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行仙”翻眼道:“怎麼,你不敢殺人?快些,別給對方有傳消息的機會。”方珏心中一動道:“傳消息……莫非……””“土行仙”催迫着道:“對方是神劍幫密探,明白了麼?”方珏一聽,不再多想,飛風般追上去,掠到頭裡,回身攔住。一老一少脫口驚叫了一聲,面上抖露悸怖至極之色,那老的顫聲道:“這位……公子,阻我父子爲何?”方珏冷悽悽地道:“你們趕去報訊,說我白儒仍活着,對不對?”-老一少面現死灰之色,連連後退,那年少的道:“公子,我父子……是山中的安分良民,您……說什麼……我們不懂。”“土行仙”奔近前來,接口道:“做了神劍幫密探,造的孽定然不少,死不爲過。”說完,目注方珏道:“小子,你還等什麼?”老少二密探彈身便朝斜裡掠去。方珏身形一晃,出指如電,兩聲悶啤,幾乎是同時傳出。雙雙僕了下去。“土行仙”道:“快,拖到林子裡掩埋!”方珏只有照做,把兩密探的屍體拖到近旁林子裡,劈土爲坑予以掩埋。然後把土弄平,灑上些枯枝敗葉,行動倒也迅快利落。“土行仙”在一旁看着他辦完,豎起拇指道:“嗯!這纔像辦事的樣子!”方珏期期地道:”前輩,爲什麼……不先問問口供?”“土行仙”朝林外張了一眼,道:“這一帶目前密探遍佈,我們的行動不能落入對方的眼目,最主要的-點,不能讓對方知道你仍然活着。”方環點了點頭,激動地道:“神劍幫主-行仍在附近?”
“當然!”
“他們行動的目的是什麼?”
“在搜找‘斷腸花’馬月嬌。”
“馬月嬌藏匿在桐柏山中?”
“這還用說,不然,葛祖蔭怎會葬身絕谷。”
“前輩……早已經知道?”
“知道他們的行動,但不知道神劍幫主就是裴震。”
“前輩剛纔在店裡說計劃要改弦更張……”
“不錯,如果不碰上你,老夫只想探點消息便已足,既碰上了你,又知道了神劍幫主的來歷,事情便兩樣了。”方珏心念數轉之後,沉聲道:“前輩的意思……我們該採取什麼行動?”“土行仙”搖搖手道:“別說我們二字,行動的是你,老夫只參贊其事,不出手!”尷尬地笑笑,方珏道:“這晚輩知道,前輩的規矩不可破,對了,晚輩請教一件事,追隨神劍幫主的,是什麼來歷?”“土行仙”聳聳肩膀道:“提起此輩來頭大,那文士裝束的中年人叫‘鬼秀才’耿光明,南方武林道上沒人敢惹的魔頭,心狠手辣,鬼計多端,那老道是崆峒派出了名的花花道士‘元真子’,是關外的巨魁,連小孩子聽到他的大號都不敢夜哭……”方珏吐口氣,道:“還有那女的……”
“玉琶妖姬?”
“是的,據晚輩所知,她應該是古稀之年的老……”
“你錯了,她不是‘玉琶妖姬’本人,是她的傳人柳香娥,沿用老妖婦的外號。”
“啊!原來如此。”
“物以類聚,狐狼-家!”
方珏沉默了片刻,又道:“晚輩-直想不透,是誰垂藤把晚輩從絕地救出生天?”“土行仙”淡淡地道:“想不出便算了,將來總是會明白的,反正不會是敵人,是敵人便不會出手救你,現在且談正經,神劍幫主的來歷,目前僅有你我知道.而你絕處逢生,也沒第三者知道,所以……”方珏迫不及待地道:“所以怎麼樣?”“土行仙”道:“暫時改頭換面!”
“改頭換面?”
“不錯,否則的話,你便算白死-次,休想與裴震正面相對,他只要知道你沒死,將施展什麼手段,便無法想象了。”
“是的,這……是意料中事,可是如何改頭換面呢?”
“嘿嘿,這就是老夫的拿手了!”說着,從懷裡取出-個小瓷瓶,倒出-黑-白兩粒龍眼大的丸子,又道:“這易色丸得來不易,老夫平生只用過一次,去了兩粒,如今剩下四粒,給你兩粒,便只剩最後兩粒了……”
“易色丸?”
“嗯!武林中還沒幾人聽說過這東西,是內服的,黑的一粒服下之後,人的膚色便會改變,白的-粒是還原時用的,這東西好在不怕水洗日曬,飲食起居也不受妨礙,可說是易容術之冠!”
“哦!”
“現在你服下黑的,白的可要好好保存,不然這輩子就休想還原了。”
方珏接過手來,略-躊躇,把黑色藥丸納入口中,嚼碎,和着唾液吞了下去,然後把白色的藥丸,貼身藏好。“土行仙”又自懷中取出-襲紫色綢衫,道:“看看合身麼?”方珏驚異地道:“前輩……早有準備?”“土行仙”道:“不是專替你預備的,試試看。”方珏接來穿上,竟然十分合體,就像是量了身裁製的,突地,他發覺自己的雙手膚色已變成了棕色,不用說,臉孔的膚色也改變了,不由駭異地道:“真是奧……”只說了半句,倏地住了口,聲音是沙啞的,像是另外-個人的聲音,完全陌生,易色丸,連聲音都跟着改變,的確不可思議。“土行仙”嘻嘻-笑,道:“成了!”方珏情緒激昂地道:“開始行動麼?”“土行仙”正色道:“聽着,現在你已是另外一個人,珍惜這個身分,沒有絕對的把握時,不要隨便行動,如果失敗。行沒有機會便很難說了,你的主要目標是裴震,別的不要管,等待最好的時機下手,別小覷裴震新網羅的好手。再來一次三人聯手的話,你將無法僥倖!”方珏悚然道:“晚輩謹受教!”“土行仙”點頭道:“我們現在起分手,牢記,別和任何你熟識的人接觸,對方仍在桐柏山中活動,你去碰你的運氣吧!”話鋒一頓,又道:“光憑武功,並不可恃,上焉者,能儘量發揮機智,善於控制自己,伺機行事,不盲動,不輕率,忍人之不能忍,才能成人所不能成,去吧!”方珏長揖道:“前輩金玉之言,使晚輩茅塞頓開,敬謹受教,告辭!”
“慢着!”
“前輩還有什麼指教?”
“關於本門同參慘遭屠殺的事,在真相未明之前,你仍有極大嫌疑,這一點你謹記心頭。”
方珏長長透了一口氣,道:“晚輩不會忘記的。”“土行仙”揮揮手,道:“你走吧!”方珏再次施了一禮,出林又朝山口奔去,“土行仙”的教言使他感受極深,好像突然之間長大了許多,深深感覺以往行事太過輕率,光逞匹夫之勇,與作爲-個真武士還差了一大段距離,一席話,真使他脫胎換骨。進入山區,又成了盲目行動,因爲無法確知對方的行蹤,只能碰運氣。照“土行仙”的說法,裴震率高手人山,主要是對付葛祖蔭與馬月嬌,葛祖蔭已死在絕谷之中,對方剩下的對象,便是“斷腸花”馬月嬌了。奇怪的是葛祖蔭爲何與馬月嬌分手而落了單?是否雙方已對過陣,馬月嬌不敵兔脫?但她是用毒能手,裴震-行何所恃?方珏自忖:“馬月嬌也是自己立誓要殺的對象,此番行動倒是一舉兩得,只是能否如願,便很難說子。”行行重行行,-陣琶聲傳入耳鼓。琶聲曾經誘他進入死亡,-股怨毒之氣衝胸而起,擡頭一看,無意中又到了那座墜巖的孤峰前,同一地點,“玉琶妖姬”彈琶何爲?又有什麼陰謀?對象是誰?心念之中,彈身朝峰頂馳登。峰頂懸巖邊,同一塊石頭上,一個紅豔豔的影子在彈琵琶,琶聲哀怨幽悽,夕陽回照中,氣氛十分感人。方珏錯了錯牙,心裡暗道:“宰了她!”但另-個意念突告升起,“玉琶妖姬”並非主要對象,殺之是以憤事,自己已非本來面目,還是暫時隱忍,從她身上追出裴震纔是上策。於是,那股怨毒之氣平了下去。運目細望,那條縛在岩石上的山藤業已不存在。琶聲突轉淒厲,如風雨驟至,雷電交加。方珏的情緒開始浮躁,隨着韻律翻動,逐漸進入沸騰狀態,氣血也跟着翻攪起來-絲靈智未泯,他發覺情況不對,立即運起至上心法,靜氣寧神,逐出心魔,以定力對抗琶聲。約莫盞茶光景,琶聲戛然而止,方珏已出了-身冷汗,暗道-聲:“好厲害的魔音。如果定力稍差,定必氣血逆行倒竄麗亡。”“玉琶妖姬”緩緩起身回頭。充滿魅力的容光、胴體,使方珏心絃爲之震顫。乳鶯般的聲音扣人心絃,“玉琶妖姬”秀眉微蹙,道:“閣下定力驚人,什麼來路?”方珏幾乎忘了自己已經改頭換面,口-張,驀然驚覺,冷聲道:“師徒同科,姑娘當是‘玉琶妖姬’的傳人?”“玉琶妖姬”顯然地一震,道:“閣下見識不差!”這一說,等於承認了身份。停了停,又道:“閣下諒來不是無名之輩?”方珏淡淡一笑道:“姑娘錯了,在下江湖無名小卒,談不上名,也說不上號。”“玉琶妖姬”姍姍挪步,迫近到方珏身前,打量了方珏幾眼,眉頭又皺了起來,這紫棠色面孔的紫衣人,的確有些不堪承教,寒着粉腮道:“閣下到底是什麼來路?”方珏心念一轉,道:“紫衣人!”“玉琶妖姬”口角-抿,道:“沒聽說過。”方珏隨口:“在下說過,本來就是名不見經傳的江湖小卒。”
“但你的功力不錯。”
“謬讚了!”
“來此何爲?”
“找人!”
“找誰?”
方珏故意一挑眉,道:“白儒!”“玉琶妖姬”意外地一驚,眸光一閃,道:“你閣下要找白儒?”
“不錯!”
“爲了什麼?”
“要鬥鬥他!”
“鬥鬥他?”
“嗯!”
“那又爲什麼?”
方珏信口開河地道:“白儒-向自詡霸劍無敵,在下要親自證實一下。”“玉琶妖姬”先是-怔,繼而格格一陣嬌笑道:“不錯,好主意,能擊敗白儒便可-夕成名,閣下想是急於要揚名江湖,可惜,閣下的願望永難達到了。”方珏故意驚聲道:“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玉琶妖姬”神色一黯,道:“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什麼?他……他……死了?”
“不錯,他的屍體就在這斷巖之下。”
“是誰……有這能耐迫白儒墜巖?”
“閣下不必知道。”
“遺憾,唔!這可能是陰謀,莫非是姑娘……”
“玉琶妖姬”雙眸大張,隱泛殺機,但隨即神色又黯淡下來,幽幽地道:“我錯了,該不顧一切救他的,後悔已晚……”突地,她似有所覺地大聲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這些,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她的神情使方珏心頭一動,沉聲道:“在下已經說過了,要跟他比劍。”
“你怎會到山裡來找他?”
“聽說他人了山。”
“真的是這樣?”
“姑娘這話問得奇怪,難道還有什麼原因?反正他人已經死了,沒什麼好說的,對了,姑娘在這裡彈琵琶是爲了什麼?”
“玉琶妖姬”轉過嬌軀,遙望斷巖,幽悽地道:“爲他彈上一曲,略表內心對他的悼念。”方珏心絃又爲之一顫,意念電轉:“莫非垂藤救自己的是她?可能,她垂藤之後,不見人上來,所以又離開了,可是,誘自己上鉤的是她,她這是爲什麼?”心念之中,試探着道:“聽姑娘的意思,是目睹他墜巖而沒及時救他,但墜巖未必-定死,爲什麼事後不謀補救呢?”“玉琶妖姬”嘆了口氣,道;“墜落絕谷,定已粉身碎骨,還談什麼補救。”方珏一愕,暗想:“垂藤救人的不是她,那該是誰呢?”目光轉處,突見-條人影奔上峰來,仔細一辨認,登時殺機雲涌。“玉琶妖姬”也已覺察,回身面對來人,大聲道:“查到線索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