進了權利爭奪之戰中。
他無力地眨巴了一下眼皮,回身離開窗戶的時候,再一次向外遠望了一眼。其實人活着,所有的目標和希望是在不斷變化着的,就如同晨曦中的陽光,隨着爬起、升高,總是在不斷地加溫過程。
駱驚風搖着頭,剛要邁步的時候。
嘩啦,一聲。
房間的門扇被沉重地推開了。
海天愁手扒着門扇,一腳尚未跟進來的一杵中。雙眼開始了急急的尋望,臉上已經是驚愕失色的緊張了。
“老大,自凝沒到你這裡來嘛?”
呃!
一聲輕呼。
駱驚風大踏步地急閃在了門口,雙手拉開門扇的一瞬間,大聲急問了起來。
“你是說自凝不見了?是清晨時發現,還是夜晚就不見了。”
焦慮和煩躁,瞬間就爬滿了駱驚風的臉上。
這不是出亂嘛!因爲自凝姐姐的死,讓自凝變成了孤兒,已經讓駱驚風心神不寧,情緒低落。可是,就在這樣的關口,又出現了自凝不見的現象,這不是讓他心急如焚的煎熬嘛!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辰不見的,但是剛纔我起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他,而且我已經在客棧裡找過了,也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海天愁說完話,這纔將一直留在門口之外的另一隻腳收進了屋子。眼睛好像還有些不放心地到處瞧了瞧,當確認沒有自凝身影的時候,他才驚慌失措地盯住了駱驚風的臉。
“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他會不見,也沒往這上面想。”
“還真夠心大的,就不怕心大到一定程度就會變心嘛!自凝遇到了這麼難受的事情,你卻忽略了不跟他開導開導。”
駱驚風瞪了一眼海天愁,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睡覺之前,我還和他說過幾句話,也沒發現他有任何的反常情緒。更沒有看到他出現過奇詭的表情,而且他也一再表示,自己沒一點問題,完全和沒事人一樣。”
海天愁慢慢地挪動着腳步,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圓桌旁的凳子上。
“你也不想想,那能說沒事就沒事了,死了的不管怎麼說,都是他的親姐姐。而且還是相依爲命這麼多年的唯一親人,你說,他能沒事嘛!雖然只有十幾歲,但他的思維並不年少無知。”
駱驚風平緩地說着,也坐在了凳子上。
這時候,他的臉色開始變得深沉了許多,而且眉頭也擰在了一起。
“老大,你趕緊想想怎麼辦呀!總不能這樣乾等着吧?”
“不等着還能怎麼樣!”
“是不是他去了明月的房間。”
海天愁話一說完的時候。
刷一下站了起來,風急火燎的樣子,大有直接衝出門口的舉動。
身影一閃。
“誰去了我的房間,我怎麼不知道呢!”
越明月一進來,就是一個驚異的表情。她停止了走動,站到門口處,吃驚的眼神盯住了駱驚風正在泛着愁腸的表情。
“師傅,到底是誰去了我的房間,大清早的別在這裡嚇人好不?”
“誰都沒去你的房間,我也沒去,是自凝不見了......”
啊!
一聲驚呼,直接阻止了駱驚風的繼續說話。
“自凝不是和師叔在一個屋子嘛!難道你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越明月的目光從駱驚風的臉上移開,落在了海天愁的臉上,卻變成了埋怨的神情。
“一醒來的時候,我就沒有看到他,還以爲是來了老大這裡。”
海天愁說着低下了頭。
“好了,別吵了,咱們還是想想他能去哪兒吧!”
駱驚風望着越明月看了一會兒,舉手指了一下空着的長條凳子,示意她坐下來再說。
“明月,根據你的推斷,此時的自凝最想去的地方應該是哪兒?”
這麼一問,倒讓越明月爲難了起來。
她撓着頭髮,緩緩地挪動着雙腳,卻沒有坐在長條凳子上。低着頭,但低得不是很低,卻不停地在駱驚風面前走動着。那種走,其實就是漫不經心的渡步,沒事的無聊活動。
駱驚風緊皺着眉頭,緩緩地移動着目光,跟着越明月的走動,來回注視着。
“讓你想辦法找人,不是讓你亂晃。你這樣晃來晃去,別說想辦法了,腦袋早都被你晃亂了。”
他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咿!
“師傅,這個辦法很靈的,尤其是在面對重大難題時,只要你不停地活動着,就能想出不同的辦法。”
越明月擡頭挺胸地站到了駱驚風的面前,臉上已經露出了微微的喜悅之情。
看得出來,她已經想到了辦法,有可能還是個不錯的想法。
“好吧!你都晃動了這麼長時間,是不是已經想好了辦法?”
看着越明月的笑臉,駱驚風也控制不住開始了微笑着的表情。
“那是當然加絕對的,要不我能停下來嘛!”
“那就趕緊說吧!別耽誤時辰了。”
駱驚風催促着,但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消失,而且還是加重了微笑的程度,嘴角已經笑着翹了起來。
“自凝眼下屬於最爲悲傷的時候,最想看到的人就是他的親人,而且有很多......”
“你不是說廢話嘛!誰都知道他最想見的人是自己的親人,問題是你知道他親人在那裡嘛?而且,自凝都說過了,整個潁陽城裡,就他和姐姐沒別的親人。”
海天愁不耐煩地打斷了越明月的說話,抑揚頓挫地說出了自己的見解。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幾乎是不肖一顧的輕視之神。
咿!
“師叔,就不能等我把話說完了,你再研究分析嘛!我知道自凝在潁陽城沒有親人,但是屍體也算呀!”
越明月爲了不讓駱驚風也跟着海天愁煩惱起來,直接將話的主要部分先提了出來。
嗯!
“明月說的還有點意思,你繼續說,說清楚一點。”
因爲海天愁的插話,駱驚風遽換着表情,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欣喜狀態上。
“雖然自凝一再表示不認姐姐了,但是你們想想,姐姐死了他能不悲傷,能不想着給姐姐說幾句話嘛!更有可能,他更重要的行動是爲姐姐收屍去了。”
越明月的話剛一說完。
哈哈!
“你的分析完全符合所有人的一般思維,我們該走了。”
駱驚風暢快的大笑着,騰身站起來的瞬間,扯過了披風。
嘩啦。
整個展開的一瞬間,已經披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