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壽州,只見北岸河邊的道路上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流民,紛紛都是往北岸下蔡城而去。望着北岸哀鴻遍野,徐皓月忽然覺得自己安慰英若蘭的話是多麼的蒼白無力,我們這樣做是爲了救更多的淮南百姓……
爲了救淮南的百姓就能犧牲淮北百姓的性命了麼?徐皓月緩緩閉上眼睛不願意再看下去,其實就算到了後世,每年非洲有多少難民餓死,遠在東方的他和大多數人一樣只能做一個看客。在五代十國這個亂世之中爲了活下去,很多人會選擇犧牲別人的性命來保存自己的性命,更多人也都只是看客而已,原來從古至今,人性從來沒有改變過,不管是在野蠻的古代,還是在文明的後世……
“什麼時候才能天下太平啊,或許到了那一天,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流民了……”童虎頭的聲音傳了過來,徐皓月扭頭望了望他,這小子經歷過幾次大戰之後,已經成爲徐皓月的親信,也比原來更加明白事理,不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鄉下小子了。
“天下太平了就會沒有流民了麼?”徐皓月淡淡的說道。
童虎頭撓了撓頭說道:“先生,其實我知道對岸的百姓都是被我們放水沖毀了家園的淮北百姓,這些天我也在想,等到打敗了周軍,北人不來侵犯我們,兩邊的百姓是不是就都不會受苦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說道:“可惜周主和唐主都想打,都想佔了人家的地盤,不分出勝負,是不會罷休的。”
童虎頭唉了一聲忽然說道:“要是天下只有一個皇帝,而且這個皇帝也不愛打戰那該多好……”
徐皓月愣住了,這皇帝會出現麼?或許在他已知的歷史上已經出現了,趙匡胤建立宋朝之後,宋朝的重文抑武讓宋朝的百姓享受到了太平盛世,但正因爲如此宋人似乎散失了先輩的尚武精神,最後還是被遊牧民族打敗滅國。這原來在五代十國末期就種下了禍根,爲了防止再次出現五代十國這樣藩鎮割據的局面,趙匡胤杯酒釋兵權解除大將的兵權,處處提防武將,雖然讓武將造反的隱患消除,但重文抑武的政策卻讓人們失去了尚武的精神和民族的圖騰。
不過這也讓徐皓月似乎隱隱看到了白甲軍第三條出路,這出路似乎有些悲壯,似乎有些大膽,但卻似乎是最好的出路,這條路走下去,不但白甲軍可以保存下去,也可以改變之後宋朝重文抑武而積弱的面貌。但現在也只是一個模糊的想法,也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或許再見到自己那位義兄的時候,這個想法會更加成熟起來。
想到這裡,徐皓月有些歡欣鼓舞起來對童虎頭笑道:“虎頭,我們會有一個好皇帝的!”童虎頭看着徐皓月歡喜的樣子,雖然不明白,但也跟着歡喜起來,在他的潛意識裡,先生的話永遠是對的。
經過下蔡之時,只見淮河之上唐軍鎮海軍的舟師多了起來,看到白甲水軍的旗號,鎮海軍的水軍將士們都是歡呼起來,自從周軍在正陽架起浮橋以來,就再也沒有唐軍的舟師從淮河順流東來的,此刻鎮海軍見到白甲水軍自然是大聲歡呼起來,而白甲水軍中原來有一半人是鎮海軍水軍出身,不少兵卒在船舷上還揚起手,大聲打起招呼來。
白甲水軍在淮河南岸的夏灣村停靠,這裡是鎮海軍臨時的水寨,徐皓月和張興淮一同進到水寨中,去拜會鎮海軍節度使林仁肇。
想不到兩人作者小船才靠岸,碼頭上早有一員大將帶着數名將校在碼頭上等候,遠遠的那大將高喊道:“哪位是白甲軍節度使徐皓月徐將軍?”
徐皓月走上前去,也是笑着抱拳道:“在下便是徐皓月!”
那大將呵呵笑着抱拳道:“徐將軍客氣,某家林仁肇!”
徐皓月這時才細細打量起他來,只見林仁肇四十餘歲年紀,國字臉旁兩鬢有些斑白,臉上坑坑點點的有些麻子,頜下短鬚看起來很是精神。而那林仁肇也在打量徐皓月,跟着向左右的將校說道:“真是想不到啊,威震淮南、殺得周人心驚膽顫的徐將軍居然如此年青,你們都猜錯了,呵呵。”
徐皓月乾笑兩聲道:“林將軍正當盛年,親提水軍威逼下蔡周軍大將張永德,讓周軍不敢由此南下,亦是威風八面啊。”
林仁肇哈哈大笑道:“徐將軍還真會說話,走,咱們到帳中說話。”說完和徐皓月攜手進帳,看得出林仁肇很欣賞徐皓月的智勇,不像高弼、許文稹等人那樣貌合神離。
進到帳中,分賓主坐定後,林仁肇說道:“徐將軍此去紫金山面見陳監軍使,可是想讓陳大人主動出兵邀擊壽州周軍?”
徐皓月點點頭說道:“此刻正陽浮橋已散,周軍退路被斷,正是出兵夾擊周軍的好時機,若是拖延時日愈久,只怕周軍復來,或是在哪處重建浮橋,便會橫生變數了。”
林仁肇摸着鬍鬚說道:“此刻卻是最好的時機,北岸下蔡城中有周兵數萬,隨時可以開始重建浮橋,只是被我水軍所阻,未能成事,此刻就該重兵齊聚壽州城下,滅了李重進的五萬大軍,周人也不敢再來入寇!”說着從面前的書案上拿起一紙書信交到徐皓月手中,接着說道:“這是某家寫給陳監軍使的書信,裡面也陳言備至,力主出戰邀擊周軍,我鎮海軍當盡力守住淮河水道,策應大軍行動。某家不能隨徐將軍前去紫金山,只能以書信聲援,而且書信中也言明,假若陳監軍使不願出戰,儘可派人來接替某家,某家率領鎮海軍自到壽州城下和李重進廝殺!”
徐皓月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一揖說道:“林將軍果然勇毅,在下一定將信帶到,陳述利害,定教陳監軍使能儘快出兵!”
林仁肇也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好!某家就在此處等候將令!”
辭別林仁肇後,徐皓月帶着水軍繼續東進,不一日到了淮河南岸的二道河渡口登岸,因爲李重進重兵封鎖了紫金山西面和壽州之間的道路,徐皓月只得繞道紫金山東面登岸,他讓張興淮帶着水軍在二道河渡口等候,自己率領四百名白甲軍騎兵往紫金山而去。
繞過老君山遠遠的便看到了紫金山那巍峨的身軀,此刻只見紫金山上營寨綿延不絕,漫山遍野盡皆都是唐軍旗號,聲勢鼎盛,倒是讓衆白甲騎兵微微吃了一驚,他們沒見過數萬人的營盤是什麼模樣,所以有些驚訝起來。
到了紫金山前的九里橋,此處駐守的唐軍乃是西北面應援都監朱元的兵馬,看到徐皓月等人的白衣白甲之後,巡哨的唐軍攔住衆白甲軍,飛報自己的上官都監朱元去了。
過了半個時辰,朱元親自帶領數十騎飛馳而至,他約莫三十餘歲年紀,麪皮黝黑,一部絡腮鬍子,長得甚是威猛。上前見禮之後,徐皓月拿出節度使的印信給朱元驗看,並言明來意。
朱元看了印信無誤之後,又驚又喜道:“想不到閣下真是威震淮南的徐將軍!本將早就想會會你了,走走走,先到本將營中喝上幾杯!”
徐皓月想不到自己已經這麼出名了,謙遜不過便跟着朱元先到了他的營帳中。
到了營帳之中,朱元命人篩滿三碗酒,哈哈笑道:“本將好酒,更加敬重英雄,徐將軍出身將門,大敗周軍,將我等都比下去了,本將敬將軍三碗,只望來日能和將軍並肩殺敵!”說完三大碗酒都喝了下去。
徐皓月微微一笑,也擡起酒碗喝了,朱元抹抹嘴笑道:“我們只喝三碗,喝多了便要勿事了。”
想不到朱元看起來粗豪,好像張飛一般的威猛而又好酒,卻還能如此剋制,而且粗中有細,也該是一員良將。只聽他接着說道:“徐將軍想去陳說戰事,勸陳監軍使出兵,正中本將下懷。不瞞徐將軍,吾軍上下將士、各軍將領皆望邀擊周軍,以雪周軍入寇之恨,本將這就隨徐將軍一同前去見陳監軍使,共同陳說利害!”
徐皓月心頭大喜,林仁肇、朱元等唐軍將領看來都是希望出兵的,如此一來說服陳覺出兵的希望又增加了幾分,當下跟着朱元一同往陳覺的中軍大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