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義的部下大多是步卒,尚有的五千白馬義從隨皇甫岑卸甲而去的八百義從,還剩下四千多新兵,這羣人暫時由程昱指揮。等關羽、黃忠、張飛、徐晃、張頜都被調離出去後,麴義才知道河東上下的白馬義從梯隊建設有多麼不健全,雖然這五個人加上顏良、文丑都是上將之才,卻少有下層軍官。
很多時候,白馬義從每個人的水平相差無幾對他們提拔很難選擇。
不同河東步卒,麴義可以讓那些追隨自己嘵知羌斗的士卒提拔爲河東士卒的基層軍官,畢竟河東步卒對羌鬥並不熟悉。
可白馬義從不行,他們的軍官要熟悉烏丸、漢人兩語,而且還要智勇雙全,待五部司馬被調離出去,鎮守一方後,能夠迅速頂上,還要壓制住白馬老卒,能壓得住這些老卒的人,水平定然不一般。
這讓麴義很頭疼,除了五部司馬加上顏良、文丑、狄清,似乎就沒有人能指揮動白馬義從。
眼下程昱能夠頂上,只是因爲程昱同白馬老卒在昌黎城共歷生死,而且他又頗受皇甫岑重視,他人無可厚非,但真是要動用白馬義從之時,程昱根本就不可能帶頭衝殺。
白馬義從的梯隊建設畸形的很。
沒有足夠的人手確實夠麴義頭疼。
有的時候,部下太強勢也讓人頭疼,麴義就被這種幸福的頭疼滋擾。
沒有真正能使動白馬義從的統帥,行軍速度自然就降了下來。
賈詡在大軍營寨裡閒庭信步,似乎一點都不急切。
麴義遠遠就瞧見賈詡,疾步上前,喚道:“文和先生,文和先生。”
而賈詡似乎早就料到麴義有話要問自己,毫不在意,平靜的朝着麴義走來。
麴義就是想讓賈詡辯一辯,敵人到底還有多少,而且走到哪裡了。會不會在現下發生爭鬥,如果那樣,對自己來說就很不利。
“麴將軍什麼事?”
麴義拘謹的捏了捏衣角,擡頭望向賈詡道:“文和先生,我想問一下,依你推斷,黑山軍什麼時候出現?”
賈詡擡了擡頭,疑問道:“將軍你什麼?”
“敵人什麼時候狙擊我們?”
“呵呵。”賈詡搖搖頭,隨意一笑,道:“麴將軍是擔心什麼?”
“早知敵人,早作準備!”
麴義一張黃臉,沒有往日般的平靜。心緒確實有些亂了。他從來沒有擔任過如此的重任,肩挑一軍,獨擋一面的重任,即便脫離皇甫嵩,來到皇甫岑這裡備受重用,可是也從沒有自己獨自帶領一軍抵抗對手。
平定河套匈奴,便有皇甫岑帶領白馬義從作爲後應。
雖然他已過而立之年,本應該能扛得住這份壓力,而且面前的對手也不過是戰力不強的黑山軍,但麴義總覺得自己少了分什麼?
“作爲統帥的魄力和信心,是每次大戰之中培養出來的。”賈詡轉回頭,看了眼麴義道。
“呃。”
麴義一頓,沒有想到賈詡開口便戳在自己的心結上。
說什麼,白馬老卒桀驁不馴,說什麼擔憂敵軍突襲,其實都是麴義對自己沒有信心的表現。
眼下被賈詡戳穿,麴義倒是無法遮掩,望着面前這一顰一笑都包涵智慧的賈詡,心神不知怎地,覺得有信心。
“麴將軍,幾歲上戰場?”
賈詡眯着狐狸雙眼,問道。
“十六歲。”
被賈詡這麼一問,麴義彷彿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隨即迴應道。
“西涼男兒都是好男兒啊!”賈詡擡頭望了望,道:“不比遼東白馬義從差啊!”
“那是自然。”
麴義迴應道。
“打了近二十多年的仗,麴將軍就沒有獨自抵擋敵軍,等待馳援?”
賈詡問道。
“沒有。”
麴義搖搖頭。
“步卒沒有等待馳援,這倒真是少見啊!”
“呵。”麴義尷尬的揚了揚膀臂,道:“那時候我的身旁總會有些兄長相伴,他們指到哪裡,麴義就打到哪裡,哪裡想過怎麼有朝一日自己能擔此重任。”
“重嗎?”
麴義回身拍了拍麴義的膀臂,開口問道。
“重!”
一個字的回答既然決然,同樣也堅信無比。
賈詡望着麴義的臉,久未言語。
天邊雲彩就這般落下,然後染紅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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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皇甫岑成名早,也不同於皇甫岑被逼無奈,他麴義只是默默無名的邊軍,他的家也只是邊軍世家,他們沒有偌大的名聲,比不上班超,比不上霍去病,也比不上馬援、竇固竇憲,甚至連涼州三明一般無名。可他們確實大漢整條北疆界最爲龐大的羣體,是他們這樣的武夫世家,撐起了大漢,撐起了北疆,撐起了數次北伐。
他們,每任頭領都沒有什麼不同,他們都是熟悉羌斗的大漢。
或許,他們下一代,下下一代,只要整個大漢不倒塌,他們的父輩們就會教會他們羌鬥,教會他們怎樣用拳頭去保衛家園,保衛整個大漢。
他們便是西涼武夫。
卻從來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和公平,即便從他們之中走出來的涼州三明,也舉家歸附三輔之地,盡力的朝着士人集團擠去,甚至以武夫爲恥。
這是誰的錯?
是時下輿論的錯,是士人把持風向輿論,誤導治下的百姓並不能認清事實。
他們看不到武夫們是如何爲國爲家,捨命向前的。
直至,他們漸漸忘記自己可以頂起這片天,根本就無需什麼人幫助。
眼下的麴義年紀四十上下,卻被磨平了棱角,每一次打仗,他唯一能記住的便是他祖上教導的那些東西。
“麴將軍!”
“嗯?”
賈詡的一聲輕喚,喚醒已經沉睡不已的麴義,道:“記住,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你是誰,你自己又身在何地?明天你又要走上哪裡?你是西涼武將,你也是一軍之帥。既然,皇甫岑把河東上下精銳都交付你,就說明,他知道你的能力,就說明你有成爲統帥的天分,你是麴義,西涼武將,也是一軍之帥!”賈詡重複了兩次麴義的兩種身份,這兩種身份都能讓麴義快速找回自己。
麴義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擡起頭望向大漢北方的疆域,涼州武將的天職就是保衛國家,戰鬥到底,一軍統帥的天職就是要打贏面前的敵人,然後帶着與自己同樣出身的武夫們——回家!
“看,敵軍來了!”
賈詡手一指,矮小的身材裡突然迸發了無限大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