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大傻瓜,纔會站在雨後的倫敦街道上不知所措。
漆黑了整個夜晚,連路燈垂落的昏黃光暈都變得斑駁虛弱,一層層投射在石板路上,照出一線長長的我的影子,漸漸融
入這整個深夜的黑暗的中。
這個城市如此黯淡。千年的歷史又怎麼樣呢?不過是來來往往的人和故事。
多一個少一個,都是無人過問的。
撥通電話的時候我幾乎毫無意識,甚至當丹尼爾的聲音從話筒那一端傳來時忘記了怎樣說話,直到他在那邊「喂,喂」
的喊了一陣,咒罵着打算掛電話的時候我才叫出聲來。
「丹尼爾」
他的聲音立刻就清晰起來,「嗨,老夥計。」
我怔了怔,他聽起來聲音倒是很愉快的。
「我」
我剛要開口,他便用噓聲打斷了我,「電話不安全,小子,快過來,我們有新進展。」
說着他又幹脆地掛了電話。
我滿腹狐疑,他的所有工具都被警察沒收了,又會有什麼新的進展呢?
再打電話過去幹脆就沒有人接聽了,我猜他嫌煩,又拔了電話線。只好趕快動身前往他的公寓反正我本來也打算到
他家裡暫住。清理出許多電子產品之後,他的房間空曠得足以住下一個特種兵小分隊。
一打開門我又嚇了一跳,玄關裡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裝箱,走廊裡又鋪上線,雖然沒有出事以前那樣天羅地網讓人無處
立足,也無法和早上的空曠聯繫起來。丹尼爾博斯叼着根牙籤笑嘻嘻地從廚房裡走出來,見我在發呆,便越發得意起
來。
「怎麼樣,我動作挺快吧?」
我簡直不知道從何問起了。「這是」
他點點頭,一面繞到我身後去關上門。
「我買了新的電腦,還有伺服器。沒有風扇在轉我連覺都睡不好。」
「那以前那些」
「反正也舊了,況且誰知道什麼時候纔拿得回來。這些不是最好的,但也合用。」他不以爲意,推了我一把,「快進屋
去。」
我拎着行李沒有動,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請求他收留我暫住。我已經給他惹了不少麻煩了,雖然他說來輕鬆,但我知道他
原先的那套設備價值不菲,更有一些稀罕的玩意兒現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回來,如果就此被警方扣留不知去向他說得
沒錯,把我賣了都償不了他的情。
他低頭看了我手中的行李一眼,又看看我,扭頭往房間走去。
「你要搬過來住?」
聽起來不太高興。我打了個哆嗦,渾身溼透地在街上站了許久,這是才覺出冷來。
他在房間裡鼓鼓搗搗,「做份烤派來吃吧?我這裡只有睡袋,你湊合下?」
我能說不麼?
洗去滿身雨的寒涼我們在廚房面對面坐下,丹尼爾冰箱裡的東西不多,最後也只湊合着用半個已經有點乾癟的洋蔥做了
香腸洋蔥蛋烤派。漫溢的香氣溫暖着冰冷的身體,我們一人切了一角大快朵頤。丹尼爾幾次想擡頭說話,終於因爲嘴裡
塞得太滿而作罷。
「你不找份廚師的工作真是可惜。」
終於消滅了整個烤派,他啜着甜膩膩的奶茶仰躺在椅子裡,滿臉感嘆。
我微微一笑。「我要開蛋糕店,你忘了?」
他擺擺手,「如果你開外賣餐廳我就每天光顧,蛋糕店就算了。」他坐直一點,正經八百地看我,「我說過沒有,我們
那裡來了個愛丁堡大學的妞兒,那手UNIX玩得真是!」
我瞭然地看他。「漂亮麼?」
他不假思索的點頭,又怔了一下。「等等,我沒說」
「你想追她,所以你想減肥?」
「不是的。」他立刻否認,「我說過,我纔不會爲女人改變自己。」
「但你覺得自己太肥了,她看不上你。」
「哦該死的你,我纔不肥!」
他惱羞成怒,揮着拳頭跳起來。我笑不可抑,幾乎從椅子上跌下來。丹尼爾臉漲得通紅,在那裡站了片刻,又悻悻然坐
下來,長長嘆了一口氣。「愛情真煩惱。」我笑,驟然想起安吉利娜安吉利娜和那個該死的滿頭金髮、皮膚黝黑的
警探安東尼格雷納,便笑不出來。
丹尼爾重重哼了一聲,他顯然沒有注意到我驟來的情緒,只順着自己的思路改變話題。
「剛剛我收到埃恩伊梅特的郵件,他查到一點事情。」
埃恩伊梅特是丹尼爾很要好的網友,也是技術過硬的駭客。「他答應幫忙了?」
「從結論上說,是的。」他帶點賣弄地聳聳寬厚的肩膀,認識我這麼多年,他已經學會在談話中儘量不使用那些我聽不
懂的專業術語,也不再試圖講解具體的技術細節。「在洛伽諾唐克斯身上我們得到的東西差不多,這你都知道了。對
了,你見到他的家人了麼?」
「繼續說剛纔的,那他查到了什麼?」
丹尼爾毫不介意,得意洋洋地一咧嘴。「這還要說我的聰明才智。既然你的那個唐克斯殺了卓先生,那麼就是說卓先生
應該有足以讓他被殺的理由吧對不起,你別介意,於是我建議埃恩搜索一下關於卓先生的事情,結果還真是有些意
想不到的發現呢。」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等我追問。我早已經急不可待,直催着他快說。
他揉了揉自己肥嘟嘟的臉頰,「我可說在前頭,我只是覺得這事情很奇怪,可不見得與你要找的人有什麼關係哦。」他
越這樣說,我便越焦急,幸好他也不再賣關子,從桌子底下又摸出一疊紙來。「你看這個,」上面細細的表格寫着時間
和數字,有一行被紅筆圈了個圈。
我不明所以,擡頭看他。丹尼爾聳聳肩,說:「這是卓先生的銀行賬戶。」
「啊?」
「你看這裡,划走一大筆錢,寄往一個外國公司塞布爾生物科技公司,註冊在加拿大的塞布爾島。」他又看了我一
眼,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你不覺得聽起來耳熟麼?」
我搖頭。我從來沒去過加拿大,怎麼會對一家生物技術公司有印象?
「塞布爾島是靠近加拿大一個省的海島,島上生活着數百匹野馬,上個世紀有一個很著名的紀錄片就是關於這座小島的
。在當地**的保護下,除了研究者沒有人可以上島去,當然更不會有什麼公司了。」
我聽得一團漿糊。「那這個公司?」
「不知道。」他乾脆地一攤手,「我和埃恩約了明天晚上通個話,到時候也許會有新進展。」
「那現在呢?」
「睡覺。」
結果實際上是我在睡覺,丹尼爾整夜都在電腦前敲敲打打,短粗的十指運轉如飛,於是我夢到了海島和野馬,馬羣跑起
來就像無數隻手在敲打鍵盤一樣,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數百匹巨馬踏着遮天蔽日的塵煙向我撲來,我悚然一驚,猛地醒了。
醒來才發現已經日上三竿,不過外面又下着雨,所以天看起來陰沉彷彿還未清醒。
丹尼爾家附近鮮有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整條街上都空無一人。
我煮了咖啡,到丹尼爾房間看一眼,他穿着髒衣服撲在牀上睡得正香,被單把整個人纏成一隻大蠶繭。我笑着退出來,
在廚房窗口邊坐下來,望着窗外點點雨滴打在大理石窗臺上濺起的水花。有隻蛾子縮在窗櫺避光的角落裡躲雨,我看着
覺得好笑,又似乎有點可憐。
發了一陣呆,思緒不可避免的轉回了龍爺的事情。
自然,我從不關心龍爺的財務狀況。他很有錢,且玩一手好牌,衆所皆知。英王與客人賭牌時請他坐莊,滿手牌好得想
輸都難,一時開懷封了他一個爵士,更成全了龍銜館的名聲。
我只是他手下一個糕點師。他開心我便多開心些,他山珍海味自然也會給我一口吃喝。
這麼多年來我如此相信如此生活,並不想得到更多。
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全被他毀了。
洛伽諾唐克斯,他的秘密比我想象得多太多我們都有自己的秘密,但不是他這一種。我可以確信他還活着,是他
殺了龍爺,可沒有人相信我,更沒有一個人站在我這邊。昨晚我到底沒有告訴丹尼爾關於唐克斯死於七年前一場車禍的
事情,而只是與他講了牛津郡的鄧肯夫婦,以及唐克斯的妹妹給我的那封信。信裡的內容着實普通,只是唐克斯夫婦將
要遠赴大西洋彼端幫助一位遇到困難的朋友,他們的朋友名叫特雷墨裡。他們預計兩個月之內回來,希望到時候有機會
兩家人一起聚一聚當然我們都知道,他們最後沒有回來。
我不明白的是,龍爺爲什麼也會認爲他死了?
如果他們是那樣的關係,爲什麼龍爺會相信死在車禍裡的人是洛唐克斯。除非
我設想的那個結論如此可怕,又如此荒唐,簡直讓我不敢再想下去。
不可能巧合到有一個人與他長相相似、開同樣的車,在同一天走在同一條高速公路上,卻比他更加倒黴捲入了車禍。更
不可能同樣走在那條路上的洛唐克斯會預見到有一個與他如此相似的人死於車禍而趁勢消失。那麼唯一的結論就是,
他利用某個人、製造那場車禍,以使自己從所有人的視線中消失
我撲到電腦前,瘋狂地搜索那場車禍的消息。七年前的舊新聞並不難找,而那又是一場格外引人注目的連環車禍。在車
禍中一共死了十五個人,其中包括一名兩個月大的嬰兒。
我呆坐在原地。十五條、不,是二十三條人命,他是個何等瘋狂的罪犯啊!
這個發現讓我心煩意亂,在家裡完全呆不下去,於是便去超市買了菜和米,燜了一鍋紅腸燴飯。烹飪總會讓我的心情好
轉,如果再加上食客的讚譽就更好了。丹尼爾並沒有吝嗇這個,儘管他看起來仍然有些半夢半醒,而他的形容詞只是「
好吃。真好吃。太好吃了」,也讓我很高興。
飯後他一屁股坐到電腦前面。我想他看到了我查完之後沒有關閉的資料,看得出他表情陰沉,但他什麼都沒說。所以我
也就假裝不知道,收拾好碗筷就在電視前坐下來。
其實我已經急得坐立不安,滿心期盼着丹尼爾的朋友埃恩伊梅特打來電話,以至於每次去廚房倒茶回來經過電話都覺
得手指冰冷戰慄,幾乎連茶杯都差點摔在地上。
可是電話一直都沒有響。
這樣來回三四次之後丹尼爾終於察覺不對,異樣的扭過頭來看我。
我頓感尷尬,訕笑着坐回來。
丹尼爾聳聳肩,指了指眼前的電腦。「他會撥網絡電話,不會打那邊過來的。」
話音未落,電話鈴就響了。
丹尼爾狐疑地看看我,挪動一雙胖腿慢吞吞去接電話。鈴聲響了一次、兩次,慢而不清脆,像是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不
該發出聲音,隨時都可能中斷。丹尼爾抓起電話,然後哭笑不得地轉過頭來,小聲嘀咕了一句「是我媽」。
我一下子癱軟下來。才發覺手指一直緊緊攥着,幾乎掐出了血痕。
丹尼爾也有點不好意思,帶着滿腔的不耐煩,幾句話打發了他那位遠在蘇格蘭的老母親,掛上電話轉過身來,衝我張了
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我呆呆看着他,良久,幾乎是在同時我們兩個爆發出一陣大笑。
真是丟死人了。
這一段插曲讓我徹底放鬆了心情,就連丹尼爾,雖然他看起來悠閒,可我卻知道其實他心中的期盼和緊張一點不比我少
。除了爲我擔心之外,他從未與那個埃恩伊梅特有過郵件之外的交流。我想,他一直都是好奇的,只是不得機會而已
。
「你說,他會有多大歲數?」
「比我小也許?」丹尼爾不太確定地聳聳肩。
大多數駭客都滿足於網絡上那個名字後面的那張臉,譬如我所知道的埃恩伊梅特是個喜歡惡作劇、懂得數種語言、會
唱歌劇的天才,丹尼爾對他的瞭解也不過這麼多。
「你看,我有時候真的沒辦法說服我媽媽,我習慣晚上工作,她會打斷我的思路。」
我大笑。「她想你,帶上你的UNIX小姐陪她過個聖誕,再加上整個新年,她就會轉移目標的。」
丹尼爾的臉眼看着漲紅了。「別開這種玩笑!」他揮了揮拳頭,「我說過,我不是」
在他背後,電話鈴又響又脆,嚇得他一滯,把剩下的半句話吞回喉嚨深處。
他不可置信地看我,又轉回身對着電話要了搖頭,「今天真奇怪。」
「也許你媽媽想問問那個UNIX小姐的事情。」
丹尼爾不滿地嘖了一聲,示意我閉嘴,這才抓起話筒。
我自然聽不到電話那一頭的聲音,卻看着丹尼爾的表情漸漸有些怪異。他歪着頭把話筒夾在脖頸之間,歪着頭看我,一
對細短的眉頭皺起來,好像剛剛吞了一隻蒼蠅似的,滿臉的困惑和不知所措。
「你等下。」他對話筒裡說,然後對我招手。
我連忙過去。「是他。」他低聲告訴我,一隻手按在話筒上防止對方聽到,「他,有點怪。」
我莫名其妙地點點頭。丹尼爾按下免提鍵,這樣我們都能聽到他說話的內容。
話筒裡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嗨,我是埃恩。」
他似是對我打招呼,用拖了長音慢悠悠的腔調。
我和丹尼爾對望了一眼,他的聲音十分古怪,是電子曲線扭曲膨脹了的模樣。
變聲器。
自丹尼爾眼中我望到了相同的答案。「埃恩伊梅特,我是湯姆。」我試探着對他說,一邊偷眼看丹尼爾蹭回電腦旁邊
,敲敲按了幾下鍵盤,一邊對我擠眉弄眼,不知是什麼意思。
埃恩用那種古怪的假聲音笑了笑。
「不用去查我了,滿月。如果你查的話會發現我現在顯示的是你媽媽家裡的號碼。」
滿月是丹尼爾的網絡暱稱,我始終覺得有些女孩氣,但他卻喜歡得不得了。
丹尼爾鼓着腮幫子回到電話前,「你這可不夠意思。」
埃恩回答:「這樣安全一些。我很擔心有人監聽你的電話,既然你說警察曾經來搜查。想想看,這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發
生的事情吧。其實我早就鎖定了你家的號碼,只不過需要等待時機,這樣比較不引人注目。」他頓了一下,又解釋,「
對電話公司和可能存在的警察來講,這個電話仍是剛剛那一個的延續。他們會認爲你媽媽有很多話對你說,滿月。」
丹尼爾悶哼一聲,沒有回答。
「你別生氣。我只是剛弄到個很古老的變聲器,一個變頻電路,聽起來很怪吧。」埃恩哈哈笑着,叮叮噹噹地折騰了一
陣,再說話時聲音已經變成慢吞吞的年輕人的聲音。
「好了,我們來說正經的,你查到了什麼?」
丹尼爾抓了抓頭,拖過椅子坐下。「不多,警察沒什麼新進展,只查到了卓先生在死前半個月左右和不知名的人有過聯
絡,唯一知道的短信內容是「到此爲止」,就這麼一句。對方用的當然是不記名預付費的O2卡,所以可以說,毫無進展
。」這些事他尚未告訴我,想來是昨晚我睡下之後又查到的吧。我對他咧嘴一笑,他看了我一眼,聳聳肩。
埃恩沉默了一下,從電話裡聽他似乎很開心,問我們:「你們想聽過程還是直接聽結果?」
「結果。」我性急地答。
丹尼爾咳嗽了一聲:「還是,從頭講吧。」
埃恩又笑起來,聲音朗朗。
「從結果說,我也許找到你們要的那個人了。」
我一怔,隨即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興奮地追問:「你找到洛伽諾唐克斯了?」
埃恩沉吟了一下:「也不算。」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當頭一盆水澆了個透,我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動着,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丹尼爾苦笑:「不要賣關子了,埃恩。」
埃恩乾乾脆脆地應了一聲。「好,我從頭開始說。」他輕咳一聲,「昨天我對滿月說,查到呃,我該怎麼稱呼他?
」
我不假思索回答:「龍爺。」
電話裡傳來一點窸窸窣窣的動靜。「龍爺」他有點尷尬地頓了一下,「他向塞布爾生物科技公司投資了約五十萬美
元研究經費。這個公司實際上並沒有任何研究項目,而是隸屬於一個叫做「黑街」的黑社會組織的洗錢單位。五九年FBI
曾經聯合加拿大當局針對這個公司進行調查,不過後來顯然是不了了之了,這個公司還好好的存在着。
「但是,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向這個公司匯款。六一年有兩次、六二年有一次,後面分別是三次、一次和兩次,包括我剛
才提到的那次總共九次,加起來大約有六百萬英鎊。」
我聽得糊塗,追問了一句:「爲什麼?」
埃恩似乎有些得意:「剛開始我也想不明白爲什麼,直到滿月告訴我短訊的內容。」
丹尼爾若有所悟地「啊」了一聲。
「是勒索?」
「我這麼想的,這樣才能解釋得通後面所有事情。」
「等等。」我出聲叫停,「你的意思是說,因爲龍爺拒絕繼續被勒索,他才殺了他?」
埃恩沒心沒肺地表示贊同。「不然還要爲什麼?」
「不可能吧」我失聲否認。
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
他是倫敦的龍爺啊。有人尊重他,有人怕他,有人恨他但是誰能夠迫使他長達六年時間暗地裡用錢去保平安,甚至
到最後還保不住平安,慘死自己家中,被一把火燒成灰燼。
丹尼爾同情地拍了拍我。「先不提這個,埃恩,你就查到這些?」
埃恩噴笑出來。「小看我。」
他不等丹尼爾提問:「我是這麼想的。如果這些錢不是真正做了投資,那麼最後一定會到達某個人那個勒索人手上
,對吧?所以我對這個公司的支出賬目動了腦筋,做了一個小程序,借用了兩臺超級電腦分析這家公司六年來的財務狀
況,你看,現在想要做點事情什麼知識都不能缺少。總而言之,最後我找到一個名字:墨文柯什,美國國籍。」
「這又是誰?」
埃恩的回答頗有些故意賣弄的意味:「一個名字。」
「爲什麼是他?」
「他是一個攝影師,拍攝平面廣告照片等等賣給媒體,收取版權費。他在最近六年來獲得的收入,究其來源,都與這個
塞布爾生物科技公司有關。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去年從這個賬戶向英國打了一筆款,價值約五十萬英鎊,收款人的名字
是:格雷絲哈金斯。」
我差點跳起來:「洛唐克斯的妹妹!」
「這就對上了。如果你知道的沒有錯,這筆錢是你要找的人寄給他妹妹的。有個很有趣的事情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柯
什和卓的拼寫只是調換了一下字母的位置,是故意的麼」
「是他。」我咬緊牙關,顧不得聽他在說什麼。
一切都沒有錯了,所有事情都是他做的。我想哭,又想笑。終究,不是我錯了。
我幾乎立刻想跳起來打電話給安吉利娜,又猛然醒悟這樣做只會破壞目前好不容易得來的成果,又按捺住衝動抱起手臂
。安娜,你會明白的,警察是靠不住的。他們不會幫你。
丹尼爾輕咳一聲,吸引我和埃恩的注意:「「黑街」是什麼意思?」
埃恩回答得漫不經心,「好像是個追債組織。」
我搖搖頭。「是個法庭。六年前龍爺受一個朋友委託做見證人,曾經提到過「黑街」。」
六年前?!
「匯款是從六年前開始的?」
「沒錯。」埃恩回答,語氣也興奮起來,「他那時遇到了唐克斯?」
「可以這麼認爲,當時發生了什麼事麼?」
我打斷他們。「這個不重要。埃恩,你剛剛說找到他了?」我提示。現在去追究爲什麼洛唐克斯要殺害龍爺已經不重
要了,對我來說最要緊的只有一點:我要殺了他。
要怎麼做我不知道,但在這之前,至少我得知道他在哪裡。
埃恩的聲音帶點得意:「墨文柯什名下有一套房子,在佛羅里達州布勞沃德縣。」
我趕忙抓過紙筆,記下他念出的地址。「你說,他會在那裡麼?」
埃恩好像有點不屑:「這我不知道,就算GOOGLE衛星圖也看不到房間裡的人吧。」
我默然無語。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去一趟美國,只能如此吧。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先下了。」埃恩隨口說,又恍然大悟似的補充,「我是說我掛了。」
「再見,埃恩。」
他沒有回答,只是咔嚓一聲撂下電話,只留下忙音的嘟嘟聲。
丹尼爾按掉公放鍵,聲音便消失了。
「你想怎麼樣?」他問我。
「我要去美國。」
丹尼爾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點點頭,起身把椅子拖回電腦前。「走之前就住這裡吧。」
我點頭,輕輕嘆了口氣。
我該怎麼殺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