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過了孫承宗,楊改革轉而又問畢自嚴,看這位有什麼話要說,還有什麼疑問要問。
“畢卿家可還有什麼疑問嗎?”楊改革問道。
“回稟陛下,臣以爲,雖然遵化冶鐵所已經荒廢了多年,可不代表遵化冶鐵所先前開的那些坑礦如今就荒廢了,如陛下要重開遵化冶鐵所,這些名義上早已荒廢的坑礦,實際則也還有人在冶煉的……”畢自嚴錚臣的脾氣發作了,提醒皇帝道。
“哦,畢卿家的意思是?”楊改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叫已經荒廢了卻還有人冶煉。
“……咳,陛下,坑礦背後,必有豪強,遵化冶鐵所當年曾是北方第一大冶鐵之所,冶鐵所雖然荒廢了,卻不代表冶鐵所所擁有的坑礦都挖乾淨了,冶鐵所荒廢,那是因機構龐雜,耗費太沉的緣故,而不是坑礦枯竭了,……咳,也就是說……”畢自嚴儘量的把事情解釋得清楚些。
“朕明白了,明白了!”楊改革聽畢自嚴解釋了一番,已經明白畢自嚴的意思了,也就是說,如今自己要重開冶鐵所,那些原本歸冶鐵所所有的礦山,地盤之類的,如今已經被別人霸佔了,要重開礦山,還繞不過一種特殊的力量——豪強,他們是地方上的惡霸,土皇帝,顯然,只有擺平了他們,這冶鐵所纔開得下去。
畢自嚴認真的看着皇帝,希望皇帝是真的明白了這件事的棘手之處,坑礦背後所涉及到豪強,那些勢力可當真不小,當年神宗派了些去收坑稅的太監,被打死的可不是一個兩個,這事,可不是表面上說的幾個老百姓所爲,老百姓吃飽了撐着,敢對皇帝派的稅監動手,連帶着錦衣衛都要被打,沒有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豪強在後面撐腰,幾個老百姓敢動手?再說,礦監收的稅都是坑稅,收的實際是礦山開採主的稅,跟老百姓有幾文錢的關係?這背後的問題,可不小,儘管皇帝如今很強勢,可畢自嚴還是擔心皇帝走當年神宗皇帝的老路。
“陛下明白就好,臣也就不多說,只是提醒陛下,當年神宗皇帝礦監之事,切忌勿要重蹈。”畢自嚴見皇帝說明白了,也就不打算長篇大論的跟皇帝講解了,想必以當今皇帝的英明,也該有相應的對策。
“這件事,朕會處理的,畢卿家說得有道理,朕記下了……”楊改革皺着眉頭說道,對於這個,楊改革還是有心理準備的,當年歷史課本就提到過這事,給楊改革的印象相當深刻,當年楊改革就覺得有疑問,不是納稅光榮嗎?怎麼到了明朝就變成收稅可恥了?書上不是說太監的權利很大嗎?怎麼就這樣被打死了?書上不是說錦衣衛很牛,很黑暗,想抓誰就抓誰嗎?怎麼還被人打?後來逐漸的明白,當皇帝有時候也是很無奈的,很多時候也得嚥下一股股的惡氣。不過,自己可不是萬曆,也不會像萬曆那樣硬生生的去收稅,其實,在這樣一個不用繳稅的世界,對從二十一世界過來的人,更是個天堂,自己有的是手段對付那些賺錢賺到瘋,不繳一文稅的所謂的豪強。
“孫卿家,你此去,需立刻提升鋼鐵的產能,大炮就不說了,必定是需求量極大的,另外,朕算了下,光是替換驛遞系統的馬車,大概就要四五千輛,還會是那種大馬車,加上替換官軍的戰車,這個數字還會更大,如果算上城市內的公共交通馬車,這個數字怕會輕易的上萬,朕補貼馬車的政策一出,馬車的產量就必定會暴增,一年的產量極可能會是幾萬輛,你可要準備好足夠的鋼鐵來支撐馬車場的運轉,如果到時候出現鋼鐵短缺的事,朕可唯你是問……”楊改革又交代孫元化。
“回陛下,臣記下了,回去之後,立刻擴充產能
。”孫元化激動的立刻答應道。
“好,另外,也如卿家所言,造船所需之鐵格外的多,這方面,卿家也要多想辦法,要多多聯繫造船場,朕也會吩咐鄭懷忠,讓他把大部分生意做到你這裡來的,你那裡反正離天津近,登船也方便,除此之外,那個什麼農具的生意,也不可捺下,即便是不賺錢,能增加鋼鐵產量也是好的,掌握在朕手裡的鋼鐵產量,必須是越多越好。”楊改革補充道,自己可不會學萬曆那般硬生生的去收什麼稅,搞得萬人厭惡,自己的帝黨或者太監被人打,那也太沒面子了,自己只會自己開鐵廠,用海量的商品向市場傾銷,沖垮那些豪強開的鐵廠,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手段,讓他們知道,不交稅的後果,讓他們哭着喊着求着自己交稅。
“回陛下,臣記下了。”孫元化又答應道。
“好,還有就是必須切記,雖然曰後會有大商號接過你那裡的一些生意,但是,核心的東西,必須掌握在你手上,不可鬆懈,比如鑄炮,這個是萬萬不能讓商號去經營的,比如新型鋼鐵的研發,這個也必須掌握在你手上,技術也不可隨便外泄……,等那些商號逐漸的入駐你那裡了,你的工作重心,要逐漸的轉移到管理上來……”楊改革不厭其煩的解釋道。
“回陛下,臣明白了……”孫元化又道。
“好,你明白就好,你此去是去兼豐潤縣令,朕會給重工業基地投入大筆銀錢,如果做得好,這個豐潤縣極可能很快就可以升格成州,或者府也說不準,這件事,你心裡要有個底……”楊改革又交代道,這也算是借鑑上海的模式了。
“回陛下,臣明白……”孫元化聽得又激動,又歡喜,大筆銀錢?果然是這樣的,就是不知道這個大筆銀錢具體的是多少。
楊改革逐一的交代事情,開啓工業化這事,總算有了一個初步的架子,起碼是佈置到自己的核心帝黨這一層了,剩下的就是擺平朝堂上的大臣,出籠政策,然後就是組織商號,擺弄股票,入駐重工業基地了,正真的拉開重工業的大幕。
……送走了自己的幾個心腹,楊改革口乾舌燥,原本還以爲搞個工業基地是很簡單的事。現在看來,沒有任何一件涉及到國計民生,涉及到改變未來的事是簡單的,自己想簡簡單單的下幾個命令就搞成工業基地,那簡直就是在做夢。
“大伴,那個豪強的事,你如何看?”送走了大臣們,楊改革又問起王承恩來,豪強霸佔着那個地盤的事,還得儘快處理。
“回稟陛下,這事奴婢聽陛下的。”王承恩道。
“嗯,這樣,你派個得力的人,去和霸佔了朕圈的那塊地的豪強談一談,就說朕看上那塊地了,要做生意,他如果願意跟着朕做生意,朕歡迎,會給他二,不,會給百分之一的股份,讓他自己想好,該怎麼勸,朕也就不多說了……”楊改革說道,對付那些地方豪強其實很簡單,用銀子,用更大的豪強壓他就是,你再豪強,即便皇帝不出手,可跟着皇帝做買賣的那些勳貴,特大號豪強們可沒皇帝那樣的好脾氣,敢阻擋皇帝賺銀子,就是他們的敵人,就必須扳倒,就必須碾壓。以特大豪強壓制小號豪強,這事,根本不用費自己一毛心思,當然,給的那百分之一的股份,也不用自己掏一分銀子,收了股票銀子之後就去印紙票子,這事,也就是用別人的銀子買個馬骨罷了,曰後再遇到類似的事,也不會搞出當年萬曆那樣的糗事,臉被打得啪啪作響。
“奴婢遵命,陛下看,司禮監的張春如何?”王承恩立刻問道。至於皇帝說的給百分之一的股份,這個,王承恩倒是毫不在乎,他只在乎派誰去符合皇帝的意思。
“張春?呃,那就他吧
。”楊改革說道,這個人倒是有點印象,算是司禮監“跑腿”的,不過,放出去辦事,來頭也不小了,光是司禮監的名頭,就夠嚇到很多人。
“奴婢遵命,這就去辦。”王承恩答應道。
“另外,也給江南的鄭懷忠去封信,就說朕準備開冶鐵所了,讓他把生意大部分都做到孫元化哪裡去。”楊改革又吩咐道。
“奴婢遵命,這就去辦。”王承恩又答應道。
看着王承恩出去的背影,楊改革揉了揉額頭,長舒一口氣,這事,總算是有個眉目了,接下來,就是得等消息了,自己如今也算是把補貼馬車製造的消息放出去了,想必那些鼻子靈的人會嗅到東西,馬車的股票好賣之後,接着就必定是鋼鐵廠的股票好賣,接着就必定是煤礦的股票好賣,然後煉焦,鐵器,運輸這些買賣也都帶起來了,這連鎖反應下來,工業基地也就有模有樣了。
……孫元化別了皇帝,出了紫禁城,吃過了午飯,就準備迴天津了,如今他身上壓的擔子太重,不敢在京城裡多待一下。
不過,有一件事,更是引起孫元化的興趣,那就是皇帝說的那個,劉懋在搞那個什麼郵政馬車,搞那個什麼公共交通來着,可能在跑通州的路上,孫元化就記下了,留了心了。他準備去找找劉懋,看看這個事到底是怎麼弄的,整個大明朝的驛遞都要換成四輪馬車,這個動作不可謂不大,想到那種波瀾壯闊大畫卷一般的手筆,孫元化覺得自己必須先去看看,必須先睹爲快,皇帝弄的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樣的。
牽着馬,帶着隨從,孫元化穿街過巷,很快就找到了劉懋的所在。
琉璃齋那大廣場上,正停着幾輛大馬車,聽那個小吏說,劉懋大概就在這裡。
孫元化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一幅出遠門的士人打扮,看上去,就像是個四處遊歷的學子,這倒也符合他的身份,他如今,也還是舉人身份呢,去遊歷和趕考,也是正途。
孫元化得了某小吏的指點,知道劉懋就“躲”在這裡,從皇帝的口氣裡得知,劉懋大概會親自上陣辦這件事,孫元化說動了某個小吏,讓那個小吏帶着他去找他們家大人,劉懋劉大人。
很快,那個眼尖的小吏就準確的從人羣中找到了自家老爺,儘管自己老爺換了身衣裳。
得那小吏提醒,孫元化倒是看到了劉懋,一個清瘦的老頭,正站在那幾輛馬車的不遠處張望呢,看上去,一幅爲難的模樣。
劉懋正在爲跑通州的事爲難,皇帝叫他一切親歷親爲,可他卻實在是抹不開面子,馬車是弄來了,兵仗局當天就給了他好幾輛馬車,供他開通通州的線路,可怎麼艹作,他卻是猶豫不決,舉棋不定,直接叫下面的人去弄,可又怕皇帝知道了看不起自己,自己去弄,這張老臉着實拉不下來,他可是一個堂堂的進士,皇帝的“準心腹”,卻要幹這下賤的買賣,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正這裡發牢搔呢。
“劉掌櫃。”孫元化笑呵呵的迎上去,不待劉懋說話,就直接笑着說道,如果以他“欽差”的身份,倒是該劉懋給他行禮,可他又是個舉人,劉懋是進士,爲了不尷尬,孫元化就直接喊了掌櫃,反正都是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裳,孫元化只想先睹爲快,看看皇帝要替換的驛遞四輪馬車到底是什麼樣,好繼續勾畫他心裡那裡壯麗的畫卷,這事,一直在他心裡激盪着。
正準備打招呼行禮的劉懋一愣,掌櫃?旋即又明白過來,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也笑道:“原來是孫掌櫃,有禮有禮。”不按照官場上的規矩他更輕鬆,不然平白的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行禮,他臉皮也不好受,這身份破了不說,還會壞了皇帝的事,也就順着孫元化叫了,這樣大家都自在
。
“有禮,有禮。”孫元化也拱拱手,算是見過了,既然大家都是帝黨,還都是皇帝心腹,如今更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那就沒必要太生分了,他也知道,劉懋這傢伙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裳給皇帝辦事,隨便的破了他的身份,不好。
“聽說劉掌櫃準備做這京師到通州的買賣,在下是特意來看個新鮮,看到底是個如何的做法,呵呵,還請劉掌櫃別見怪。”好奇心很重的孫元化很想知道這種給全國鋪新式馬車到底是如何弄的,這種事,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大事,如今給他趕上了,他自然不會放過。
“咳,嘿,孫掌櫃倒是消息靈通啊!”劉懋先是吃了一驚,他做的這個事,可沒幾個人知道,可這個孫元化卻指名道姓的說自己在幹什麼,顯然是個消息靈通之輩,想想孫元化的背景,又釋然了,孫元化這會本來該在天津鑄炮,現在卻在京城,沒皇帝的召喚,他敢私自進京?想必這會剛見過皇帝,從皇宮裡出來呢,有內幕消息也就不足爲奇了,皇帝的動作,很快啊!劉懋心裡暗呼道。
“嘿嘿,剛從大掌櫃那裡出來,聽聞孫掌櫃在此辦這個買賣,特意過來看個新鮮,在下着實是好奇大掌櫃的買賣,想着一定要先睹爲快,呵呵……,在下準備迴天津,也準備給劉掌櫃做個生意……”孫元化笑着說道。
大掌櫃?劉懋驚出一身汗,這孫元化真的敢叫啊!把皇帝比作大掌櫃,這要是讓皇帝知道了,這後果……“嘿嘿,好說,好說。”劉懋只能嘿嘿的笑幾聲,看來,這帝黨的待遇或者說皇帝的心腹,確實和普通人不一般,其他的不說,成了皇帝看重的人,起碼膽子都大些,不然,誰敢把皇帝比着大掌櫃大掌櫃的叫?
“聽大掌櫃說,過不了多久,就給劉掌櫃的生意全部配備新式馬車,可都是這種麼?可真大啊!……大掌櫃的手筆,果然是極大的,劉掌櫃要發達了……”孫元化笑着說道,一邊說“黑話”,一邊指着旁邊的大馬車不住讚歎,一幅嘖嘖稱奇的樣子。
“嘿嘿,嘿嘿……”劉懋開始冒汗了,這大掌櫃大掌櫃的叫,他着實叫不出口,孫元化問,他只能尷尬的嘿嘿幾聲,點頭算是答應。
“……孫掌櫃快來,過來聊,過來聊……”劉懋連忙把孫元化拉到一架空着的馬車裡面,劉懋是嚇破了膽了。
孫元化正在嘖嘖稱奇的欣賞這能裝十餘人的四[***]馬車,卻被劉懋一把拉上了馬車。
“孫大人哎,你可嚇死下官了。”劉懋給孫元化那幾聲大掌櫃嚇壞了。
“呵呵,劉大人,不妨的,想陛下一向大方,不會在乎這些的,即便知道,也不會在意的,在下聽陛下說,大人在這裡做京師到通州的公共馬車買賣,就想過來看看,這全天下都換的驛遞馬車,到底是什麼樣的,在下想看看,換成了四輪的驛遞馬車,將會給天下帶來怎麼樣的變化,說實話,在下着實驚奇,陛下怎麼會有如此之大的氣魄和胸懷,想到如此寬廣之事,在下除了佩服,就再沒其他辦法了……,哎……,一想到全天下都是這種四輪馬車,在下就覺得全身都在沸騰,一旦天下驛站都配上了這種馬車,別的不說,光是救災,就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利器啊!……哎,劉大人請勿見怪,在下實在是想先睹爲快……”孫元化越說越激動,在皇宮裡,皇帝跟他說的時候,他雖然覺得驚奇,雖然覺得難以想象,知道這必定會是一幅壯麗的畫卷,可當他實地看到了這長長的,能裝十餘人的四輪馬車,更是驚奇,更是激動,一旦這種馬車被推廣,天地間不知道該翻起多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