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這種事沒有標準答案的,甚至連正確答案都沒有,我也想大半天啦,如果易地而處,我的選擇大概和你差不多吧,畢竟,堅持了大半生的東西,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東方戀雪嘆道:“我只能說,歡喜作,甘願受,各人造業各人擔……如此而已了。”
這實在不是什麼好答案,仁光帝一時爲之默然,但心裡卻像是得到了開解,眉間陰霾漸散,這時,外頭傳來了急急忙忙的跑步聲,由於仁光帝心煩,一早便撤除了所有的警衛,這陣腳步聲直驅而來,似乎是有什麼緊急事情要通知。
東方戀雪奇道:“怎麼了?有什麼緊急軍情嗎?非人者在北地肆虐?還是後黨提前發難,現在已經佔據帝都,讓陛下你成了光桿司令?”
“這應該不至於,一兩年之內,他們還沒法幹得這麼出格……”
仁光帝皺眉說完話,纔剛把封閉氣場打開,一名官員已經跌跌撞撞地衝進帳篷,慌慌張張地磕了幾下頭,這才結結巴巴冒出一句,“陛、陛下,王爺他……他……他自殺了,性命垂危……”
兩人聞言,這一驚非同小可,轉念再一想,己方目前所困擾的問題,顯而易見,以顏龍濤瀾的智慧,斷然不會看不出,而他若要保持對兄長的忠心,除了以身殉主,搶着自殺,還真沒有別的好辦法。
情況糟糕之至,顏龍濤瀾若死,後果無可收拾,仁光帝與東方戀雪沒等這官員把話說完,立即飆衝出去,趕去看看狀況。
幸好,顏龍濤瀾只是傷重,勉強保住性命,他的死志甚堅,刎頸而過的那一劍,雖然沒有割斷喉管,卻也重傷喉部,無法開口說話,而他之所以保住性命,那也不是因爲他下手不力,是有人及時破帳篷闖入,險險將他救下。
這世上的聰明人不少,有時就連一些別人眼中的笨蛋,都會難得地聰明起來,立志要“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的陸雲耕,早早就看出顏龍濤瀾的不妥,生怕出個什麼事,找了胡燕徒,一起躲在帳外窺探,見到顏龍濤瀾的影子有異動,立即搶救,雖然遲了半步,破喉見血,但終究是把人給救了下來。
“徒弟、老胡,你們幹得好,朕衷心感謝你們!”
仁光帝對着兩人彎腰行了一個禮,以君拜臣,如此大禮,嚇得周圍衆人全部跪倒,陸、胡兩人也不敢受禮,下跪還禮。這一下動靜鬧得頗大,但仁光帝心裡卻舒坦多了,本來煩擾不已的問題,就在
聽見弟弟惡耗的瞬間,一下得到解答,別說什麼殺與不殺,情感上自己根本就沒法接受失去這個弟弟的後果,既然如此,答案就很簡單了。
“濤瀾!你這是在幹什麼?你以爲自己死了,就是對朕效忠,就是解決問題?給朕清醒一點!以你的智慧,朕不信你會看不出來,你死了,這才真正是給朕製造問題。”
仁光帝不只是說話,手上更不停歇,按在顏龍濤瀾的胸口,將真氣源源不絕地輸入。
顏龍濤瀾先後兩次受的傷,都已上藥處理,此時輸真氣進去,除了鎮痛,療傷的意義不大,因爲沒什麼瘀血需要打散,仁光帝的真氣也不具生肌長肉異能,灌輸真氣入體,沒什麼效果可言,只是他們兩人兄弟情深,仁光帝要作這沒意義的動作,其他人也沒得干涉。
陸雲耕有些擔心,畢竟仁光帝連續戰鬥之下,本身也傷得不輕,爲雷錯轟療傷已耗真元,現在又給顏龍濤瀾輸氣,連番竭盡施爲下,傷勢必然加劇,這着實讓陸雲耕慨嘆,自己的這個師父,半點也不讓人省心。
暗自嘆息中,陸雲耕不經意地一瞥,忽然發現顏龍濤瀾神色有異,雙眼瞪大,滿面駭然,不由得吃了一驚,還以爲仁光帝口中說得仁義,偷偷暗下毒手,剛想要出聲,卻見顏龍濤瀾身上,發出淡淡的金色氣芒。
各種護身功法,都有獨特的運作徵兆,更何況陸雲耕最近看這金芒的次數着實不少,已看得相當熟悉,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正是龍體聖甲運作的氣芒。
“陛下!你……”
這時,所有人都看出不妥,非但顏龍濤瀾的表情駭然欲絕,連仁光帝的臉色都整個脹紅,像隨時都會滴出血來,身上更發出一股莫名高熱,所有靠近的人都如入洪爐,燥熱難當,紛紛後退,而當仁光帝的嘴角都開始滲血,在場大多數人都給嚇着,不明究理的他們,除了跪地瘋狂磕頭,就沒有別的事可以做了。
仁光帝嘴角滲的血越來越多,另一邊顏龍濤瀾身上的金色氣芒,卻是越來越盛,到了讓人難以直視的程度,在場有武術基礎的人都看得出來,仁光帝不只是傳輸真氣,更拼着大傷元氣,正在替顏龍濤瀾築基,將某種功法傳至他體內,助他加速練成。
這種幾乎是手把手,牽着人一起修練的功法,是隻在大門派、大勢力中流傳的無上秘法,操作很困難,風險更是極高,通常都是用來傳功給重要人物。以仁光帝的絕世武功,要
使用這套秘法也不算太難,但問題是他傳給顏龍濤瀾的那套東西,從氣芒特徵看來,怎麼看都像是傳說中的龍體聖甲。
龍體聖甲是帝國太祖所創的絕學,雖然沒有訂下“非帝王而私學此神功者,殺”的規矩,那也只是因爲這套奇功修練太難,沒有真龍之氣,彙集不了萬民願力,就算想練都很難練成,倒也不用另外加規矩限制,不過,這套除了帝國太祖無人練成的絕學,素來被視爲帝國之主的象徵,偷練私學,肯定是超級重罪,而現在仁光帝竟要將之外傳出去?
照理說,龍體聖甲不是那麼好練的,但參與過華爾森林之戰的衆人都心裡有數,顏龍濤瀾如今也有真龍之氣,已具備修練條件,只要仁光帝爲其築基,任真龍之氣自然運轉,龍體聖甲便水到渠成。
獲此殊榮,顏龍濤瀾眼中半點不見興奮之色,有的就只是急惶不安,如果不是因爲動彈不得,他肯定會跳起來拒絕,死也不接受這份過重的饋贈。
“濤瀾,你給朕聽好,從今之後,不許做任何的傻事,沒朕許可,你不可以死!今天發生的事,也許就是命運對我們兄弟的玩弄,但朕會就這麼認輸嗎?想都不要想啊!朕還就不信了,誰說我們兄弟就只能留一個的?你我兄弟齊心,共創大業,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朕不夠格當皇帝了,你取朕而代之,朕沒有第二句話說!”
仁光帝怒喝道:“命運想要讓朕好看,朕就偏要讓老天也失望,濤瀾你是朕最重要的弟弟,永遠都是!朕寧願失去江山,悽慘收場,也不願失去你這兄弟,孤零零一個雄霸天下!你聽清楚了嗎?”
聲聲字字入耳,顏龍濤瀾心裡暖得說不出話來,熱淚盈眶,只能用盡力氣,勉強點頭表示,心裡發誓,無論如何也要效忠兄長,追隨他直到世界的盡頭。
皇帝的這一番真情話語,打動的不只是顏龍濤瀾,陸雲耕、胡燕徒都非常激動,他們兩個都重視情義,見皇帝作出這樣的決斷,又是佩服,又是慶幸自己沒跟錯人,當下很自然地單膝跪地,向皇帝陛下表示忠誠。
東方戀雪不是沒有被觸動到,只不過身爲這小組織中,腦袋最清醒的一個,他的目光掃在其他官員身上,發現這傢伙一個個表情木然,似乎沒有什麼特別感覺,這着實使他心中微嘆。
(唉,在這個世道,好人真是難做啊……要是我不幫這傢伙,他真的會死的,只有儘量多幫他撐些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