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們回去了。”霸神錘擡腳走上那條直通天外的，由純粹的光組成的階梯。
鄭潛也擡腳踏了上去。
站在階梯之上，鄭潛回看了一眼食骨深淵。他握了握拳頭，沒有說話。
他欠這片土地的，他會想着辦法還回來。
在永恆之塔，十幾萬的魔獸被唐家堡的人連骨頭都不剩絞成了碎末。那些魔獸都是萬靈之森各魔獸種羣的精英，這一役，可以說，萬靈之森元氣大傷。
如果他不來這裡，如果他不是霸神鄭嘯天的後裔，如果他不是頭腦發熱……太多的如果，但是流滿了永恆之塔五十層的那些血，是鄭潛怎麼也擺脫不了的責任。
他也不想擺脫。
去虎林的時候，他曾想過要去萬靈之森。但是，十幾萬魔獸的血，終於太過於沉重。他終於還是沒有鼓足勇氣去面對那些悲痛欲絕的臉龐。
“我會回來的。”鄭潛沉聲的說道。
“小子，我知道你的心裡不好受，但是這也不完全是你的責任；我也有很大的責任。如果他們要怪，就怪到我一個人頭上吧。你應該輕裝上陣，不能揹負着這麼沉重的包袱！七星連珠會帶來的鉅變，遠遠超過你的想像，如果你卸不下這份沉重的包袱，在將來的戰鬥中，你可能就會處於下風。”
“我知道。但是，那是十幾萬兄弟的血，我怎麼能說卸下就能卸的下呢？老霸，我一直都懷疑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我沒有來食骨深淵，那些魔獸可能還在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們可能就不會死。”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做錯了。如果要說錯，是我做錯了。小子，所有的擔子，讓我來扛吧。你只要一往無前的走你該走的路就行了。懂嗎？一路前行，不要猶豫！那纔是你應該做的事情。”霸神錘聲音朗朗。
鄭潛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的身上既然揹負着這麼多的東西，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他能做的，只有前行，不斷的前行，才能對得起那些將希望寄託於他身上的魔獸的冤魂。
魔獸們的身死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他能做的，是讓那些戰死的兄弟們的親人，能活的更好，更有尊嚴一些。
想通了這其中的道理，鄭潛長長的吐了一口胸中的濁氣。
“老霸，謝謝你。我會照你的話去做的！”
“嗯，這就好！”
一老一小，相互對視了一眼。
很多的話，不需要再說。
二人默默的順着光梯向着食骨深淵的天外走去。一步一步，走的有些沉重，有些留戀，同時也走的有些堅決。
光梯從死靈山的兩個相同的圖案之間射出來，越往上，階梯便顯的越寬。
光梯到了雲外時，它的寬度已經極寬。二人走在上面的時候，像是踏在一片光的海洋之上，他們的腳下，便是萬里的波濤。
再往上，鄭潛看到了他曾經遇到過的黑色的海。
海水依然的無邊無際，光梯從黑海之間穿過，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鄭潛順着光梯的邊緣走着，用手指彈了彈黑海的海水。海水彈性十足，他的手指彈到上面時，立即有一股反彈力將他的手指彈了回來。
“這片黑海很奇怪，海不像海，水不像水，真不明白當時創建這片黑海的人，是怎麼想的。”鄭潛道。
“神意難測，這食骨深淵看來與在神界消失的神獸白虎有着很大的關係。這也大概是虎王一族的靈魂能在這裡來去自如原因。我想，將來我們一定會再回來。因爲我有一種感覺。”霸神錘沒有鄭潛看海的興致，他的目光順着向上的光梯，一直看向了遙遠的外空。
外空裡，一片黑沉沉，沒有聲息，沒有生命的痕跡。死一般的沉寂籠罩着他們將要前行的那條路。
“什麼感覺？”鄭潛想拽一片黑海的海水做個留念，但是那些海水就像是一個整體，任鄭潛怎麼拽，也沒有一片海水被他拽下來。他停了手，回頭問霸神錘。
“我們到食骨深淵此行，不會是一點因緣都沒有。這裡面，一定有着什麼更深的深意是我們沒有察覺到的。嘯天的安排總不是那麼簡單的。”霸神錘的意識裡，不斷的閃動着鄭嘯天，白虎，玄龜，神界十神獸，這些人與獸，隨便拿一個出來就足以驚天動地。霸神錘相信，這麼多的大人物齊聚，一定還有着另外的原因。
這是霸神錘堅信的。
“不管了，既然現在沒有答案，就是去想他。將來的某一天，一定會有着一個答案在等着我們。我們現在就是費盡了心思去想，除了犧牲一批的腦細胞，沒有別的任何作用。”鄭潛道。
霸神錘笑了笑，確實，鄭潛的這個實用主義的想法，在現實中很有用。
二人繼續向上攀登着。
黑海漸漸與他們越離越遠，和外空的一片黑色融爲了一體，再也分辨不出。越往上，光亮就越來越少。光梯的光芒就顯的更加的奪目。
在外空裡，光梯似乎受到了黑色的壓迫， 由先前的寬闊而逐漸的收窄。光梯的整體結構，就成了兩頭細，中間寬。
再行了一段之後，鄭潛便感覺到了一股炙熱的氣流撲面而來。
“快到地面了。”霸神錘說道。
鄭潛擡眼看時，看到在他們的頭頂的上方，一道道如紅色細帶一樣的地底熔漿縱橫交織成一幅壯觀的圖案。
“霸天大陸的地下是空的？”鄭潛詫異道。
“呵，造物的神奇，現在你應該體會到了吧。”霸神錘笑道。
“這些地底熔漿也不漏下來？真是很有意思。而且，它們還是活性的，是流動着的。好像是有一種力量讓將他們緊緊的吸附於霸天大陸之上。”鄭潛觀察着，思索着。
“這種壯觀的場景，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看得到的。小子，仔細看着吧，這就是法則，這就是天地的規律。”霸神錘老氣橫秋的說道。
“雖然你這麼說……”鄭潛盯着那些懸在頭頂的地底熔漿，除了感喟壯觀之外，半點天地規則都沒有感覺出來。
“沒什麼，規則如果這麼容易感悟出來，那麼人人都可以成神了。”霸神錘一幅世外高人的樣子，“其實吧，我也只知道這裡有天地動行的規律，實際上這種規律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鄭潛被霸神錘的這番話差點噎着，急喘了幾口氣，平順了一下岔到氣管裡的唾沫之後，瞪大着眼睛看着霸神錘。
“你這麼看着我幹嗎？我說的是實話，天地規律是神的領域，並不是想領悟的時候就能領悟的。要不然，你看我活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是一個神器，而成不了神？成神，一個是資格，比如你的霸神的資格，就不是我所具備的；還有一個，就是領悟。領悟是成神的必備基礎之一。你如果想成神，必須要領悟這天，這地，這萬物之間運行着的規律。那時，需要的就不是力量，而是……”霸神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臟的位置。
鄭潛睜大着的眼睛眨了眨，保持着圓睜的狀態，像看一個陌生一樣的看着霸神錘。
“走吧，你看着我也領悟不了天地運行的規律。這個是需要自己去悟的。任何人都幫不到你。”霸神錘見到鄭潛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還以爲鄭潛從他的話裡聽懂了一些什麼。
“老霸，你說的話，我怎麼幾乎一句都聽懂呢？”鄭潛瞪着眼睛看了霸神錘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話來。
這次輪到霸神錘差點岔氣。他咳嗽了幾下。
“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說。我真懷疑爲什麼嘯天會將霸神的資格給你，你這腦袋，怎麼可能成神呢？”霸神錘諷刺着。
“成不成神，我倒是無所謂，是先祖他自己一定要想我成神。我只是想走我自己的路，僅此而已。說實話，老霸，我並沒有你們那樣雄心大志，都是情勢逼着我去做這做那，如果什麼時候，我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自由的生活，我就覺得十分的滿足了。”鄭潛道。
霸神錘停下了正走着的腳步，看着和自己等高的鄭潛。
“怎麼？”鄭潛以爲自己說錯話了。
“自由……”霸神錘喃喃的念着這兩個字，神態裡透着一份說不清的迷茫。
“是啊，自由。怎麼了，這個想法難道不對？”鄭潛不明白霸神錘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自由……呵呵，臭小子，你們倆真的是太像了。”霸神錘無奈的笑着。
“你是說，我那個先祖，也常說這個詞？”鄭潛傻眼了，連這個都和霸神鄭嘯天一樣，對鄭潛而言，絕對是一個打擊。鄭潛想要的，是一種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永遠生活於霸神鄭嘯天的陰影中。
當然，只有鄭潛纔會將鄭嘯天理解成陰影。這世上，很多的人，都希望自己有一個如鄭潛一樣的先祖。哪怕不是血親也沒有關係，他們創造了一個詞，叫“乾爹”。
“你們倆都說這個詞，但是這個詞倒底有什麼意義呢？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必須要受到各種各樣的束縛，難道你想擺脫這些束縛？”霸神錘很不明白，鄭潛和鄭嘯天都希望的這個自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深刻啦！”鄭潛其實也沒有很認真的想過什麼是自由，他只是想過一種自己想要的生活，“自由，有那麼複雜嗎？”
“沒有嗎？”霸神錘問。
“你活的時間長了，是你自己複雜了。世間事，有時間，簡單一點的好！”鄭潛不善於討論這樣的話題。這是霸神錘的特長，鄭潛不習慣以己之短，攻人所長，那不是他的風格。
所以，他加快了自己的腳步，迎着炙熱如火的氣流，順着光梯，一路向上，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