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後一劑湯藥, 每隔兩日服一次就可。方子已經交給風輕了。”
葉沐白不帶任何情緒的把碗輕放在桌上。現在風輕回來了,他也不必親自送藥來。看不到的話,會不會心裡便沒那麼難受了?可是隱藏在衣袖下微微顫抖的手臂又是怎麼回事。
“小白, 麻煩你了。”雲蘇末衝他微微一笑。
“不要緊。你沒事就好。”
到底還是有隔閡, 講出類似“麻煩”的字眼, 說到底還是因爲對方不是所親所愛之人。
如此見外的說辭, 葉沐白心緊緊一縮。明知道她不愛, 卻依舊放不下。
寧願放低自我去委曲求全,卻不知道能不能迎來一絲絲希望的曙光,一切仿若偏離了軌道, 他和雲蘇末之間就像是隔着天塹,而距離卻是逐漸延伸, 然後越來越遠。
不要說愛, 連最基礎的依賴都沒有。
而云蘇末始終都不知曉葉沐白的心思。一個有夫之婦, 還有孕在身,美好飄逸如葉沐白, 又怎麼會喜歡上她呢。
自始自終,她都只把葉沐白的深情告白當做玩笑話,把他的好當成是爲了櫻灝軒的緣故。那晚在櫻灝軒的書房,一行人中,那個熟悉的聲音以及櫻灝軒所喚的“沐白”, 定是葉沐白沒錯啊。
“快喝吧, 涼了藥效就減了。”
兩人沉默了一陣, 葉沐白便端起碗向雲蘇末遞去。
雲蘇末順從的接過碗, 觸碰到葉沐白的手指, 細細看去,才留意到, 葉沐白的手白皙而又修長,很是秀美。一如他的人,和煦又怡然,給人如沐春風般的感覺。
“放心吧,這藥不苦。”看到雲蘇末端着碗發呆,葉沐白還以爲她是怕苦呢。便緩緩出聲提醒道。
“啊?”雲蘇末從思緒中回神,手一抖,藥汁順着碗傾泄的沾溼整個手掌。
葉沐白傾身上前,套出帕子,執起雲蘇末的手,悉心擦拭着。
“怎麼這麼不小心。”葉沐白不自覺的語氣溫柔又帶些寵溺的說道。
這樣的動作,這樣的對白。很有和櫻灝軒在一起的感覺。雲蘇末連忙縮回手。卻又覺得自己有些突兀了,便歉意的朝着葉沐白頷首示笑。
葉沐白也不說什麼,只是依舊遞過絹帕讓雲蘇末自己擦拭。
“嬈蕊?”擦完手,雲蘇末展開帕子卻見到帕上繡着個“蕊”字。這針法和嬈蕊出奇的一致。
看到葉沐白有些驚訝的揚了揚眉,雲蘇末便知道定是沒錯了。
“想不到美人心落小白吶。不錯。都是美人,很般配。”
看到雲蘇末意有所指的笑,葉沐白皺着眉頭沒好氣的發問:“亂說什麼呢。”
“錦帕傳相思,小白你該不會不明白吧。”
不寄情詞不寄詩,
寄塊手帕給心知。
心知拿了顛倒看,
橫是絲來豎是絲
雲蘇末一字一句的念着句子,語調冷情又帶些玩味。“橫豎都是"絲",暗藏了多少相思之意吶。嘖,沒想到我們小白居然能不動聲色的撈的美人心。嬈蕊那樣的美人,不知道多少人惦記着,求之不得,卻獨獨對你傾心了。”
葉沐白也不反駁,只是定神的凝視着她,許久,緊封的脣輕飄出一句:“你很介意嗎?”
“什麼?”葉沐白的聲音有些飄渺又輕柔,雲蘇末聽的不是很真切。便微揚起臉回問。
“沒什麼。”
轉過身背對着她,又是癡心妄想了吧。自己怎麼就認爲她會介意呢。葉沐白傷神的看了看屋子。以後能名正言順來這裡的機會也不多了吧?
除非雲蘇末受傷或者流產。
當然,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怎麼能因爲私心而詛咒自己心愛之人落病呢。這輩子,哪怕他只能遠遠的觀望守候着她,也不願意看到雲蘇末受到半分的傷害。
“這些是宮裡的物件吧。”
一件件做工精巧又名貴非凡。葉沐白在屋子裡轉了一圈,隨口問道。
“是,都是宮裡賞賜下來的。小傢伙還沒出生,就得了這麼多福祉,我還真擔心他承受不起呢。”
雲蘇末邊說着,手撫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滿臉都是幸福的笑意。
葉沐白微微調整着呼吸,說不嫉妒櫻灝軒,那是假的。只是,她日日都能保持着這樣開懷的笑容,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嗎?罷了,她幸福就好。雖然,他也很奢望這樣的幸福是由他所給予的。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不說話,直到下人來報說寧王妃前來。
葉沐白順勢說道:“那我先走了。”
到了門庭,又退轉身,不放心的叮囑:“若是有什麼不對勁或者身體不舒服,就即刻讓人通知我。”
雲蘇末爽朗的應了允。
寧王妃這個時候怎麼會想到來見她,雲蘇末正想着,寧王妃就進了屋,順帶着讓人遞上禮物。
“王妃娘娘,您這是?”看到桌案上擺放的禮物,雲蘇末不解的詢問。
“聽說雲蘇你有孕了,我早就想來看看你。可是一直都沒抽的開身,這不今日得了個機會,便帶了些小玩意來給你解解悶。”
寧王妃倒是熱絡的拉着她說着話。
可是她只見過寧王妃一面啊,那還是。。。
“有勞王妃費心了,如此厚愛,雲蘇真不知如何感激纔是,”
“不用這麼見外啊,這些小物件哪裡比得上太后賞的,皇后賜的,比不嫌棄就成。再說櫻尚書一直和我們王爺交好,當初李妃在宮裡承蒙你多照顧了,雖然已經往生了,但是這份恩情不能不還。就當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替她聊表心意了。”寧王妃邊說着,邊拿着帕子拂眼擦拭。
雲蘇末有些微微愣神了,之前聽說李妃和這個姐姐關係不是很好啊,寧王妃自小就沒少欺負過李妃。怎麼這會倒是落淚傷心,演起姐妹情深來了。
想必寧王妃此次前來,多半也是出於寧王的授意吧。
她和櫻灝軒還欠着寧王一份恩情。
當初生命垂危時救了她的不只是葉沐白的醫術,還多虧了寧王送上的藥引。
雲蘇末不知道的是,大小官員早就因着這個緣由搭着櫻灝軒了。
而朝堂之上的局勢最近也是微妙的很。
“灝軒,你最近很忙嗎?”
最近,櫻灝軒不是外出,就是待在書房。剩下的時間,就是陪着雲蘇末閒聊。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如此的費神。
“還好。”櫻灝軒推搪着讓雲蘇末安心,卻看到桌案上的絹帕,便執起來問道:“是末兒繡的?很是精巧呢。”
“不是,是葉沐白的。”
“嗯?”櫻灝軒手攢緊絹帕,有些不悅的出聲。
看到櫻灝軒口氣不對勁,雲蘇末連忙把這事解釋了一番。
櫻灝軒這才眉開眼笑的對着她說:“末兒,你什麼時候也繡個給我吧。”
“一個帕子有什麼稀罕的,回頭我讓風輕給你繡上幾條。”
“錦帕寄情相思意,末兒你的相思怎麼能讓別人代勞呢。更何況咱們相識這麼久了,都沒見過你送什麼禮物給我呢。”
看到櫻灝軒裝可憐的表情,雲蘇末徹底敗陣下來,連連應承道:“好好好,我繡還不行嗎?就你歪理最多。”
“灝軒,在郢陽時,你有次去瀲殊院,說是替人送信給嬈蕊姐姐,那個人是葉沐白嗎?”
“是。”櫻灝軒摟着她,問道:“怎麼關心起沐白的事了?”
“嬈蕊姐姐不是贈帕了嘛。就是對小白有意,如果小白也喜歡嬈蕊姐姐的話,那可就真是美人一對了。以後孩子啊,肯定更美。”
若是這嬈蕊真能拿下葉沐白,他倒也省心放心了。可惜妾有情,郎無意。嬈蕊最後也只怕是傷心空歡喜一場。
櫻灝軒暗自嘆了嘆息。
“末兒,我們的孩子,也不會差啊。若是個女兒,定是如末兒這般的美人,若是男兒,想必也超過沐白。”
“我纔不要呢,若是男兒,像灝軒這般英俊瀟灑就可以了,小白美是美,可是男人要是美成那般,若真成小白那樣,我擔心我們的孩子日後討不到媳婦。”雲蘇末撇了撇嘴,繼續說道:“哪個女人願意嫁個比自己還美的相公,那得多自卑呀。”
哈哈。聽得這話,櫻灝軒爽朗的大笑,若是葉沐白知曉,一定氣得半死。想到此,心裡就是爽快吶。
“灝軒,那個宿國公主是怎麼回事?聽說可是個美人呢。”
和寧王妃閒聊的時候,寧王妃跟她抱怨說宿國公主時常纏着寧王,今個賞花,明個遊湖的。快把這上堯玩遍了。
偏偏人家還是別國的公主,她就是再怨念再不滿,還不能表示出來。還得笑着熱情的款待之。
寧王妃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吶。
“末兒,你可別亂想,我這輩子只認準你一個了,對那宿國公主沒任何想法。再說你肚子裡還有個小狐狸呢。還怕我喜歡上別人不成。”
櫻灝軒連忙表示忠心。看到雲蘇末還是懷疑的神色,便一臉豁出去的說道:“這宿國公主倒是心思單純的很,她可是一心都裝着寧王。可惜寧王已經有正妃了。現如今這公主在宮裡,住在皇后的斯華宮呢。”
而整個朝堂形勢也因這宿國公主的到來而微妙起來,似緊繃着的劍弦,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