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說,牡丹你這樣求人,不成的,你看你都把人嚇哭了。 牡丹扯着袍子惆悵,其實他也不想的,誰知道這姑娘這麼愛哭,而且這麼毫無緣由地哭,讓他幾乎以爲自己是不是長得特別醜,醜到把人嚇哭了。可拿着小鏡子翻來覆去看,不對啊,他還是那麼美。 不過還好,當天晚上,夏螢便來找牡丹賠罪,牡丹的自尊心終於得到了維護。 夏螢還是懂事的,知道牡丹今日出手幫了他。於是她便提了些藥材和上好的布匹,去給牡丹道謝。然而才走到門口,便被鳳樓攔了下來,五十兩的入場費,貴得她心肝疼。 她轉身就想走,遠遠站在長欄上的牡丹看見了,趕忙追了上來,詢問她:“你怎麼就走了呢?” 夏螢委屈得皺眉:“太貴了。” 牡丹無奈,便跟着她出了鳳樓,免了她的入場費。她個兒小,禮物拿在手裡,好像極其沉重一般,牡丹便伸手替她拿過東西,陪着她逛街。 兩人走在路上,起初夏螢說着來道謝的事,將牡丹一頓猛誇,誇得牡丹身心舒暢,緊接着兩人逛到河邊小橋下,便隨意坐着聊天。 其實回憶起來,他們倆之間一直也沒什麼大事,在一起的時光裡,不是在逛街,就是在遊玩。常常就是像這一夜一樣,逛了集市,便坐在河邊看無邊月色。 那月華落在天地之間,讓他們倆的內心一片安寧。他們買了小酒,就有一杯沒一杯喝起來。 兩個人鬧到大半夜,周邊的人都散了去,夏螢愣愣瞧着河裡搖過的烏篷小船,忽地問了牡丹一句:“你喜歡過誰嗎?” 然後不等牡丹回答,便道:“以前林哥兒和我也經常這麼出來的。” 牡丹沒說話,夏螢來了勁兒,拼命說起她和那位公子的往事來。 他們本是隔壁鄰居,一起長大,十歲時候便定下了親事。打小開始,她就以爲那個公子會是她的枕邊人,可是公子家裡經營的生意日益大了起來,而她家卻始終那副樣子,兩家人便有了距離。最後公子家裡覺得他們不是很般配,便要求他們分開。知道這件事當日,她拿着她準備給林哥兒的聘禮去了鳳樓,然後將那三百兩全給了他。而後她想想覺得不甘,又固執要寫信問那公子的意思,便有了牡丹見着的那幕。 “其實我也知道,我放手大概會更好吧。” “可有時候執着久了,就會不甘心。”夏螢苦笑了一下,牡丹沒說話,他美麗纖細的手拽出一根寬大葉子的草,用心地編織起來。 夏螢繼續說着她和少年的過往,說小時候他們爬過的桂花樹,說那一年他們坐過的烏篷船。說到最後,她一回頭,便看見身旁人遞過來一隻青色的螞蚱。 那小螞蚱長得分外討喜,讓人有種似乎含着笑容的錯覺,而拿着螞蚱的人面容豔麗得有些妖氣,一雙眼卻清澈見底。 “吶,這個送給你,”他將小螞蚱放進她手裡,溫和地道,“小時候我不開心,我爹就給我編螞蚱。每次我拿着一個螞蚱,就會忘記不開心的事情。長大後我很少有螞蚱了,因爲我不需要它來提醒我,有些人總會離開,有些事總要忘記。” “你是個好姑娘,”他有些彆扭地說出這話來,但還是堅持開口道,“會找到更好的人的。” 夏螢沒有說話,她靜靜注視着面前的少年,淺粉色的長袍,白玉冠上珠鏈微垂,在他面頰邊上搖晃。楚都男子大多有施粉的癖好,但他面上不染脂色,卻已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她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是林哥兒都不曾給過她的感覺,讓她覺得內心一片寧靜,似乎再無恐懼。而那小螞蚱在她手裡逐漸有了溫度,好似活了一般,在她心中歡喜地蹦躂。 回來的時候,沈夜看着他的笑容,不由得提醒他:“有些事不能開始,一旦開始,就難以結束。” “尤其是你這樣的身份,”沈夜低頭玩弄手中的摺扇,“別禍害了人家。” 牡丹沒說話,他手中捏着方纔多出的小螞蚱,他想努力握緊一點毀了它,卻終於只是輕輕握着,任沈夜從他身旁走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