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前廳的紀家三兄弟正喝茶,忽見黑衣國師大人滿身冷意的走進來,那神情怎麼看起來比方纔更陰沉不悅了……
紀北眼裡只有他家小少女,衝她招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可是國師大人那個臉色……小少女哪裡還敢亂跑?眼觀鼻鼻觀心的乖乖立在師父手邊。
國師大人把紀西眉目一黯、紀北不忿不甘的神情盡收眼底,接過他家愛徒雙手奉上的清茶,眯着俊目抿了一口,總算冷麪微融。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和紀南說話:“紀小將軍今日前來是有什麼要事?”
紀南不好說“你不放我妹回家,我兩個哥哥瘋了,我是追着他們來的”,只能溫聲道:“原本今日是小妹休沐的日子,誰知今早有貴府下人上門傳話,說小妹今日回不來,我們幾個原本在家中等着小妹團聚,這就只好上門叨擾,看看小妹是不是做錯了事、惹國師大人不悅了?”
國師大人對紀南倒是不怎麼討厭,甚至微微笑了笑:“令妹勤奮刻苦,吾心甚慰。”
這話裡的意思……紀家三兄弟面面相覷:難不成是小丫頭自己不肯回來的?
紀北最衝動,瞪着小離就問:“這是真的?!”
紀小離笑眯眯的點頭。
當然是真的!她好勤奮刻苦的!一心修仙來着!師父也的確時常甚慰呢~
“你……你!”紀北氣急,挽袖子就要上去抓她,紀西紀南喝止未及,那廂陳遇白已輕描淡寫的一揮袖把他擊飛了出去。
紀北撲過來,紀小離第一反應就是雙手護住腦袋上的揪揪,可見紀北被打的飛出去、跌坐地上,她又下意識的想要跑過去。只是腳剛邁出去一隻,就被她家師父一個冷眼瞪的訕訕縮了回去。
紀北是去抓紀小離的,壓根沒使勁,被這忽然掃了一跟頭,一屁股坐在地上。
紀三少從小是什麼身份身手?三歲騎馬五歲練槍,他揍過的人都能湊支部隊去把南國打下來!哪受過今日這等——跟爺動手是吧?來啊!揍不死你!國師怎麼了?照打!
他勃然大怒!手在地上一撐,他一躍老高,腳下一蹬就向上首的陳遇白衝過去。
紀南是知道陳遇白身手和心腸的,連忙低喝一聲,和紀西兩個雙雙撲出去,一人扭了紀北一條胳膊,使勁給他架了回來。
吵死了。武夫。
陳遇白看着那一家三兄弟扭打成一團,皺着眉嫌棄。
紀西看他那冷冰冰沒人氣的樣子就生氣,被按在椅子上動不了手,他怒吼:“紀小離!你立刻跟我回去!這是什麼鬼地方!不許你再待這裡!跟我回去!”
鬼地方的主人,一隻手支在額上閒閒的看着那三兄弟,緩聲輕慢問手邊人:“紀小離,你要不要跟他回去?”
修仙小少女自然不肯,猛搖頭。
紀北更是氣瘋了!紀西好不容易按住他,回頭冷聲對陳遇白說:“我三弟與小妹年紀相仿,自幼玩在一起,感情深厚,難免衝動關心則亂,國師大人請勿介懷。”
“難怪,小離剛來的時候也這樣。不過不打緊的,好好教導就會懂事了。”國師大人端起茶盞,輕飄飄的把話堵了回去。
紀北一聽氣的都要爆粗了,紀小離還火上澆油,在一旁狗腿又懇切的求說:“師父師父!要不把紀北也收了!好不好?”
國師大人垂目輕輕吹着茶,“好啊,我單日教你,雙日教他。”
“……”那就分了她一半的時間和師父了!那麼怎麼行,小少女立刻不講義氣:“還是回去讓爹爹給他請別的師父吧!”
紀北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紀西看着不是個事兒,向紀南使了個眼色,讓她帶着紀北先走。
紀南強行把紀北拖了出去,萬千堂總算安靜了下來。
紀西向上首的人行了一禮,語氣頗爲真誠歉意:“讓國師大人見笑了。”
國師大人放下茶盞,撫了撫衣袖,對他微微一笑。
紀西忍了。
坐下接過童子重新上的茶,他笑吟吟的彷彿剛纔什麼事也沒發生,對陳遇白說:“其實今日來叨擾府上,除了探望小妹之外,還有一事有求於國師大人。”
陳遇白點點頭,示意他說。
“我家大哥紀東出征西里已有幾月,前方消息不暢,軍報又不好多說家常,我娘在家中日日憂心牽掛,所以想請國師大人爲我大哥卜一卦。”
“你知道我的規矩麼?”陳遇白看着他。
“知道。求國師大人一卦,爲國師大人辦一件事。”紀西迎着那雙冰雪連天的冷眸,微微的笑着,表情絲毫不亂。
難得這樣有趣的人,陳遇白忽有了興致。手指輕輕擊着桌,在他家愛徒一眼不眨、屏氣凝神裡,緩緩說道:“大公子這一仗——光耀門楣、福澤弟兄。二公子與大公子情誼深厚,命裡註定相護相生。”
紀西有些意外他這麼痛快,不過心中着實一輕,笑的也情真意切了些:“多謝國師大人!”
陳遇白眸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紀西心中想着如此便只等大哥凱旋成親,他就能順理成章向王妃娘娘提出婚事,並未覺出國師這一眼有何深意來。滿心歡喜,他臨走叫過他家小姑娘,捏捏她臉,低聲問她:“一切可好?那對戰鴿可是走丟了?怎麼一次也沒用他們送信回來?”
“小灰一開始死了,不過後來它又活了!小白……不是,是蠢貨,它吃太多,飛不起來了!”小離如實的告訴他一對價值萬金的戰鴿的近況。
紀西當然聽不明白,不過這樣奇奇怪怪的狀況小丫頭從小到大沒少發生,他沒多想,笑着說了她一句“笨丫頭”:“戰鴿不能喂太多食……怪我沒有囑咐好,回頭我再給你訓一對。你剛纔說什麼?蠢貨?”
“嗯……”紀小離看了眼身後堂中靜靜品茶的人,聲音壓的低了又低:“師父給取的!”
紀西順着她的目光向那人看去,頓時心中瞭然,眼中光亮一閃,他挑了挑眉,忍住笑意。
又叮囑了笨丫頭幾句,紀西最後柔聲低低的對她說:“大哥打了勝仗就快回來了,等他回來了我便去求父親……接你回來!你在這裡好好照顧自己——等着我!”
少年的語氣那樣堅定,壓抑卻壓抑不住的快活。紀小離雖不明白是爲了什麼,卻也跟着開心起來,笑眯眯的對他點點頭。
送走了紀西,她心情依然很好,蹦躂回去,見她家師父還在喝茶,跑過去殷勤的爲她家師父續水。
“師父在想什麼?”她笑眯眯的問。
國師大人沒理她。
“是在擔憂方纔爲我大哥算的不準嗎?”小少女仔細想了想,“善解人意”的問。
“我自出師門,還未曾有過失手。”陳遇白擡了擡目光冷聲說。過了片刻,又到底心有不忍:“怕只怕,將來你們紀家寧願我這一卦不準。”
他說得那麼隱晦,紀小離自然不可能品得過來其中深意,立在他手邊苦苦思索着。陳遇白看着她傻氣天真的樣子,想起紀西方纔離去時的躊躇滿志,難得的嘆了口氣。
紀小離聽他嘆氣,以爲是他心中憂愁苦悶,連忙寬慰他:“既然未曾失過手,失一次是不要緊的!算命這事很難,以前有個小孩子也是國師大人的弟子,不會算命,只能給國師大人關門……”她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因爲她家師父的臉色忽然之間變得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紀小離,”陳遇白咬牙切齒的叫了她名字,卻又說不出什麼來,最後只能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力又無奈的揮了揮手,“算了……出去吧。”
他有些頭疼,揮退了她便支着額閉目養神。可紀小離哪裡會就這麼走?小心翼翼的蹲在他腳邊,輕聲說:“師父到底是在擔憂什麼呢?我替師父分憂好不好?”
她家師父微微睜開眼看了她一眼。
“你連輕功都學不會,躲人追殺都跑不掉,如何爲我分憂?”陳遇白嫌她煩,隨口敷衍她。
誰知她神情一黯。
“我原想着修成了仙就能騰雲駕霧了嘛……我知道了師父!我會努力學的!”紀小離抓抓頭,愧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師父別擔心了!”
陳遇白只是隨口打發她的,她那樣認真的對他抱歉又立志,他心中無法辨明的異樣起來。就像長在黑暗裡的蓍草,至陰至寒,最是孤冷,可來自山谷馨軟的微風吹過,陰寒孤冷的枝葉卻在風中微微擺動,如同羞澀少女柔軟的腰肢……好奇怪的異樣感覺,不糟糕、未曾有過。
“大人!”小天這時在門外通傳:“千密使求見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我一般晚上碼字白天回覆留言,除了很短的“撒花”之類,應該都有回覆,大家注意查看。
另外建議看國師大人笑話的和拍國師大人狗腿的兩派人馬在留言ID上標明,以示派別,比如“我是來看國師大人笑話的XXX”、“我是來追隨國師大人左右的XXX”、“我只是來等國師大人肉的XXX”
這樣我截圖給國師大人看的時候就能一目瞭然了,國師大人該報復報復、該打賞打賞的時候也不會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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