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戀雪閉着眼睛,回憶陸雲耕跳出來擋拳的那一幕,當時有些細節,自己沒能看出,不過結合胡虎的描述,大致清楚了。
(他練了硬氣功,不是金鐘罩那種高檔貨色,是鐵布衫,慈航靜殿常拿這套去搪塞俗家弟子,除此之外,他還學了太乙真宗的兩儀化量訣……只有皮毛的程度,未經正式傳授,恐怕也是一招半式這樣湊回來的拼盤,真有一套……)
東方戀雪益發感到好奇,因爲這樣子胡拼亂湊各家武技,正常情形下,不但練不出什麼東西,還很可能走火入魔,可是陸雲耕的實力不俗,若說他這麼亂學亂練,能把力量練上五級,進入高階,這天份可了不起得很:若說他沒有進入高階,憑着四級力量接下胡虎的重拳,那就更不得了了……
就目前線索來看,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東方戀雪想多蒐集點陸雲耕的情報,本來這是很簡單的事,找來曲子委託一聲就成,但……東方戀雪心頭一動,也許……這個聽來頗有意思的人,會是自己等待多時的一個機會,安全起見,還是別過早讓自己背後的魔門注意到他……
(曲子那邊不能用了,其他的情報管道雖多,但要動用那些管道,卻不被曲子他們知道,這可不容易,該怎麼作纔好呢……)------------------------------------------------------------------------
東方戀雪約了胡虎,隔日再來喝酒,對別人來說,這或許只是一句客套話,但東方戀雪相信胡虎必會聽進去,所以第二天中午,店內來報有訪客時,他不感意外,只是當下樓看見站在那裡的人,稍微吃了一驚。
“咦,陸兄,怎麼只有你一個?胡兄弟呢?”
看到站在那裡的人,只有陸雲耕,不見胡虎,東方戀雪驟感意外,再怎麼說,陸雲耕可不缺錢吃飯喝酒,而胡虎也沒道理不來佔這便宜。
“東方兄弟,見笑了。”陸雲耕看見東方戀雪,臉上一紅,連連拱手,爲了昨日的酒醉醜態,連連告罪。
“不用客氣,你我哪用得着這麼客套?不過就是喝醉酒嘛,這誰沒有啊?千萬別放在心上,我喝醉酒的時候,比你厲害得多,連褲子都會脫了扔水溝裡。”
“慚愧,我……我以後都不再喝酒了。”
“哈哈哈,這話當年我也曾經說過的,結果不到一日就開始喝了……胡兄弟爲何沒來?我還等着他一起喝酒咧。”
“胡師弟有事,今天無論如何是來不了了,他……昨天險些誤傷了三位師兄弟,加上口出不遜,被回報之後,今天他……”
陸雲耕欲言又止,東方戀雪卻已明白,胡虎性格暴躁,禍從口出,肯定是回去之後,被人舉報了什麼,惹得慈航靜殿的師叔伯大怒,或是把他關了禁閉。或是把他打到不成人形,總之是無法參與今天的約會了。
“我怕東方兄弟久候不耐,特別來向你說一
聲,事出突然,真是對不起。”
“哈,好說,別介意,喝酒哪時候都可以,今天不成就改天,哪用得着親自跑一趟來?但你既然來了,可不能這麼簡單就走,定要陪我再喝一頓。”
東方戀雪盛情邀約,口中說得漂亮,心裡卻已打着酒裡下藥的主意,只要作得巧妙些,酒過三巡之後,自白藥劑生效,這個帶着土氣的年輕人猛吐真言,旁人和他自己只會以爲是酒醉的結果。
不過,已經出過一次醜的陸雲耕,明顯不打算重蹈覆轍,很不好意思地紅着臉,委婉卻堅定地拒絕了,改提議道:“小弟昨天初抵帝都,還來不及去換准考證,東方兄弟如若有興趣,一起走一趟如何?”
“好啊!這有什麼不好的。”
東方戀雪與之同行,兩人一同前往考試院,路上邊走邊說,談起了彼此目前的狀況,東方戀雪是孤家寡人一個,單純來赴考,陸雲耕雖是與慈航靜殿的隊伍同來,卻不算是慈航靜殿的代表選手,只不過是單純與師兄弟交情好,同行上路而已,至於慈航靜殿的參戰隊伍,則是人才濟濟,不少本爲僧侶的慈航高手,都受命還俗參戰,以壯慈航聲威。
“哦,那個劉師兄就是金龍?慈航靜殿金字輩的高手,以龍、蛇、虎、豹、鷹、象、龜、鶴最有名,江湖人稱八佛金身,剛剛聽你說,八佛之中起碼來了五個……嘖!真是好賣力,慈航靜殿這次是志在必得了啊!”
東方戀雪道:“不過,金龍禪師……俗家本姓好像不是姓劉啊,還有胡兄弟,他本姓是什麼?爲什麼對這姓名如此反感?”
“這……這個……”陸雲耕遲疑了半天,仍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東方戀雪暗自發笑,昨天自己將慈航靜殿的最新情報調來,現在已經知道那邊的狀況了,整件事與現任慈航靜殿掌門眠殘有關,這方丈……打從接任的那天起,就是所有慈航子弟的超級煩惱。
如所有的大門派一樣,慈航靜殿一樣有權力鬥爭,爲了爭奪掌門之位,各種明爭暗鬥,絕不因爲大家都是出家人而客氣,最後能脫穎而出的,都是心計、謀略高人一等的厲害角色,不過,偶爾也有例外的個案,像最近的一次,所有夠資格的方丈候選人,爲了爭奪大位,使盡了明槍暗箭,弄到不只是兩敗俱傷,更幾乎全滅的慘烈地步,眼看再鬥下去,方丈還沒選出來,慈航靜殿先要元氣大傷,寺中長老緊急決議,放棄原先堅持,不由本身派系的人接任,選擇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對象。
之前競爭得太狠,相互攻擊時務求刀刀見骨,忽然說要和解共推,真是談何容易?結果最後出來的,是一個不屬於各大派系,能力也不如何出衆,聲望不高,卻與各方關係都不錯的中年僧人,整天笑嘻嘻地非常和氣,這個僧人……就是現任方丈眠殘大師。
所有人都以爲,眠殘只是一個過渡性的角色,作不了幾年掌門就要換人,在衆多強大派系包圍下,這位子就像是火山口,根本不可能坐穩,但誰也沒料到,盡
管位子很燙,眠殘從來也沒能坐穩,卻一坐便坐了十幾年,這與其說是奇蹟,倒不如說是驚人的“平衡感”,其中關鍵便在“利益”兩字上。
不能力敵,便當智取;沒法威逼,就行利誘,眠殘很清楚自己是怎麼坐上這位置,因此爲了繼續坐下去,他一面減少自身的威脅性,從不發展自身的派系與勢力,始終孑然一身,不讓勢力強大的幾個派系感受壓力:另一方面,他努力爲各派系爭取利益,只要好處源源不斷,誰也不會對下金蛋的母雞動手。
利益如水,有人獲益,自然有人吃虧,爲了不因此造成寺內糾紛,眠殘不得不將創造利益的方向,直指寺外,於是,在眠殘領導下的慈航靜殿,開創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最開始,所有人只是覺得慈航靜殿變得……怪怪的,打着“出家人予人方便”的口號,開展各種“服務”事業,收取費用;再後來,各種生意越作越大,規矩也越來越明確,有了商業帝國的雛形……最後,所有慈航僧侶都不得不承認,這是慈航靜殿史上最有錢,也最墮落的時代……
好處,實實在在拿在手裡,盆滿鉢滿,着實可喜,但不是每個人都對這樣的改變泰然處之,至少,面對江湖同道揶揄的目光,寺中僧侶都不知該如何自處,儘管覺得這樣的轉變不好,但反對的聲音,在實質利益之前卻顯得微弱。
慈航靜殿本就不禁俗家弟子以武謀生,走鏢護送、保鑣隨扈、賞金獵人,這些都是常見的工作,但自從眠殘方丈積極推廣“世俗服務”之後,派出大量的僧人,協助俗家弟子走鏢、保護要人,初時還頗獲好評,但時間一長,漸漸有俗家弟子抱怨,工作競爭多,飯碗也被搶走,好像被反客爲主了……
除此之外,眠殘方丈大開門牆,招納各方人才,進入慈航靜殿學藝,雖然爲了名門大派的體面,以測試入學爲主,不過只要肯高額捐獻,還是可以開後門入學,而最多隻有五年的學藝時限,也是爲了能儘快製造“慈航弟子”,這些人學有所成後,寺中提供貸款,獎勵他們回鄉創業,來個遍地開花……種種生財手段,想不賺錢都難。
名利素來不分家,財富可以讓人出名,而名氣則可以幫人賺更多的錢,在這樣的思路下,此次慈航靜殿積極參與大比,雖然是奇怪了些,卻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爲了要爭取露臉揚名的機會,俗家弟子的實力不足,就派出武僧赴考;考試規矩不收出家人的報名,便索性讓武僧“暫時”還俗,這等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態度……與那些邪派也沒什麼差了。
此事雖然紙包不住火,但慈航靜殿刻意低調進行,若不是東方戀雪碰巧撞上,也還不曉得慈航靜殿這樣蠻幹。不難想像,此事傳了出去,又將成爲江湖上的一大笑柄,這個素來以遠離世俗自許的出家人聖門,居然比任何中小門派還要市儈,也就難怪會惹來江湖訕笑了。
然而,除了要藉機宣揚慈航靜殿的武技和形象,送到東方戀雪手中的報告,卻還提及了另一個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