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的路上溼滑難行,山路兩側茂密的樹枝樹葉上掛滿了晶瑩的雨珠,天上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不斷的下着,遠近都是新雨後的清新,內外滿是如夢如幻的雨霧,走在英山的山路上有種走在人間仙境的感覺。
徐皓月緊了緊身上的蓑衣,手中的油紙傘上滴滴答答的作響,身邊攙扶着自己的英吉說道:“姑爺,就快到了,這鬼天氣人都要發黴了。”
“咳咳,你可別罵老天爺,沒這鬼天氣,我們也沒這麼多天的安穩日子可過,已經五月的天了,周軍困頓於淮南的雨季,纔沒有發兵南下的,咳咳。”徐皓月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身後的英若蘭將懷中熟睡的嬰孩徐子茗交給劉小惠道:“小惠妹妹,你看着茗寶寶,我看看他去。”劉小惠接過茗寶寶,嗯了一聲說道:“快去吧蘭姐姐,公子的病老是不好,真讓人揪心。”一旁替劉小惠撐着傘的童銀姑也說道:“徐大哥該服藥了,也不知道老道士的藥到底管不管用。”
孫庭運在童銀姑身後,吹鬍子瞪眼的怒道:“小丫頭胡說什麼吶,老道我的藥方自然管用,只是那傻小子乃是操勞過度,又沒日沒夜的帶着人在雨中操練,淋溼了自然的風乾,然後又淋溼,這等折騰鐵人也要病倒了。有道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他得好好調養一段時候了。”
英若蘭帶着英凝雅走上前去,從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牛皮袋子,裡面是提前灌好的藥湯,英若蘭微微試了一下,藥湯還是微熱的,當下遞到徐皓月嘴邊柔聲說道:“快點喝藥吧。”
徐皓月接過微微皺眉,仰起脖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這藥還真不是一般的苦澀,不過喝下之後倒很是舒服,也不大咳嗽了。
“英吉!你走快幾步,前面就是溫泉鄉的華清村了,讓村裡的逸字營騰些地方出來,咱們還有女眷過來,讓湯池子那邊還在泡湯泉的老爺們都穿上褲子,可別再都老是光着屁股蛋子到處走。”孫庭運高聲吆喝起來,英吉哈哈笑着大聲應了快步向前趕去,山道上諸女都是羞紅了臉,童銀姑啐道:“老道士,老不修,什麼光那什麼的,也不怕醜。”一旁的劉小惠紅着臉低頭吃吃笑了起來。
孫庭運瞪大了眼睛:“我這可是好心,那些個大老爺們到湯池子那邊可都是脫得赤條條的,不交代一下,你們這些女眷過去不怕污了眼睛?”山道上其餘的男家丁都是鬨笑起來。
英凝雅轉過身來瞪着眼怒道:“誰也不許笑!再笑小心姑娘的長劍不長眼!”笑聲立時小了下去,但仍是暗地裡低笑的聲音不絕於耳。
徐皓月也不禁莞爾,英吉走了,英若蘭正攙扶着他,靠着英若蘭軟軟的身子,徐皓月一陣心猿意馬,忍不住低聲在英若蘭耳邊說道:“待會兒我也要穿着褲子泡溫泉麼?”
英若蘭臉上紅暈叢生,微微顛怒的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不是大夫,不知道,你自己問孫道長去。”
徐皓月哈哈大笑起來,惹得衆男丁跟着大笑起來,英凝雅頓足道:“小姐,你看他們……”英若蘭輕咳一聲淡淡的笑道:“你急什麼?拿好劍,誰要是敢無禮,哪裡最難看你就往哪裡戳幾劍,還怕他不老實麼?”
此話一出,霎時都靜了下去,山道上鴉雀無聲,徐皓月咳嗽幾聲打破了寂靜,嚥了口口水低聲道:“若蘭,你這招也太狠了吧。”
英若蘭恨恨的說道:“哼,我們女人不是好欺負的。”童銀姑和英凝雅一起鼓掌道:“對,小姐說得對,我們女人不是好欺負的。”一衆隨行的十多名武婢一起鶯鶯燕燕的叫好起來。
徐皓月淡淡一笑大聲道:“英山的老爺們,掙頸紅唱起來啊!”當下衆家丁扯開嗓子唱起那蒼涼悲遠的掙頸紅來,便把鶯鶯燕燕的聲音壓了下去,英若蘭不甘示弱,嬌聲道:“英山的姐妹們,姐兒香兒唱起來!”衆女也是嬌聲唱起了那首英山城送別白甲軍時女人們唱的歌謠,一時間山道上滿是歌聲,一曲唱罷男男女女都是大笑起來。
到了華清村,這裡好多的茅草房屋,都是臨時搭建的,白甲軍自從開始在這裡輪流泡溫泉以來,這裡的房屋多了不少。遠遠的只見一大股冒着熱氣的山泉從山上流淌而下,上面滿是熱氣,華清村內村名們挖了好幾個大湯池子,將溫泉水引入,供人浸泡。
孫庭運說山頂有幾處天然的溫泉療效更好,便讓衆人在村中稍事休息後,帶上些必要的物品又接着上山去。一路上遇到不少揹着籮筐的村民,籮筐裡裝着瓦罐,孫庭運道:“他們都是採硫磺的,如今我們大量需要硫磺,這附近的村民都幹起這個營生來了。”
徐皓月哦了一聲道:“想不到這裡有這麼多天然硫磺可採。”
孫庭運道:“這裡的還不算多,英山東西南北都有溫泉,東邊的溫泉水不怎麼熱,其餘幾處的湯水倒是極熱,哪幾處的硫磺才叫多呢。”
上到山上,這裡果然有幾處泉眼汩汩的不停冒着泉水出來,整個山間都籠罩在一股濃濃的熱霧之中。泉水流下在幾處低窪之處形成大大小小的湯池子,水流清可見底,底下都是青石,岸邊鳥語花香,令人心曠神怡,衆女見了都是大喜過望,嘰嘰喳喳的嬉笑着走上前去,拉開黑色的帷幔,將一個風景最爲優美的湯池子給圍了起來,看來打算佔用這個湯池子作爲女子洗浴之所。
英若蘭把嬰孩徐子茗交給劉小惠和童銀姑,兩女帶着徐子茗自去泡溫泉去了,英若蘭轉過來看了看徐皓月和孫庭運問道:“孫道長,皓月就這樣去跑溫泉了麼?”
孫庭運從背上的籮筐中翻出些藥草來,說道:“還不行,等我給他燒些艾炙,配合着熱湯驅寒纔有效果。”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若蘭你先去泡泡吧,待會兒我可是要赤條條的下水,有英吉照料就行了,你們女子在反而不便。”
英若蘭微微遲疑道:“我不放心啊。”
徐皓月吃吃笑道:“難道你希望看到些什麼嗎?”
英若蘭面上大窘怒道:“你好稀罕麼?”說罷轉身去了。
孫庭運一邊準備着艾炙一邊淡淡的說道:“打情罵俏也要看看有沒有人,臭小子,你當我不存在啊?”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打情罵俏你也知道?你不是道士麼?不是該修身養性的麼?”
孫庭運嘿了一聲,指着身前冒着熱氣的大湯池子道:“先脫了下去,水不熱的。”
徐皓月伸手試了試,水溫果然不是很熱,估摸着也得有四十多度的樣子,正好適合浸泡,當下便脫了衣裳,只穿了條褲子便浸到水中,熱水穿透他沒一個毛孔,溫暖的水流瞬間驅散了疲乏,徐皓月忍不住舒服的哼哼了幾聲,跟着大聲對英吉等人說道:“快下來啊,好舒服的!”
話音才落,徐皓月大聲慘叫起來,原來孫庭運狠狠的將艾炙放到他的肩頭,徐皓月猝不及防連忙將艾炙打掉,孫庭運嘿嘿笑道:“小子,別亂動,我可是在給你治病哦。”
徐皓月知道孫庭運這是狹私報復,但也無法只得咬咬牙道:“老道士,算你狠。”當下孫庭運笑吟吟的讓徐皓月趴在岸邊,給他的肩上、背上、頭上都燒上艾炙,徐皓月只得苦苦忍着。
“唔,看你出了大汗就好,我看這幾天早晚各一次艾炙溫泉療法,再配些湯藥,三、五天後就可痊癒了。”孫庭運呵呵笑着說道。
英吉等人也下到水中,因爲不遠處有武婢,他們都不敢脫褲子,只得穿着一條單褲下到水中,一邊唱着歌一邊泡澡,好不暢快。
徐皓月趴在岸邊只見稍高處英若蘭帶着衆女進到帷幔之內,帳外還有幾名武婢仗劍守着,看來誰敢靠近,那劍真是不會客氣的。也不知道帷幔背後是怎麼一副光景,但想到那日桃花溪的情景,徐皓月不禁一陣脣乾舌燥起來。
泡了大半個時辰,衆武婢和家丁都泡好了起身來,徐皓月也覺得泡得差不多了,便想起身,卻被孫庭運按住,“你要泡夠一個時辰。”
過了一會兒,英若蘭也走了過來,俯身蹲在岸邊,看着徐皓月笑道:“看來孫道長的法子很管用啊,臉色紅潤了不少了,咳嗽也少了些。”
徐皓月苦着臉說道:“我剛纔慘叫你沒聽到麼?差點把我給燙熟了,還要泡個三、五天,真是要人老命了。”
英若蘭微微笑道:“這是治病啊,忍忍就過了。”
孫庭運在一旁淡淡的說道:“晚上還要再來,早晚各一次,三、五天之後可痊癒。”
英若蘭輕輕嗯了一聲道:“晚上我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