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再見平頭哥
又過了20分鐘,患者狀態明顯緩解,意識恢復。
他很配合醫療,知道自己的情況,只是氣管插管在氣道里產生刺激,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見患者間斷躁動,急診科醫生檢查血氣分析,等看見結果後拔除氣管插管。
婁老闆身邊帶着翻譯,在德國馬普所的時候就是翻譯進行溝通。
瞭解了患者的檢查結果後,羅浩這才長出一口氣。
患者雖然沒有完全恢復,但剩下的只需要靜養,休息就可以。生命已無大礙,更不會有嚴重的併發症。
“120急救車送去醫大一吧,這個患者我認識。”馮子軒和省院的醫務處長交流,又連續打了幾個電話,安排好後繼事項。
送去醫大一院觀察幾天,羅浩極少給自己打電話辦私事兒,馮子軒準備把這事兒落到實處,踏踏實實讓羅浩承自己個人情。
都安排完,幾人走出省院。
天色已經大亮,對面的各種早餐店也都開了,絡繹不絕的人吃着早餐。
“小羅,你這經驗夠豐富的。”馮子軒讚道。
“馮處長,按說國內只有咱們東三省,尤其是江北省最有經驗纔是。”羅浩有些詫異。
“害。”馮子軒一點都不羞愧,哈哈一笑,“這不是那啥麼。”
“???”
“從前類似的酒蒙子會很多,每年冬天都聽說有凍死的。
最近一次,還是3年前,一個患者喝多了躺在路上,被一輛車壓過去。那輛車的司機自己都不知道,結果被送來的時候雙側多發肋骨骨折,併發雙手凍傷。”
“外傷沒事,但患者死了,小羅你說是怎麼回事?”馮子軒順勢提出問題。
“凍傷的栓子脫落,造成的肺栓塞。”羅浩毫不猶豫給了診斷。
“嗯。”馮子軒對羅浩可以迅速、正確的診斷一點都不意外,他點了點頭,“經濟好了,再加上到處都是攝像頭,社會治安也好了,酒蒙子也安全了很多。”
這話略有點古怪,可仔細一想,的確是這樣。
“我年輕在臨牀的時候,出過半年120急救,接過不少凍死的酒蒙子。臨死前自己把衣服脫下來,臉上帶着笑。我當時就想啊,這種死法應該是最幸福的死法了吧。”
“!!!”羅浩一怔,哈哈一笑,“馮處長,可別這麼說,好好活着。再說,凍死的人可未必就舒服。”
“總有面對死亡的那一天。”馮子軒很平淡的回答道。
羅浩沉默。
“其實能在死的時候笑着,也算是不錯的一個結局。但就是要脫衣服,有點苦惱。”
羅浩哈哈大笑,原來馮處長糾結在這兒。
“小羅,這些外國人是婁老闆挖回來的?以後要做什麼?”
“馬斯克的腦機接口炒的很熱,雖然我不是很認可,但這總歸是未來的一個方向。馬普所在這方面走在世界前列,就聯繫了婁老闆、工大和科學院的兩位老闆設立了一個試驗室。”
馮子軒聽的眼皮子直跳。
羅浩在自己眼前完成了這麼多事兒,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馬普所,馮子軒剛剛已經抽空上網搜索了一下,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機構。
世界頂級的科研所,最近因爲動保組織和其他因素被衝擊,人心惶惶。
小羅下手真快!
“還有團隊被中科院挖去魔都,誰能出成果算誰的,總之肉爛在鍋裡總比別人家吃肉咱們聞味兒強。”
羅浩平淡的講述了自己的想法。
“那倒是。”馮子軒看了一眼早餐店,笑道,“走呀,一起吃口飯。”
“好。”
“小羅,這跟你也沒什麼關係,你還操這個心。”
羅浩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馮子軒見羅浩對此沒有興趣,諱莫如深,知道他有自己不方便說的話,便換了個話題。
“小羅,我有個親戚家的孩子今年畢業了,你猜她去了哪?”馮子軒笑吟吟的問了句,隨後補充道,“我給的建議。”
“要是馮處長您給的建議……”
羅浩沉吟,很明顯沒把這事兒當成是一個玩笑,而是在認真思考。
幾秒鐘後,羅浩問道,“男生女生?”
“女生。”
“現在臨牀一線不好乾,男生的話我覺得您會建議當獄醫,女生我覺得您會建議當校醫。是去咱們醫科大學當校醫了麼?”
“哈,猜對了!”馮子軒合掌而笑。
“校醫有好處,也有不好的地兒。好處是不上夜班,有雙休節假日、寒暑假。
晚上和平時週末學生有事就臨時找一下,在學校裡是屬於後勤人員,主要工作是搞各種材料,其次纔是醫療保健,工資是參照全額醫療事業單位給發的。”
馮子軒一怔,他能猜到羅浩對校醫有了解,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瞭解。
難道自己接下來還沒想好要不要說得事兒,小羅也“猜”到了?
這也太妖孽了吧。
“但不好的地兒是校醫晉職稱比較難,不過有馮處長您在,我幫着寫兩篇論文,缺啥來找我,也沒什麼難的。”羅浩直接點破馮子軒話裡面的話。
“!!!”
馮子軒瞠目結舌。
自己問了一個問題,羅浩竟然從頭猜到尾,連自己還在猶豫要不要說清楚的事兒羅浩都說了出來並且給了允諾。
“小羅,你……怎麼知道的?”老成慎重的馮子軒都開始結結巴巴了起來。
“因爲我上學的時候,給三四個校醫寫過論文啊。”羅浩展顏一笑,“大差不差就是這樣,職稱的確比較難晉,但不是有我呢麼。”
“!!!”
“只要注意別以爲自己職稱高看病就厲害,該認慫就認慫,該送醫院就送醫院。”羅浩叮囑,“曾經有個學校的校醫在醫院幹了幾年去的,自己覺得水平特別高,對校醫這個層面屬於斷崖式碾壓。”
“傳說中的降維打擊?”馮子軒補充道。
“是,他以爲是降維打擊,其實吧也就那麼回事。差點沒因爲誤診死了學生,後來就老實了。”
“這種人一般都很少,校醫的領導也不願意承擔責任,這得多逞強。”
“是唄,要我說想要當校醫,臨牀畢業拿到執業證就過去,別去臨牀幹。”
“對。”馮子軒真是覺得和羅浩聊天一點代溝、隔閡都沒有,兩人觀點相似。
要不是羅浩太強,都算是半拉忘年交。
如果是羅浩剛來的時候,馮子軒還會琢磨一點非分之想,現在麼,馮子軒但凡沒喝多都不會多琢磨那些沒用的。
“我跟親戚家孩子說,醫科大校醫的編制穩定,工作輕鬆,沒有晚班,週末雙休,寒暑假。
關鍵是醫務室學校領導不願意承擔責任,也不想應付各種檢查,既不打針又不開藥。
只負責每年新生體檢,接洽一下社區的體檢團隊、愛爾眼科的視力篩查、外面牙科診所的齲齒篩查,保管下結果資料。”
“咦?是愛爾眼科啊。”羅浩道。
“嘿。”馮子軒嘿了一聲。
這裡面的貓膩馮子軒知道,羅浩也知道,不用明說。
羅浩只是感慨於愛爾眼科的業務廣泛。
“只要沒傳染病就不忙,每天搞一搞呼吸道感染髮燒、外傷初步處理、消化道疾病,上下午課間偶爾能忙一會。其餘時間想幹嘛幹嘛,真是逍遙自在。”
“女孩子要是畢業後能當校醫,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馮子軒深深的看了羅浩一眼。
“得考編制吧,不能直接進。”
“嗯,考編已經結束了,成績過了。”馮子軒道,“現在不比從前,要是二十年前,直接塞進去就是了。”
“看眼下的環境,醫保會逼迫醫生做很多事情,還不如換個環境,也是醫生,離學生也近,能兼顧專業和生活,真好啊。”羅浩感嘆了一句。
沒想到羅浩竟然會有這種感嘆,馮子軒哈哈一笑。
被醫保折磨的可不光是臨牀醫生,包括醫院很多科室長都被折磨的夠嗆。
“就這,孩子還不高興呢。現在的孩子啊,心高氣傲,不管幹什麼都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馮子軒笑道。
“小孩子,別理她。”羅浩笑笑,“終究太年輕,省會城市三甲臨牀,四天一個夜班,工作時長十小時起步,每天急診搶救,一週至少上6天,月收入不到1w。
還要和醫保扯皮和患者周旋還要做教學還有科研指標,各種麻煩事兒。在學校裡一個月拿7000好好地活着不好嗎?”
“其實要不是因爲這片自留地現在還沒多少人注意到,我真想讓她去臨牀被折磨兩年,到時候她哭着求我去。
這人吶,要不是有內驅動力的話,長輩提前給安排好,肯定會有各種意見。”
“嘿,過幾年看看同學都老了,自己卻一直年輕,要是正常人的話都會知道怎麼回事。”
兩人閒聊着走進一家早餐店。
店裡吃飯的都是患者、患者家屬,馮子軒一般不喜歡來這種地兒,嫌亂。
“臨牀多亂,咱醫大一還是好的,其他地兒哪有拿小醫生當人的。”馮子軒點了幾樣早餐,坐下來說道,“說一套,做一套,往死了pua臨牀醫生,當牛做馬都是輕的。”
“說實話啊馮處長,我是聽說過您的大名才願意來醫大一的。”羅浩微笑,看着馮子軒,“幹臨牀,要是沒有個靠譜的醫務處長,還不如辭職回家。”
“哦?!”馮子軒沒想到還跟自己有關係。
“葉處長,協和的那位,你們一起開過會,對你印象深刻。後來金院長問我要不要來的時候,我徵求了葉處長的意見,他說建議我來咱醫大一,不去二院。”
馮子軒揚眉,那股子錦衣衛指揮使的勁兒毫不掩飾的噴涌出來。
“後來我打聽了一下,申主任給我講了一件事。”
“哦?什麼事兒?”馮子軒來了興致。
“陰超對所有女性,必須再三覈查,這事兒申主任記憶猶新。他當時說,最開始馮處長您在臨牀上規定的時候大家都不在意,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他這才覺得您說得對。”馮子軒不知道什麼事兒,應該沒出醫療糾紛,要不然自己會有印象。
臨牀上自己規定的事兒多了,一時之間也很難想起來。
“說是有一天申主任的同學生病,他帶着去急診科,正好遇到一個姑娘肚子疼,急診內科醫生給開了陰超,開之前再三確認有沒有過x生活史。”
“後來沒等申主任這面看完病,那姑娘就回來了,急診科醫生被叫出去,急診b超的值班醫生說,做不了陰超。”
“嗯??”馮子軒一怔。
不是患者自己都承認有x生活史了麼,怎麼做不了?
“那姑娘是個鐵t,沒被反過,所以還是處。幸好急診b超的醫生做之前再次確定,這才避免了一起醫療糾紛。”
“!!!”
連馮子軒都愣住。
這都啥跟啥!自己原本的意思只到急診科醫生的問診爲止,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
難怪自己沒印象,原來是自己規定要做到10分,臨牀醫生做到了15分,避免了一起糾紛。
“申主任當時佩服的五體投地,我詢問他的時候,他給我講了這件事。”羅浩笑道,“細微處見功夫,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麼。別人不知道,我是特別想要一位靠譜的醫務處長管事的。”
這個馬屁拍的舒服,馮子軒甚至都沒有去打聽一下是不是真有這事兒的想法。
小羅說有那就是有,順便對申主任的印象也好了一點。
兩人吃完飯,各自開車回醫院。
莫里茨團隊醉酒的專家被送到消化內科住院觀察,估計有兩天能出院。
羅浩趁着還沒上班跑去看一眼,確保這貨別剛來就死掉。
雖然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但好說不好聽麼。
而且莫里茨團隊的專家都是寶貝疙瘩,不一定保證能有科研成果,但這種專家能補上共和國少走的那段路。
……
……
莊嫣開開心心的來醫院上班。
昨天回家,她又和自家老爺子聊了很久有關於自己在羅浩醫療組定位的事兒。
家裡有人給指明道路,的確可以省去極多的困擾、苦惱。
一早莊嫣開心來到醫院,迎面卻看見了一個很討厭的人——相親平頭哥。
他怎麼來了?!
難道是從帝都一直追到省城?
太過分了!莊嫣甩了甩高馬尾,惡狠狠的看着平頭哥。
“真沒想到傑森醫生的普通話說的這麼好。”平頭哥站在辦公室裡,正在和傑森、範東凱聊天。
而他的眼睛卻死死盯着大熊貓模樣的二黑,目光復雜。
“羅教授不喜歡說英文,爲了交流方便,我學了普通話。其實也沒什麼難的,漢語很美。”
“我知道伱來中國的消息很吃驚!”平頭哥真心實意的說道。
莊嫣怔怔的看着他,難道說他是爲了傑森醫生來的醫大一院?
這麼巧呀。
莊嫣心裡有點膩歪,討厭看見這種爹味兒十足的相親下頭男。爹味兒都不說,這位竟然還像自己導師。
去換了衣服,莊嫣四周看了看,沒看見羅浩的身影。
師兄不在,心裡沒底。
莊嫣拿起手機給羅浩打了個電話。
“師兄,你在哪呢?”
“我在消化內科,9號病房,怎麼了?”
莊嫣把前一陣子去帝都相親的那事兒簡單講了下。
相完親後,莊嫣直接去了蓉城,跟着陳勇去了趙公祖廟拜了財神,還看見那麼多的招財貓。
本來是一段相當美好的記憶,回來後莊嫣覺得自己的運氣相當好,不是一般的好。
可惜,要是沒有平頭哥的話會更好。
“哦,就當不認識他好了。”羅浩笑道,“我一會回去,你別怕,只要你不覺得尷尬,就沒什麼尷尬的。”
“哦,好。”莊嫣小聲的應道,隨後掛斷電話。
她整理了一下白服走進醫生辦公室。
“傑森醫生,那簡直太好了,我沒想到你竟然準備在中國定居!”任非墨右手握拳,奮力一揮,“我可以邀請你……”
“不,任,我想要留在這裡。”傑森很直白的拒絕了任非墨的邀請,根本不等他說完,“這裡有相當科幻的內容等着我去探索。”
“科幻?”任非墨一怔。
“羅呢?”傑森醫生不再和任非墨說什麼,他關注的是今天的手術。
按照範東凱說的時間,羅浩應該已經來了,可傑森卻沒看見羅浩的身影。
“師兄在消化內科,昨天有個朋友生病,他在陪護。”莊嫣說道。
一想到身後有羅浩,莊嫣的膽子都大了很多。
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再說,還有師兄給自己撐腰。眼前這位就算是手眼通天,又能怎麼樣。
從平頭哥臉上的表情,莊嫣驗證了這句話。
“消化內科?怎麼了?”範東凱疑惑。
“正好我要回病房。”傑森還穿着病號服,他找了個藉口偷偷溜掉,但身後跟着範東凱和任非墨,甩都甩不掉。
“小唐,是吧。”任非墨經過莊嫣身邊,問道。
面對面都不說話,的確有點尷尬,可已經走到這步了,任非墨打了個招呼。
莊嫣的臉色立馬黑了下去。
“小唐,原來你在醫大一工作。”
“我姓莊。”
“……”任非墨的小平頭都趴下去,臉上尷尬已經凝聚成實體。
“這誰呀。”陳勇站起來,用肩膀擋住莊嫣半邊身子。
“上次去蓉城之前我不是送患者去協和麼,我爸讓我順便在帝都相親,那位‘導師’就是他。”
“不好意思啊,我太忙了,忘了。”任非墨解釋道。
越描越黑,越黑越描,平頭哥開始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陳勇皺眉,擋住莊嫣,上下打量任非墨。
“我真的是太忙,不是找藉口,最近正在整理申請青千的項目計劃……”
青千?
陳勇更加仔細的打量任非墨。
一看就是老實人,還是那種情商巨低、一心技術的老實人。
要是換其他時候,陳勇也懶得計較,但這貨說話簡直太氣人,而且還是和組裡唯二的女醫生莊嫣這麼說話。
連名字都叫錯了,這比直接抽莊嫣一記耳光還要過分。
任非墨解釋了兩句,見傑森和範東凱上了電梯,他連忙小跑過去。
陳勇的口罩動了動,也大步追上去。
莊嫣前後看看,心裡氣不過,也跟着走上電梯。
只是莊嫣有些茫然。
生氣是真生氣,但總不能像潑婦一樣撒潑打滾不是。
“任教授,青千一直沒評,該不會等你吧。”陳勇上電梯後,很客氣的詢問道。
“也不能這麼說,但的確有點關係。”任非墨撓了撓小平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做腦神經的研究,世界範圍內算是領先項目,所以青千的評審決定等我回國。”
“真是厲害啊,國內肯定是唯一。”陳勇讚道。
“應該是吧。”任非墨見陳勇穿着白服,白服上有醫大一院的徽記,還以爲只是普通的小醫生,他也沒謙虛,隨後閒聊詢問道,“你聽過我的網絡課?”
“???”
“還是對我敬仰已久?”
“???”
“我只是做點小工作,填補國內空白,真的沒什麼。至於這些榮譽,我覺得是老闆、國家給的太多了。我還要更努力,爭取儘早的出成果纔是啊。”
“???”
陳勇歎爲觀止。
見過情商低的,沒見過情商這麼低的。
研究腦神經的人腦子都有問題,缺什麼補什麼?要不然怎麼馬普所的專家昨晚就喝多了,差點沒失溫凍死在東北的深秋裡。
眼前這位從美國回來,說話是真衝,難怪莊嫣上次相親後就直接氣嘟嘟的去了蓉城。
陳勇還以爲莊嫣的脾氣多少有點特,沒想到責任全在平頭哥身上。
正好讓羅浩收拾他。
陳勇也不囉嗦,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任非墨。
因爲他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任非墨說了幾句後就不說話了,跟在傑森醫生身邊,時不時用英語和傑森醫生交流。
看樣子他已經習慣了面對傑森醫生的時候用英語。
但說了幾句,傑森醫生很認真的說道,“任,我能聽懂普通話,你可以用你的母語跟我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