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岑突然派出的這支奇兵,已經超前了百年。縱然許多地方尚不如後世之作,但對眼下的匈奴兵卻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不過即便三千白馬義從,皇甫岑也僅有這僅僅八百重騎。皇甫岑不敢過度利用手下的這八百重騎,催馬帶領其他白馬義從在後隨着他們掩殺。
八百重騎,在關羽的帶領下,早就殺紅了眼,要不是關羽謹記皇甫岑軍令,不可過度分散重騎兵力,又要把面前匈奴士兵趕進斜谷,關羽早就率兵衝過慌亂潰逃的匈奴大軍。
所幸,在後有皇甫岑輕騎掩殺,驅趕着早就慌亂不堪的匈奴士兵入斜谷。
吶喊聲、火焰聲、槍械聲、嚎哭聲、馬蹄聲,錯綜交雜,使人振聾發聵,整條大道,彷彿煮沸了的大鼎一般,一片沸騰。
皇甫岑在後指揮着身旁白馬義從向八百重騎的兩翼掩殺,試圖把面前這數量龐大的匈奴兵趕進山谷。
那裡早有等待已久的麴義步卒。
白馬銅被殺,休屠各胡早就軍心跌落,哪裡還顧得上匈奴單于的命令,他們胡亂的衝擊着匈奴大軍,本就潰敗不堪的隊伍,又在他的橫衝直撞裡,被衝散開來。
須卜骨都侯手心裡全是汗水,他強忍着鎮靜,此時,他沒有什麼可以指望和依靠的了,白馬銅和醢落老首領根本就是兩個混賬,什麼都不懂,戰事來了只會腿腳發軟的混賬,難怪,漢庭徵調匈奴鐵騎,他們畏懼,避戰而反。
眼下,一切明瞭。
可是,須卜骨都侯知道,他已經無路可退。
只有向身後的斜谷退去。依靠斜谷的狹窄來扼制這些橫衝直撞不可阻擋的傢伙。剛剛退到斜谷,他還未來得及組織人手扼住,身子還未停下來休息一下,便聽見身後響起一陣銅鑼之音。
“須卜骨都侯,沒有想到吧,我於夫羅等候多時!”
朔風揚起,斜谷之內雖然氣流不通,卻讓須卜骨都侯渾身毛髮皆立,他太熟悉這個聲音了,日日夜夜,他都擔心這個聲音來尋仇,卻沒有想到,落難之際,竟然真的來了。
蒼龍旗下,於夫羅和麴義並立!
身後正是穿着軟甲,手持改良過的斷刃環首刀漢卒,五千人此時就宛如是決定匈奴人生死的死神!
“於……於……夫羅!”醢落老首領嘴脣發顫,手指於夫羅,回身問向須卜骨都侯,道:“咱們走投無路了!”
須卜骨都侯看着醢落老首領發顫的雙腿,憐憫的一笑,身子一動不動,他很清楚,接下來他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他後悔聽從白馬銅和醢落老首領的攛掇,也後悔藉助鮮卑兵力,卻沒有想過漢庭即便衰落如此,也不曾墮了大漢的威嚴。而且,他自己實在是小覷了皇甫岑,雖然他一點都不曾小覷皇甫岑和白馬義從。
“於夫羅,放我等一條生路吧!”醢落老首領哀求道。
“不可能。”
“此是,白馬銅攛掇,手刃你父之人也是白馬銅,如今白馬銅已然伏首,望你開恩,給我匈奴留有餘脈!”醢落老首領不甘心的再言。
“這。”於夫羅很清楚,如果眼下殺死這些匈奴人,那麼他在匈奴人中的地位也很難辦,而且他又不能長期依靠漢庭,匈奴人畢竟纔是他的根基,可是眼下這種情況,他很清楚,決定是由身旁這一言不發的黃臉將軍決定的,“麴將軍,是不是隻誅賊首,放過這羣無辜的子民一條生路!”
麴義一動不動,目光亦不曾瞧向於夫羅,彷彿未聞一般。
須卜骨都侯瞧出來,此次決然沒有生還的可能,瞧見於夫羅都求救身旁的黃臉將軍,面向麴義插拳道:“麴將軍!”
時間流逝,這三個字流轉許久,都不見麴義開口,也不見麴義下令。
麴義在等皇甫岑。
“這算是討價還價嗎?”
許久才衝斜谷之外傳來這淡淡的一笑。
聲音雖小,可是斜谷之外的戰事彷彿已經平息了一般。
“不是。”
須卜骨都侯已然聽到斜谷之外這聲問候,心理頓時“咯噔”一聲,雖然戰場之上,見過皇甫岑很多次,卻從來沒有正面交談過,他又怎能顧若罔聞,更何況,眼下,他匈奴人的生死,都握在這一任嘴裡。
而,偏偏,這個人從來都不是心軟的人。
“你是知道的,沒有絕對的利益,我是斷然不會放過你們的!”
須卜骨都侯知道皇甫岑說的沒錯,點點頭,道:“是,我沒有什麼利益可以交換,不過,殺了我們這些人弊還是大於利,更何況,漢人不是儒家之風,怎能大開殺戒?”須卜骨都侯妄圖搏一搏。
皇甫岑卻笑了,他揚手凝視須卜骨都侯,目光突然陰冷,咬字清晰的說道:“正是漢儒讓荒蠻野胡忘乎所以,忘卻了做臣子的本分。”
“你。”
聽皇甫岑之言,須卜骨都侯臉色驟變,他已然察覺皇甫岑屠戮之心。
“如果你碰上任何一個漢朝將領,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可惜,你碰上的是我。”皇甫岑的手臂輕輕擡起,身旁的重騎聚堵在斜谷出口,而面前麴義身後的數千刀斧手執刀在前,“就像你說的,殺了你們利弊只有我自己清楚!”
皇甫岑嘴角噙着笑意,他知道殺伐果決,利弊自知。
正因爲太瞻前顧後了,纔有屢屢犯疆之事,他要用這一役來向大漢邊境的四夷知道,犯漢者,誅伐必深!
無論,大漢在何種情況下,決然沒有他們覬覦的機會!
“於夫羅,於夫羅,你快開口啊!”
醢落老首領慌忙的朝着於夫羅和麴義跑來,他清晰的聽到面前漢軍拔刀的聲音。
於夫羅驚恐的望向麴義,他決然不信,皇甫岑真的如此冷酷!
“誅伐必深!”
伴隨着皇甫岑這一聲犀利的嘶吼,他手中的兵刃狠狠落下,面前的麴義聽到皇甫岑之令,亮出環首刀,衝着面前的敵人一指,高聲喝道:“——殺!”
……
“夠了!”慕容風拉住還要追殺幷州兵的柯比能,道:“你聽,什麼聲音?”
“什麼鳥音,戰場上除了喊殺聲還能有什麼。”柯比能殺的不爽,柯最身死,他還不知道怎麼處理部落內部事情呢,所幸就殺下去,殺個痛快,忘了一乾二淨,卻被慕容風攔住,他自然不爽,不過聽慕容風提醒,慌張朝外,觀察而去,“好像是大漢的號子。”
“不好,匈奴人出事了!”
“呸!”柯比能恨其不爭的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道:“活該,咱們遇險,怎們不見他們。”
“幷州兵被咱們殺退,哪來的漢軍?”慕容風臉色驟變。
“還能是哪來的,一定是那皇甫岑和白馬義從!”柯比能也明白過來。
“不行,收攏部隊。”
“幹嘛?”
“去救匈奴人。”
“你瘋了。”柯比能大眼珠子一瞪,吼道:“我部剛剛大戰之後,又失了統帥,此時卻對付白馬義從,那不是找死嗎?”
“如果不救,匈奴人可能真就死了。”慕容風頭顱下壓,嘴裡呢喃道:“這皇甫岑真是好毒辣,竟然連漢庭的便宜都佔!”
“嘿嘿,那纔是梟雄之姿!”柯比能雖然誇讚了一句皇甫岑,卻不想如此放過皇甫岑,道:“他們既然突然出現在咱們面前,必定人數不多,應該是輕騎而來,他們匈奴人數也不少,估摸着能抵抗一陣。”
“估摸着?”慕容風嘴角挑釁的笑了笑道:“他們要是能抗衡得了皇甫岑,還找我們幹嘛?咱們不是幫匈奴人,是爲自己求活路,秋冬快到,我們必須要多儲備糧食。”
聽慕容風談起鮮卑存糧問題,想起這幾年,鮮卑人過的水深火熱,只有點頭道:“好,我這就收攏部隊,殺過去!”
“嗯。”慕容風點點頭,道:“只要是能殺過去,兩方夾擊,我相信他皇甫岑就跑不了,你快一點!”
“知道!”
說完,柯比能邁開大步收攏跑散的部衆。
好一刻,他們才聚集完部衆,但卻瞧見每個人手裡背上滿滿的兵刃、衣袍這些戰利品。
慕容風想開口讓他們扔下,卻瞧見面前這些赤裸裸求助的目光,最後迫不得已的點點頭。
柯比能呵呵大笑兩聲,然後回身,吼道:“兄弟們,隨老子衝,殺光漢卒!挺進平城,破城之後女人任管!”
“好!”
“大統領說話算話!”
……
衆人爭相蜂擁向前。
剛剛行至不遠,卻瞧見半路之上站滿手持擼盾、弓弩的漢卒,爲首之人正是黃忠。
瞧見黃忠,慕容風同柯比能心中同時一顫。
“糟糕!”
遠處的黃忠嘴角挑了挑,迎風笑道:“從哪裡來,從哪裡回去!”
“匈奴部落呢?”
“須卜骨都侯?”
慕容風舉手,制止身旁即要衝鋒的士卒,目光決絕的瞧向柯比能,馬匹不住地在胯下徘徊,目光悠遠,聽着遠處那不絕於耳的慘叫聲,沉重的盯着黃忠片刻,一字未言。
柯比能也一字未說,他能清晰的嗅到面前的危險。
徘徊好久,遠處的慘叫聲越來越稀薄後,慕容風對着柯比能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