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鄭工怎麼叫,彤彤都沒反應,兩眼發直,就像傻了一樣,沒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張素琴還在罵:“這死丫頭就是裝的,我的話她都當放屁,不讓她出去玩,偏要出去玩,還在裝模作樣,打幾下就不裝了……”
“你夠了!”
鄭工怒喝了聲,整幢家屬樓都聽見了,樓下的孩子們都嚇到了,害怕地看着鄭工,有個膽大的男孩子,鼓起勇氣說道:“鄭叔叔,彤彤沒瘸!”
男孩也是好意,他以爲彤彤是自己想裝瘸,就想和夥伴的爸爸說,讓夥伴以後別再裝了,裝瘸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張素琴表情變得猙獰,怒罵道:“你亂放什麼屁,瞎了你狗眼,我女兒瘸沒瘸,我還不清楚?再亂說話我撕了你嘴!”
男孩嚇得愣住了,大氣都不敢出,心裡卻不服氣,明明就沒瘸,彤彤媽媽果然是神經病,連女兒瘸沒瘸都不知道。
黑着臉的鄭工,死死咬着牙,男孩的聲音在耳邊迴盪,女兒沒瘸……小孩子是不會的撒謊的,而且妻子反應這麼大,顯然是在心虛。
再想到以前他每次說要帶彤彤去看病,妻子都哭鬧不休阻止他,鄭工哪還不明白,他緊緊抱着女兒,怒火在心口燃燒着,全身都要燒燼了。
他從來沒這麼氣憤過,氣自己的糊塗,恨妻子的冷血愚蠢,憐惜女兒的無助可憐。
“張素琴,你給我回家,現在就回!”
鄭工冷冷地說了句,抱着女兒上樓回家,彤彤縮在他懷裡,一動不動,眼神依然空洞,像是沒有生命的木偶人一樣。
下面的動靜引起了樓上大人的注意,楚翹也聽到了張素琴的罵聲,並不感興趣,這女人就跟瘋狗一樣,誰沾上了誰倒黴。
孩子們炮仗也沒心情放了,各回各家,大寶氣沖沖地領着弟弟回家了,他氣張素琴發神經,也氣弟弟多管閒事,明知道彤彤是麻煩,幹嘛還去招惹?
大寶更氣自己,剛纔只顧着放炮仗,一時沒注意顧上弟弟,就讓弟弟受傷了。
“你耳朵長雞毛了?讓你別和那丫頭玩,你就是不聽?現在知道痛了?”
大寶緊緊拽着弟弟回家,一邊走一邊碎碎念,小寶手掌磨破了一大塊皮,血都出來了,他都疼得哭了,
眼睛紅通通的。
可小寶不後悔和彤彤玩,他小聲辯解,“彤彤好可憐的,沒人和她玩。”
“誰讓她有個神經病媽,周威揚,我跟你說過東郭先生的故事,你別給我學東郭先生,否則我打扁你屁股!”
大寶表情很嚴肅,弟弟太蠢了,比東郭先生還蠢,彤彤是可憐,可那又怎麼樣?
他和弟弟可憐的時候,也沒人幫他們。
他們命好等到了顧叔和嬸嬸,彤彤的命不好,沒有遇上救她的人,只能怪老天爺,和他們沒關係。
大寶年紀雖小,但悲慘的經歷讓他看透了很多事,心也變得很硬,對他好的人,他會用百倍的好還回去,對他不好的人,他也會百倍報復回去。
至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死不死活不活的,和他有個屁的關係。
同情心這種東西有多餘的話,還不如關心一下世界啥時候和平呢!
楚翹站在走廊上,就看到鄭工抱着女兒,黑着臉回來了,看樣子火氣挺大,後面跟着神情忐忑的張素琴,頭一回看到她沒衝她翻白眼,跟着丈夫進屋了。
“砰”
鄭工用力關上了門,巨響聲嚇了楚翹一跳,她撇過頭小聲問顧野:“出什麼事了?”
下面剛纔太吵了,又是炮仗聲,又是孩子的吵鬧聲,她一句都沒聽清。
顧野聽清了,他衝鄭家努了努嘴,指了指自己的腳,小聲說道:“敗露了!”
楚翹瞪圓了眼睛,“怎麼露餡的?”
“孩子們看出來的。”
顧野並不覺得意外,彤彤一個五歲的小丫頭,玩心未泯,怎麼可能裝得毫無破綻,張素琴那神經病是病急亂投醫,腦子糊塗了。
“活該!”
楚翹有點幸災樂禍,又挺爲彤彤慶幸的,事情戳穿了,這小丫頭就不用再裝了,能解脫了。
然後就看到了大寶板着小臉,牽着弟弟回來了,氣氛不太和諧,小寶眼睛還紅通通的,楚翹關心地問:“小寶怎麼了?炸手了?”
“沒有,摔跤了!”
小寶搖了搖頭,還噝了聲,手掌心太疼了。
“讓人推的!”
大寶抓起了弟弟的爪子,露出了手掌心血淋淋的一塊傷,楚翹沉了下臉,喝問道:“誰推的?”
半個手掌都擦破了,這得多疼啊。
“神經病!”
大寶朝鄭家指了指,又說道:“小寶活該,讓他別和彤彤玩,他非要玩,神經病就發瘋了!”
小寶吸了吸鼻子,想辯解幾句,可又覺得沒啥好說的,確實是他沒聽嬸嬸的話,去和彤彤玩了,受傷也是活該,哥哥沒說錯。
“進屋吧!”
楚翹並沒責怪小寶,小傢伙心腸軟,見不得人受苦,彤彤那丫頭在廠裡被人排擠,小寶肯定看不過去,就主動和夥伴玩了,這不是小寶的錯,也不是彤彤的錯,是張素琴那神經病的錯。
“嬸嬸, 彤彤好可憐!”
小寶小聲說,心裡惴惴不安,怕被楚翹責怪。
“以後應該不會了,我給你處理傷口,會疼的啊!”
楚翹沒說太多,這種事她也不知道要怎麼和孩子說,彤彤確實很可憐,可外人無能爲力,這種家務事誰都管不了,連公安都管不了,要怪就怪彤彤命不好,遇上了個神經病媽媽吧。
她拿出碘酒消毒,把傷口裡面的沙子弄了出來,小寶疼得噝噝吸冷氣,眼淚直流,一旁的大寶哼了聲,“自作自受!”
小寶用力吸了下鼻子,又學到了個新成語,可惜這代價太疼了,他不想學這個成語。
楚翹給小傢伙包紮好了傷口,手掌纏上了紗布,炮仗也放不成了,吃飯都不能用筷子,傷的是右手,小寶此刻纔有了點悔意。
隔壁傳來了爭吵聲,聲音越來越大,好多人都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