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遠門,外面的一切對於王光正來說顯得那麼新奇,這個集市比家裡的集市大多了,王光正暫時忘記了白天的奔波勞累,在街上逛了一圈,眼前高大的酒樓,燈火輝煌的怡春院,熱鬧非凡的賭坊,都讓王光正禁不住感嘆這世界的精彩,走到一處牌坊時,王光正看到上面貼的幾張告示,也好奇的上前觀看,藉着不遠處的燈火,依稀認得是一些官府下達的通告,什麼防火防盜啊,農業賦稅啊,五花八門的什麼都有,最顯眼的還是一張通緝令,紙還是白色的,不像其他的告示已經被風吹日曬璀璨的破爛發黃,這張通緝令看上去才張貼不久,上面畫着一個短頭髮的男子,說是什麼強搶民女,拐賣人口,這個逃犯名叫金世良。王光正看了後忍不住在心裡咒罵一番,這世道真是什麼人都有啊。逛完了集市,王光正找了一家小飯館,飯館雖然不大,卻收拾得乾淨整潔,屋內七八張桌子,牆上點着的油燈散發出橘黃色的光亮,照着三三兩兩的食客,酒櫃上放着幾壇招牌好酒。此刻不是很忙,店掌櫃慵懶的倚在櫃檯上打盹。
王光正找了挨着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下,喚來小二,要了一份麪食兩個饅頭。趁着後堂廚子在準備飯菜的空檔,王光正環顧一下飯館四周,一共三桌客人,大堂正中一張比較大的桌子邊圍坐着七八個正在喝酒的漢子,聽他們的說話,應該是本地人。旁邊是一桌三個書生打扮的青年,雖然也在飲酒,但是言談舉止文雅多了,不像剛纔那一桌子的漢子們,聲嘶如吼,聒聒噪噪。最後王光正把目光放在對面角落的兩人身上,坐着的是一箇中年男子和一個七八歲的胖胖小女孩,那男子一看就是江湖中人,穿着一襲長衫,頭上束着一個幹練的髮髻,嘴上留着兩撇鬍子,略顯滄桑的臉上帶着一道淺淺的傷疤,更顯得這男人飽經風霜;男子眼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個粗布包裹,挨着包裹的是一柄三尺來長的寶劍,看起來古色古香。男子的旁邊坐着那個清秀的小女孩,深秋的季節到了晚上已經很涼了,那小女孩額頭卻不斷地冒出汗珠,小女孩看起來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但是對於男子的問話她都很有禮貌的回答,兩人正在一問一答的交談着什麼。王光正總覺得這男人有點面熟,似乎在哪裡看到過,卻又想不起來。
正在王光正四處打量時,門外進來兩個官差,穿着官服,挎着腰刀,頭上還戴着官帽,一看就是衙門當差的。兩人剛一進門,那七八個正在喝酒的漢子就熱情的招呼兩人入座,看樣子他們是認識的。這兩人也不客氣,搬來凳子坐下和大夥一起喝酒吃菜。眼尖的王光正注意到,那個江湖人士悄悄的轉過身去背對官差,低下頭來不再和小女孩談話,手也不經意的摸上了寶劍。但是那夥人喝酒興起,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一幕,王光正只是心裡好奇,卻不敢多管閒事。
很快飯菜就端了上來,王光正看着熱氣騰騰的飯菜,胃口大開,吃了起來。再說那兩個官差,剛一坐下就被同桌的人各種恭維不停地敬酒,一碗接一碗的喝了不少,其中一個酒量不怎麼樣的官差已經臉上起了紅暈,說話也磕磕巴巴的舌頭都大了,衆人看他快要醉了才放過他,那官差醉眼迷離的四處看着其他人,當他看到王光正只是一個人在吃飯時,就站起身朝他走來。過去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子,王光正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向他。
“嘿!你,哪裡來的?老子看你不像本地人,說,從哪裡來的?要到哪裡去?”那官差舌頭已經有點麻了,嗓門也大了起來。
王光正不想惹麻煩,停下筷子,對於官差的問話就如實回答:“小的家住南陽府東邊,此行要去少林寺拜師學藝,途徑貴地天色已晚,便在此地稍作歇息,等明日繼續趕路。”那官差將信將疑,用命令的口吻對王光正說:“把頭髮解下來!”王光正有點迷惑,搞不明白那官差是何目的,正猶豫間,那官差不耐煩的吼了一聲:“快點,別逼老子動手!”另外一位坐着的官差比較清醒,趕忙過來解圍說:“誒?我說大哥,你看你這急性子又上來了,這還是個孩子,你查他作甚?”哪知那人卻不領情,把手伸進懷裡摸索一陣掏出一張紙展開,王光正瞥了一眼,正是和剛纔在外面看到過的一模一樣的通緝令。醉酒的官差對同伴說:“兄弟有所不知啊,大哥我可聽說了,這個人懂點易容術,咱們還是小心點的好,畢竟啊,抓住了這個傢伙,不但有朝廷的賞銀,升官發財不在話下,而且啊。。。。。。”
那人看起來真的醉了,話說了一半就憋不住了,“嗝。。。”的一聲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濃烈的酒氣直薰得面前的王光正胃裡噁心,差點把剛吃下的東西吐了出來。
那人結結巴巴地接着說:“而且啊,這個不長眼的傢伙搶走的可是蘇公子的人,咱們兄弟如果把犯人抓到了,自然也就少不了蘇家的好處,那蘇公子的路子多廣啊?能攀上蘇公子這樣的貴人,那可就發達了,哈哈哈哈哈哈。。。。。。”說完哈哈大笑起來,旁邊的同夥們也一起附和說着恭維的話,官差笑了兩聲,又把目光盯上了王光正,王光正此時也明白了,這是把自己當成逃犯了!既然如此,向他們證明自己不是逃犯也就罷了,於是伸手解開了頭上用來扎頭髮的絲帶,把一頭長髮披散了下來。那官差眯着已經發昏的雙眼仔細看了看,又對照着通緝令比了比,甚至動手拉了拉王光正的頭髮這才罷休。確認王光正是真正的長頭髮而不是帶的假髮,確定他不是逃犯後,失望地揮了揮手罵了一聲:“滾滾滾,耽誤老子喝酒!”說完就要坐回去酒桌繼續喝酒。可能他覺得王光正這邊讓他在同夥面前丟了面子吧,走了幾步又看向了那個江湖劍客,罵罵咧咧的朝人喊道:“哎,那個誰,他孃的,說你呢,別他孃的裝聾,轉過來!”正在夾菜的劍客猶豫了一會,還是回過頭來看向官差,但是他的右手又悄悄的摸上了桌上的寶劍。此時官差已經來到了他面前,看到劍客臉上一道疤痕,還有鬍子,又是長頭髮,再看看通緝令上的畫像,臉上什麼也沒有,又是一頭短髮,只好作罷,也懶得更進一步的仔細盤查了,氣呼呼的坐回去猛喝了一碗酒,嘴裡還嘟噥着:“真他孃的扯蛋,來吃個飯喝個酒還操心公幹!”沒人注意到,另外一桌的三個書生悄悄交換了眼色,互相點了點頭,接着又若無其事的繼續飲酒賦詩,沒多久,剛纔還挺文雅安靜的三個書生此時好像也喝多了,其中一個稍微年長一點的書生拿起桌子上的半罈子酒和一個碗,來到了王光正面前,先把東西放下,彬彬有禮的對王光正抱拳施禮問候道:“這位小兄弟,請恕爲兄唐突,吾乃本地秀才羅宇翰,適才聽聞小兄弟所言,可是要前往嵩山少林寺習武學藝?”這書生肚子裡果真有點筆墨,說話都文縐縐的。
王光正讀過幾年學堂,也算是胸中有點筆墨,聽到那書生的話後回禮答道:“兄臺客氣,小弟正是要前往少林寺拜師學武。”那書生抱起酒罈子,先給自己碗裡滿上一碗,再拿過王光正喝茶用的碗也倒了一碗酒,嘴上說着:“正所謂天下文武不分家,文有謀略可治國,武有神勇能安邦!吾觀爾乃習武奇才,定可學有大成,屆時報效朝廷是何等榮光啊,今日偶然得遇,定當敬酒一碗,恭祝少俠他日飛黃騰達!”幸虧王光正念過幾年學堂,要不然還真聽不懂這書生說的什麼,但是酒是萬萬不能喝的,王光正自打出生之日起就滴酒未沾,王光正只好客氣的說:“多謝兄臺美言,只是小弟從來不曾飲酒,況且明日一早就要翻山越嶺繼續趕路,又怕誤了行程,還望兄臺見諒。”那書生倒也通情達理:“哦,既然如此,那爲兄獨飲亦可。”王光正說:“兄臺美意小弟心領了。”把酒喝完後那書生也不過多打擾,又抱拳對王光正施了一禮說道:“如此爲兄便不過多打擾了,少俠請繼續用餐。”王光正也拱了拱手告別那書生。
但那書生並未回去自己的位置,而是來到了劍客的身邊,同樣的打了招呼,倒上兩碗酒要向劍客敬酒:“這位兄臺好神采,定乃武林高手乎!如此神人光臨小鎮可謂蓬蓽生輝乎,今日得見,實乃有幸,共飲此酒如何?”那劍客也不多囉嗦,舉起酒碗客氣了一下:“哪裡哪裡,只不過是一個四處漂泊的江湖浪子罷了。”說完兩人一起喝了一碗酒,本來只是因爲好奇心看着他們倆的王光正卻似乎看見那書生眼角閃過一絲狡黠。
等到王光正吃完了飯菜,結了飯錢,正要離開的時候,那個劍客卻走過來一把拉住王光正,說什麼非要和王光正結識一下,王光正被迫拉過去坐下,心裡暗暗奇怪,這飯館的人都是怎麼了?一個個的好生奇怪。
那劍客胡亂客套了幾句,竟然非常冒昧的湊了過來和王光正坐在同一條板凳上,伸手摟過王光正的肩膀,搞得王光正心裡十分厭惡,正要起身離開時,那劍客伏在王光正耳邊悄悄的說:“幫幫我!”王光正一愣,還沒回過神來,那劍客又小聲說:“酒裡有毒,我中毒了!幫幫我。”
章節心語:多少笑容背後隱藏着淚水,苦澀又悲慼;多少恭維之下暗藏着殺機!陰暗又可恨。一聲聲兄弟,一口口烈酒,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昏花了雙眼,矇蔽了現實,酒醒之後,後悔莫及,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