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弦盤膝坐着,初音這次卻很乖的沒有坐在他的肩頭,而是規規矩矩的跪坐在身側,絡倒是沒有跟進來,而是在大殿外面趴着守候着,大殿外面的武士站得筆挺,眼角的餘光卻好奇的看着下方的廣場上懶散的站着的三人一獸,摸不清楚下方讓禮官陪着的那幾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史官殿下,你好,我是天皇。”
矜持的對着鶴語者點了點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是,天皇慢慢的站了起來,從簾幕後面走了出來,走下了高高的坐榻,徑自的在鶴語者的陪伴之下,走到了左少弦的面前坐了下來,第一句話卻差點讓鶴語者把自己的舌頭給咬到了。
這話,的確是不能讓任何人聽見,哪怕是禮官也不行,事關皇家顏面,如果讓人看到被奉爲天子,高高在上無比神秘的天皇居然爲了史官走下神壇,那對人心造成的攻擊不亞於一場十幾級的大地震。
讓左少弦促手不及的慌亂迅速的過去,不過,對東瀛人而言,或許天皇陛下的崇高是根深蒂固的,但是問題是,左少弦他又不是東瀛人,根本就對此缺乏絲毫的理念,天皇的身份也只有在見面的伊始被宮殿的氣氛稍微薰陶了下而已,等到天皇當真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左少弦反而冷靜了下來。
天皇是個老頭子,矮,胖,圓這三字在他的身上一覽無餘,雖然整個人看上去其淵源和,很有大人物的範兒,但是仔細看去,左少弦卻可以從兩腮的老人斑看出,天皇的靈魂已經有動搖的痕跡,那是人之將死,靈魂不穩的表現。
常人的壽命將近的時候,靈魂就會開始鬆動,擁有了百鬼妖書的左少弦更是看得比任何人都要來得直接一點,如果用個比喻來形容的話,左少弦現在幾乎等於就是牛頭馬面一樣。
不過,老天皇的聲音倒是很好聽,不像那個鶴語者那樣的尖利,但是,鶴語者明顯是個太監,下巴白淨,臉皮卻已經老皺得垂搭了下來,跟在天皇的身後,整個人佝僂得幾乎都要貼到了地面了。
“天皇陛下,您好,我是左少弦,也是你們新任的史官。”
左少弦平平淡淡的自我介紹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對面的天皇的臉上似乎還掛着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我知道你,天才的計算機系高手,不過,你的資料可真少,尤其是在東瀛出現之後,莫名的就得到了史官的傳承,而且,你還是個中原人,如果我不承認你的史官的位置的話,那就意味着,你在百官當中,那個史官是不被承認的。”
讓左少弦比較吃驚的是,天皇居然還會說漢語,雖然不甚流利,但是比起一般的東瀛人而言,卻已經好了許多了,至少左少弦聽起來沒有絲毫的障礙。
“隨便,反正我不在乎。”
驚訝歸驚訝,左少弦卻根本不在乎的揮了揮手,示意天皇請便,倒是初音從鼻子裡面哼了一聲,脆生生的,讓鶴語者垂老的臉皮都忍不住擡了起來,看着這位守護了東瀛許久的劍神,彷彿不明白爲何身爲東瀛人,卻要爲了一箇中原人而抱不平。
“你不在乎?可是還有很多人會在乎的,比如說,神官,如果你不是史官了,他對你下手可是會方便很多,對於一個被罷黜的史官,落井下石的人也會很多的,尤其是百官觀望的時候,我的態度就是最後一根稻草。”
天皇仍舊慢悠悠的說道,企圖告訴左少弦這樣的一個現象,你若跟着我,至少,不會出現一面倒的境地。
“我需要在乎麼?”左少弦很不能理解的反問了一句。
“不管你們承不承認,只要淺草寺承認就可以了,我又不需要其他的人承認,再而言之,你也說了,我是個中原人,我的根基又不在這邊。”
對於天皇的說法以及想法,左少弦不僅不能理解,相反,他狐疑的看了一眼天皇。
“事實上,這一切,與我何關?我帶了百鬼妖書,如果事有不殆,我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造成的一切損失跟一切破壞,承擔這一切的都是你的子民而已,苦難也將由你的子民承擔,甚至將會引起的一切不穩定,苦果都跟我沒有什麼關係,就算繼承了史官的遺志,但是,你們好像一直都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我不屬於這個國度,我對這個國度,沒有一點的感情,如果我不願意的話,我完全可以隨時抽身而走,而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相反,一旦造成的破壞越大,對我而言得到的利益才越多,百鬼妖書需要的靈魂也就越多,尊敬的陛下,你要明白一點,是你在求我,而不是我求你,冊不冊封,跟我真的影響不大。”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最討人厭的話,肯定是實話,而且是左少弦這種用很無辜的表情說出來的實話,讓人咬牙切齒,但是卻又不得不承認的實話。天皇的表情怎麼樣,涵養太好,從面上左少弦是看不出來,但是鶴語者卻氣炸了,當即尖利的大叫了起來,佝僂的身軀也挺直了,一股精妙的氣息暗暗的順着他的身前噴射而出,煌煌光芒當中,卻都是他的領域,莫說天皇是個普通人不會感覺到鶴語者的攻擊,就算天皇感覺到了,他也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帝王心術,從來最難懂。
但是,別人懂不懂,左少弦不管,反正左少弦是沒打算懂的,身在現代,還跟別人去講究那些君臣王道的,那是笑話,哪怕是對國家最高領導人的敬畏,也不可能表現在一個異國的君主身上,更何況,從位階上而言,左少弦並不差天皇多少,相反,從實力上而言,左少弦已然是僅次於至尊的高手了,就是神官都惶恐終日的等待左少弦的進攻,更何況區區一個鶴語者?
還不夠看,但是左少弦卻也不屑跟他說什麼,當級別相差太大的時候,語言這種東西完全沒有什麼說服力。左少弦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對着鶴語者輕輕的點了點,而且,還下意識的控制了自己的力道。
鶴語者張大了嘴巴,身體忽然無聲無息的往後面平移而去,忽然胸口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緊接着,整個人仰面倒下,左少弦的眼中,一縷靈魂忽然拼命的逃竄而出,惶惶的往皇宮的深處要逃去,但是左少弦的腰間的百鬼妖書忽然射出了一道紫色的毫光出來,毫光追到了那縷靈魂的身後的時候,化出了一隻小手一抓,將那縷惶恐掙扎的靈魂抓了回來,抓回了妖書深處。
“有趣,讓我看看,是什麼妖族。”
左少弦輕咦了一聲,抽出了腰間的百鬼妖書攤開一看,頓時嘿嘿一笑。
“天皇陛下,你一直對非人如此的反感,一直試圖建立一個由凡人掌控的世界,但是,你卻沒有發現,離你最近的,卻根本不是人,逃無可逃,逃無可逃啊。”
左少弦將妖書插了回去,插在了腰間可比之前將妖書收入體內好多了,如今的左少弦卻已經慢慢的修煉到了心念一動,跟妖書合拍到了極點了。只有此時,他纔有了些許的史官的風範。
看着隨着鶴語者的死去而慢慢的潰散的結界跟不斷淡去的煌煌光芒,左少弦仔細的注視着天皇的雙眼,天皇的眼皮垂搭下來,幾乎都要閉起來的樣子,但是左少弦卻彷彿能夠看到他的腦海當中,千思百轉,瞬間不知道閃過多少個念頭的樣子。
隨着那光芒的逐漸黯淡下去,天皇不說話,左少弦也不說話,且不說天皇的臉色有多難看,左少弦卻面色自若的看着天皇,絲毫不懼的同時,忽然眉頭一挑,幾乎在他挑眉的同時,皇宮的深處,傳來了一聲幽幽的嘆息聲。
“陛下,哥哥,我說過,中原人是不會這麼容易就屈服的,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讓我來跟他們談判吧。”
“源伢子,你是對的,我不該來見他們。”
那個聲音的出現,彷彿給了天皇一股力量一般,天皇瞬間鬆了一口氣,矮胖圓滾的身體吃力的爬了起來,說起來,天皇也是個可憐人呢,如果不在簾幕後面,也只是一個最普通的矮胖東瀛人而已,只是,因爲不得不保持神秘,否則,皇室的尊嚴如何體現?
左少弦紋絲不動的任憑着天皇慢吞吞的離去,只是,看着那個孤身往皇宮深處走去的蕭索的身影,左少弦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緊跟着,一陣濃香襲來,左少弦的眉頭一皺,忽然伸出了五指對着斜對面的虛空一按,頓時,氣息噴涌而出,在虛空的地方印出了一個巨大的手印出來,只是,手印下面,卻什麼東西都沒有,左少弦的身前忽然吹了一口香氣襲來,一個無比流利好聽的聲音用中文柔聲說道。
“左君,您的警惕性一向這麼的強烈麼?如果不是非常的缺乏安全感,爲何會對一切都抱有如此的警惕呢?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夠走入你的內心的最深處麼?任何一個?或者,哪怕是一個足夠愛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