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後,老爺子在滬城安頓好,就立刻去接了林大妮娘仨進城生活,林大妮土氣沒文化,還愛閒言碎語,進城後鬧了不少笑話,老爺子都忍下了,只是那幾年他確實過得很鬱悶,也動過離婚的念頭,最後還是打消了,他不能當陳世美。
林大妮去世後一年,他才娶了喜歡的林玉蘭,但在挑明關係之前,他和林玉蘭清清白白,連話都沒說幾句,怎麼可能有首尾,林大妮居然是這麼看他的,還在背後和朱玉珍說這些無中生有的話。
“把你媽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講清楚,一個字都不要漏!”老爺子語氣很冷,像摻了冰碴子一樣。
朱玉珍抖個不停,嘴脣都打哆嗦,腦子也不能思索了,在老爺子面前,她就像是木頭人一樣,被老爺子控制住了大腦,全交待了。
“媽……媽說,爸您早就和林玉蘭眉來眼去上了,媽的病就是氣出來的,還……還說林玉蘭是狐狸精,臭不要臉,連姐夫都搶……忘恩負義的黑心腸……”
顧解放父子絕望地閉上眼,完了,全讓這蠢娘們禍禍完了。
他們媽(奶奶)都死幾十年了,那些話只要咬死了不說,老爺子還能撬你嘴不成?
楚翹走到林玉蘭身邊,低聲說道:“媽,你把人家當親姐,人家把你當狐狸精防着,還要哄着你替人家養兒子孫子。”
林玉蘭緊咬着下脣,嘴裡都是血腥味,手指甲也扣進了掌心的肉裡,感覺不到疼,再疼也沒她心疼。
就好像幾十年來的精神寄託轟然倒塌,每次覺得虧欠了兒子,心有愧疚時,林玉蘭就會想到林大妮對她的好,然後自我感動一番,愧疚感就消失了,她繼續當好後媽,繼續委屈兒子。
“媽,顧野受了二十七年的委屈啊,爹不疼娘不愛,生病餓了都沒人管,外公外婆留下的東西,還被侄子搶走,再還一頂綠帽子,又在外面散步謠言,說顧野身體不行,這個顧建設怎麼就這麼壞呢,他是仗着誰的勢啊,不就是仗着媽您的偏心嗎?”
“不是的……我也疼小野的……我……我身不由己啊……”
林玉蘭低聲哭泣,她真的後悔了,可時光不能重來,她對兒子的虧欠,這輩子都彌補不了了。
“真的愛顧野,
就不會讓他受傷,歸根結底,您還是不夠愛,在您心裡,好名聲比顧野更重要,其實和林大妮也沒太大關係,她人都死了,活着的是您,您纔是拿刀扎顧野的人!”
楚翹毫不留情戳破了林玉蘭的謊言,哪怕沒有林大妮,林玉蘭也不會對顧野好,因爲她要顧全好名聲,要當人人稱讚的後媽。
“不是的……我愛小野……我怎麼會不愛他……”
林玉蘭淚流滿面,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期盼了那麼多年,懷胎十月才生出來的寶貝,她真的很愛小野,只是有時候照顧不周,讓小野受了些委屈,她一個人分身乏術,要照顧那麼多人,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兒媳婦不能這樣指責她啊。
楚翹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說了,就算說破喉嚨,林玉蘭也不會覺得自己錯了,頂多就是有些愧疚而已。
看到林玉蘭這委屈萬分的模樣,楚翹心裡一陣膈應,她真替顧野叫屈,林玉蘭說白了就是自私,爲了好名聲可以犧牲一切,就像海瑞一樣,人人誇他是百年難遇的好官,可也是這海瑞,才五歲的幼女,因爲肚飢難耐,接受了陌生男子的一塊燒餅,海瑞就以有損名節爲由,逼死了女兒。
呵……五歲的小姑娘連名節是什麼都不懂,她只是餓了,想吃燒餅罷了,海瑞之所以逼死女兒,也是怕自己的名聲受損,名聲和女兒的命比起來,自然名聲爲大。
林玉蘭也是這樣,真的挺讓人噁心的。
“回家吧。”
楚翹走到顧野身邊,她不想待下去了。
“嗯,回家!”
顧野也不想待了,他其實早習慣了,林玉蘭的母愛他現在也不奢望了,現在他有媳婦,有大寶小寶,一家人過得挺好,其他人愛咋咋過。
看了眼豬頭一樣的顧解放,楚翹故意大聲說:“大哥,咱們家可是根紅苗正的人家,以後在外面千萬別說之前那些封建迷信的話了,和大嫂離婚你就會死,哪有這回事呢,讓別人知道了,還不得笑話咱爸啊,誰離了誰還活不下去了?”
老爺子臉色黑了三分,小兒媳說的在理,地球離了誰都能轉,林大妮胡說八道!
“顧建設,孩子是要耐心教的,顧文成績不好,你得好好找找自己的原因,別什麼都怪老師,你有時間去歌舞廳快活,就沒時間教導顧文?還拿人家老師丈夫的工作威脅,你可真替咱們顧家長臉呢!”
楚翹又上了個大眼釘,心滿意足了,便衝老爺子喊道:“爸,我們回家了!”
“路上小心!”
老爺子臉色緩和了些,老大一家失望透頂,小兒子和小兒媳還是懂事的,讓他心裡安慰了些。
出了大院後,楚翹才笑出了聲,顧解放父子都頂着豬頭,看着真解氣。
“你說明天顧解放和朱玉珍能離不?我覺得他們會離。”
“離不了。”
顧野口氣肯定,顧解放怕死的很,肯定不敢離。
“咱們要不要賭十塊錢?”楚翹不服氣,老爺子都說明天要去民政局親自盯着了,應該能離了吧?
顧野笑了笑,停下車,在楚翹耳邊小聲道:“咱家的錢都是你的,賭起來沒意思,要不賭其他的?”
“賭什麼?”
顧野笑得曖昧了些,嘀咕了幾句,楚翹臉羞得通紅,一巴掌將人給拍到了一邊,“滾!”
臭流氓,天天心裡就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當着大寶小寶的面都亂說,要是讓孩子聽到了, 羞都要羞死了。
顧野齜了齜牙,媳婦的力氣好像越來越大了,夫綱有點難振了。
答不答應無所謂,反正在她心裡,媳婦已經答應了,嘿嘿。
大寶小寶一個勁地樂,就愛看顧叔被嬸嬸抽巴掌。
“笑什麼笑!”
顧野一人賞了個爆慄,自己也笑了。
“你有沒有覺得你大媽對朱玉珍好得太古怪了?真是因爲那個旺夫的命數?”楚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