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的毛紡廠就建立在嚴安堡新平整出來的一片空地上,佔地三十多畝,裡面都是整齊劃一的大間大間的屋子,青瓦白牆,綠樹掩映,看起來就透着一股不一樣的氣勢。
毛紡廠的門口有一大片用青石鋪起來的空闊的小廣場,就方便女工們來往和進貨出貨,此刻,就在毛紡廠門口的那片空地上,早已經滿滿當當的擠滿了人,因爲今天毛紡廠正式開業,有一個儀式,今日來的女工們都站在了門口,一個個有些興奮又有些好奇的等待着,周圍那些人好奇和羨慕的目光讓這些女工們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不過更多的,還是興奮,畢竟這樣的大場面,就算是在平溪郡,也是數年難得一見,就算是趕廟會唱大戲的時候,也不過如此。
而毛紡廠周圍聚集的更多的人,卻是過來看熱鬧的,嚴安堡內的百姓,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布商,還有平溪郡內趕來的各路人馬,早已經把這裡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熙熙攘攘,放眼看去,全部是一片涌動的人頭,毛紡廠周圍的街道上,如果不是弓道社的學員們在維持着秩序,交通估計早已經徹底癱瘓。
“奇怪,這嚴家的作坊,怎麼名字這麼古怪,聽說叫什麼廠,咱們甘州境內好像還沒有過叫廠的作坊吧……”
“這位老弟,你這就外行了吧,小作坊那就叫作坊,但作坊大了,大到像嚴家這種,那就是廠,這可是嚴公子說的,廠,聽着就有氣勢,就和一般的不一樣,就像製造局一樣,你小打小鬧只有三五個工匠的,好意思叫製造局,而嚴公子的製造局,那是天下聞名,什麼都能造,一年光造四輪馬車就行銷天下,賺百十萬兩銀子,還能造水火機,紡機,織布機,那可都是排着隊在搶的東西,以前甘州不也是沒有叫局的作坊麼,我聽說其他州郡之中已經有人厚着臉皮來沾光,把自己的作坊也改了個名字,叫什麼什麼局的!”
就在那擁擠的人羣之中,一個外來的布商剛剛嘀咕了兩句,旁邊一個和他擠在一起的一個男人立刻就接過了話頭,說了起來,語氣之中充滿了自豪。
“聽大哥口音,應該是平溪郡本地人吧……”
“當然,我就是青禾縣的,我兒子就在弓道社,跟着嚴公子學本事……”
“聽說那嚴公子能夢中遇到神人,有神人指點,是不是真的?”
“我跟你說,你可不要亂傳……”那個青禾縣的男人左右看了看,故意壓低了一點聲音,一臉神秘,“我大舅就是這嚴安堡的,我聽我大舅說,當年這嚴安堡還叫柳河鎮的時候,嚴公子剛剛出生的那天晚上,鎮上的不少人都看到有天上有一大顆光坨坨的星星飛到嚴家,那給嚴家接生的穩婆都說嚴公子生下來通體發光,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
今日的弓道社的所有學員已經傾巢而出,整個嚴安堡內,到處都可以看到黑色勁裝的弓道社的學員在維持着秩序,那一個個挺拔年輕的身體,年輕帥氣的面孔,剛勁肅穆的氣質,成了不少人眼中的另外一道風景線。
特別是毛紡廠中的不少未婚的年輕女子,還有趕來嚴安堡中看熱鬧的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的,不少人都在悄悄打量着那些弓道社中的年輕人。
正在街上維持秩序的沈騰現在就額頭冒汗,被一個來看熱鬧的大媽纏上了。
“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啊,長得滿俊的,住在哪裡,家裡有幾口人,看你年紀,應該還沒有婚配吧……”
“我跟你說,我是陳家溝的,我家裡的閨女今年剛剛十九,也沒有許配人家,我閨女那可是村裡的一朵花,心靈手巧,又能幹又持家,誰要找了我閨女,那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而且我家裡條件也不錯,我閨女還有一個大哥,那可是在衙門裡當差的,在村裡都沒有人敢欺負,我家裡還有二十畝良田,好幾頭老水牛……”
沈騰長得原本就俊朗,這經過在弓道社將近一年的歷練之後,人進階了武士,整個人的氣質和以前比起來也大有不同,這往街上一站,不知吸引了周圍多少姑娘的眼光。
看到沈騰窘迫的模樣,臉黑皮厚的石達豐擠眉弄眼的走了過來,給沈騰換了一個位置,“大媽你別找他了,他老爹老孃爲了早點抱孫子,早就給他找好了媳婦,一個正妻,一個平妻,還有七八個小妾,就等他過完年回去結婚呢,你閨女嫁過去日子肯定不好過,大媽你看我怎麼樣,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媳婦呢,大媽你家裡在哪裡,要不改天我登門去看看你閨女,再多我都要……”
那個大媽瞅了瞅石達豐黑布隆冬的那張大臉,一下子就沒了興致,在白了石達豐一眼,嘀咕了一句哪裡來的野小子之後,也縮到人羣后面去了。
……
“六哥,那個女人是誰?”陸蓓馨今日也隨着陸佩恩和陸老爺子來到了嚴安堡,正坐在小廣場哪裡設置的一片席位之中,這個時候在這裡有席位的都是平溪郡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不少是甘州各地的大布商,在來到這裡之後,陸蓓馨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漂亮鮮豔的水藍色長裙的鐘若蘭,鍾若蘭膚白勝雪,眉目如畫,舉止優雅,在加上她那一身華麗的長裙,讓坐在觀禮席位前排的她,非常醒目。
今日的陸蓓馨也是精心打扮過的,穿着一身火紅色的長裙,十分耀眼,若論長相,陸蓓馨也不比鍾若蘭要差,別有一番俏麗青春的靚麗姿態,但卻沒有鍾若蘭那種恬淡從容的感覺,陸蓓馨也坐在第一排,和鍾若蘭中間隔着好多個位置,似乎是出於女人的某種直覺,在看到鍾若蘭之後,陸蓓馨的心中就響起了警報。
“那個女人是蘭州鍾家的人!”陸佩恩朝着那邊瞟了一眼,然後低聲和陸蓓馨說道,“現在鍾家在平溪郡的大事小事,都是那個女人說了算,大通錢莊的何掌櫃現在都是她的副手!”
“鍾家的人怎麼會在這?”
“禮強的生意做得這麼大,和鍾家有生意往來也正常!”陸佩恩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
似乎是感覺到了這邊目光的注視,鍾若蘭偏過頭來,剛好和陸蓓馨的目光碰在了一起,鍾若蘭甜甜一笑,對着陸蓓馨微微頷首,陸蓓馨也對着鍾若蘭笑了笑,含蓄的點了點頭,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從容和諧,而心中的暗涌,估計只有兩個女人能夠體會得到。
“馨兒,這次回去之後,下個月家裡新開的毛紡廠就交給你打理,我會讓你兩個嫂子在旁邊幫襯着你,也會讓家中的幾個管事教你看賬目,你要把下面的人管起來,爹爹知道你一直聰明能幹,只要你想管,一定能管的好!”一直坐在旁邊不說話的陸老爺子突然偏過頭,和陸蓓馨說了一句話。
“啊,爹爹,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了……”陸蓓馨有些驚訝的問道。
“傻丫頭!”陸老爺子用慈愛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這顆掌上明珠,“那是爹爹給你的嫁妝,你不在家裡學會怎麼管人管事,將來嫁過來,眼前嚴家這偌大的產業和諸多家事,難道你還要讓禮強回來操心不成,當然是要你管起來,只要你能管,以後這些東西禮強都會交給你,你就是嚴家的大少奶奶……”
“爹,你放心,女兒聽你的!”陸蓓馨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這次回去,我就把家裡的廠子和下人們管起來!”
陸老爺子老懷大慰,和陸佩恩互相看了一眼,都感覺自從陸蓓馨和嚴禮強的關係確定之後,這丫頭,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一下子徹底懂事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郡守大人,嚴公子到……”隨着遠處傳來的一聲大喝,毛紡廠這邊瞬間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然後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平溪郡守王建北和嚴禮強兩個人談笑風生,從遠處走來,幾個青禾縣的官吏跟在兩個人身後,亦步亦趨,其中有一個老頭,穿着縣令的官服,行動緩慢,感覺都有點跟不上趟。
看到郡守大人和嚴禮強來了,這邊原本坐在席位上的人一個個連忙都站了起來,向兩人行禮。
“見過郡守大人!“
“見過嚴公子!”
“哈哈哈,大家不用客氣,不用客氣,今日本官到此,也是來這裡和大家一起見證我平溪郡中的一場盛事!”心情大好的王建北微笑着和一干鄉紳巨賈們說着話,讓人如沐春風。
周管事悄悄來到嚴禮強的旁邊,小聲說了一句,示意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嚴禮強輕輕的點了點頭,讓周管事下去,一切照舊。
嚴禮強也看到了陸蓓馨,還有鍾若蘭,兩個女人,一紅一藍,坐在前面,都是人比花嬌,相映成趣,在嚴禮強過來的時候,兩個女人的兩雙眼睛都落在了嚴禮強的臉上,一個脈脈含情,一個眼波盪漾。
嚴禮強和王建北一起坐到了嘉賓席的最前面中間的位置,然後周圍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煥然一新,滿面春風的陸文斌走到了前面,開始介紹起來。
今日這場儀式的司儀,嚴禮強點了陸文斌的將,讓陸文斌來做,毫無疑問,這個時候能在這麼多大人物面前露臉,這絕對是陸文斌的高光時刻,而陸家的管事在這個時候擔任司儀,這也從間接說明了嚴家和陸家的關係,陸老爺子等人都非常滿意……
……
就在嚴安堡內的儀式剛剛開始的時候,距離嚴安堡二十多裡的官道上,蹄聲隆隆,一羣穿着帝京城皇家侍衛緋紅色袍服的侍衛,正在護衛着一輛四輪馬車,在官道上風馳電掣,朝着嚴安堡衝來。
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快,再快點,聽說那嚴安堡就是今日最熱鬧,那毛紡廠要開了,咱們剛好趕上好事時候,等辦完這趟差事,回去後公公和皇上都重重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