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四海”的確夠心機,面不改色地道:“少俠……有什麼不適麼?”傳聲又至:“小子,我老人家已換了酒,只管喝下去,故意裝成受制的樣子。”我老人家四個字,使方珏想到了“無膽書生”的師父“空空門”門主那以前一再傳聲不見人的老人,很可能老人易了容,是座中人之一,這一聽他便放心了,意念-轉,舉杯-飲而盡,然後故意低聲道:“在下看錯了人,以爲座中人之-是仇家。”“通四海”目芒一繞,乾了杯,道:“原來是這樣,老夫以爲……來,吃菜,山臘野味,在外面很難吃到的。”方珏心中篤定,毫無顧忌地大吃大喝。“通四海”有意無意地不時注意方珏的神色。方珏在心裡暗罵:“老狐狸,任你如何刁狡,也有失算的時候。”同時也想到了“南天鬼女”在心神受制之後的情狀,當下,故意停下杯筷,發了會愣,然後以內功逼出狂亂的目芒,不安地四下掃瞄,像在尋找發泄的對象。“通四海”點點頭,悄聲道:“少俠,你又發現了什麼?”方珏咬着牙道:“我……只想殺……”“通四海”忙阻止道:“聽着,白儒,不許開口,現在我們上路去辦事。”說着,摸出些碎銀放在桌上,向小二打了個招呼,然後拉着方珏出門,轉出集梢,一路朝山區奔去,並且不時回顧,以防被人跟蹤。
進入山區之後,方珏以異樣的聲調道:“我們……辦什麼事?”緩下身形,“通四海”邊走邊道:“白儒,老夫生平嫉惡如仇,山中隱藏了-個積惡如山的魔頭,我們去找他,爲武林除害,你是個行俠仗義的武士,當樂於衛道除魔。”方珏心裡暗道:“來了,老狐狸要施展詭謀了!”星目一瞪,道:“對方是誰?”
“惡魔,從來不報名號,身手……相當驚人。”
“在下不在乎,人在何處?”
“老夫已跟他約定了會面的地點。”
“好,我非殺他不可。”
“記住一樣,別聽他詭辯,聽老夫的招呼,見面就下殺手,用全力……”
“我知道!”
“那就好,快到地頭了,你離老夫遠些,到現場時先藏起身,看老夫的手勢再現身,記住了麼?”
方珏故意裝作殺氣騰騰的樣子道:“記住了!”
眼前是一個狹隘的穀道,“通四海”回頭再叮嚀了方珏一遍,然後當先進入穀道,方珏延後數丈跟進,不久,來到一處較爲平坦的谷地,“通四海”站住身形,方珏尋了個石隙掩身,心想:“對方會是誰?這隻老狐狸既以變性之藥施之於自己,是他先不義,就不能怪自己不信了。”
一株盤虯的古松下有塊巨石,石上坐着一個人,由於松枝遮掩,遠處看不真切,方珏打定了主意,好好對付這隻老狐狸。“通四海”迫近虯鬆開了口:“閣下早來了?”石上人“唔”了一聲。“通四海”聲音一冷,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要說麼?”石上人道:“通四海,只一句話,當年你那師兄怙惡不悛,死是罪有應得。”“通四海”嘿嘿一陣陰笑,道:“區區是生意人,只有一個原則,賠出去的,必須賺回來。”石上人不疾不徐地道:“你準備如何賺法?”方珏聽那石上人的聲音似曾相識,不由心中一動,但想不起是誰。“通四海”道:“不加利息,取回相等的代價。”
“你有這能耐?”
“當然,生意人講究的是精打細算。”
“你帶了幫手?”
“區區不否認。”
“那你將賠得很慘。”
“咱們讓事實來證明!”說完,彈退數步,高揚手中鐵算盤,一揮,這是要方珏現身的暗號。方珏長身掠出,站到“通四海”身邊,擡頭望去,石上是個老人,背坐着。“通四海”側移丈許,沉聲道:“拔劍動手!”方珏“嗆”地亮出霸劍。石上人緩緩起立,回身。方珏心頭劇震,幾乎驚叫出聲,他怎麼也想不到“通四海”要他殺的對象,竟然是“百悔老人”。“百悔老人”兀立石上,雙目炯炯泛光。“通四海”大聲道:“快動手!”方珏側轉身,面對“通四海”,星目中盡是煞芒,令人生悸。“通四海”發覺情況不對,慄聲道:“你……怎麼回事?”方珏冰聲道:“通四海,咱們先把話說清楚!”“通四海”面色大變,退了一個大步道:“什麼話要先說清楚?”方珏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在佟家集子的酒館中,你在本人杯中做了手腳,居心可鄙而且惡毒。”“通四海”全身一顫,老臉起了扭曲,這情況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但一個工心計的人,雖臨危而不亂,先打個哈哈,緩和了緊張的情緒,皺眉道:“這話從何說起,老夫完全不懂!”
“你還想賴?”
“你現在不是好端端的麼?”
“這是活該你這隻老狐狸毒謀難逞。”
“老……老夫不懂,你……”
方珏揚起霸劍道:“等你躺下時你就懂了。”“通四海”慄叫道:“白儒,你想食言而肥?”方珏冷森森地道:“誰要你對本人施展惡毒手段,想以‘變性丸’毒害本人做你殺人工具,前此諾言算取消了。”“通四海”再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你想對老夫怎樣?”方珏語音帶煞地道:“你作的惡定然不少,套用你話,你今天將血本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