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關中腹地來說,像這樣的大雪越來越少見了,好不容易躲過了杭州的大雪,卻沒想到下了飛機卻躲不過關中的大雪,西禹高速已經封路,本想在昨天就回村子的李三生奈何只能在機場附近的酒店住了一天,等着西禹高速解封,寧可遠遠的看着那座城,卻也都不想進去,提前已經殺奔關中的三十怪蜀黍小七和山跳也都趕了過來,作爲李三生真正的心腹,他們纔有資格踏上這趟復仇之旅。
李三生在酒店聽着三十怪蜀黍講了大半天關中腹地的勢力分割,不出意料的是,和五年前那場變局之後形成的勢力基本上沒有太大的變化。
東府已經擴張到山西,勢力愈發強大的德叔,西府那位手段狠辣的黑臉侯爺,關中道上資格最老也最傳奇的三爺,北邊像條野狗這些年咬了不少人,更是穩穩壓住三爺的王二愣子。
他們就像是從四個方向匯聚過來的力量,齊聚在西安城裡面,不過也不是什麼鐵桶一塊,這麼些年也是你來我往的不亦樂乎,特別是在陝北,勢力縱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過大的方向是對抗北方的大響馬八王爺不變,小糾紛小利益也樂此不疲。
五年的時間,關中道上的風雲並沒有起多大的變化,三爺有點英雄遲暮,被其餘人蠶食着勢力,死死的壓着,最強大的自然是德叔,已經進入山西,勢力繁雜的山西本就是真空,德叔想要動大手腕拿下,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條狼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當晚,雪便已經停了,中午的時候便傳來了西禹高速已經解封的消息,酒店裡,李三生和柳伊然剛剛吃完午飯,柳伊然正在收拾東西,李三生看着外面的積雪說道“那天做夢便夢到這關中平原千里冰封的場面,沒想到回來還真碰上了”
已經換好衣服,包裹的嚴實的柳伊然給李三生把衣服拿了過來,今天的她罕見的紮起了馬尾,別有一番韻味,柔聲道“換衣服吧,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回去了,想來這也是爺爺在託夢給你”
李三生接過柳伊然手裡的衣服,穿好,又戴上圍脖,想了想說道“也不知道這五年裡有沒有人在冬天給爺爺燒點紙錢,燒點禦寒的衣服,他在下面冷不冷?”
柳伊然給李三生整了整衣領說道“放心吧,耿伯他們會的,爺爺很受他們尊敬”
李三生穿好衣服,又等着柳伊然收拾好行李,兩個人這纔出了酒店,酒店外面,五輛清一色的黑色奔馳S600停在酒店門口,所有人都已經等着他們了,三十怪蜀黍,小七,山跳,阿傷,以及影子西北區負責人青紫帶領的影子成員,烽煙隱藏在西北數十年,從蘭州趕過來的某個男人。
柳伊然挽着李三生的胳膊,儼然一副李家女主人的姿態,兩個人緩緩的出了酒店,酒店門前的保安以及大廳的服務員經理們看到這大場面也不禁猜測起了李三生的身份。
李三生看了看這陣容,輕聲說了句“阿傷,你和我一輛車”之後,便上了中間的車,阿傷看了看三十怪蜀黍,這待遇似乎也只有他一個人有,三十怪蜀黍拍了拍阿傷的肩膀,輕聲說道“付出總會有回報的”
等到所有人都上車之後,車隊緩緩啓動,向着那唐陵下的小村子而去。
五年,不至於滄海桑田,但也絕對是物是人非了……
車隊從機場高速直上繞城高速轉西禹高速,遠遠的便看見不可同日而語的大西安,阿傷的頭看着窗外基本上就沒有轉過來,李三生輕聲說道“阿傷,想家了沒有?”
阿傷沒矯情,很真實的點了點頭說道“想了”
李三生自嘲的笑着說道“三哥欠你個大人情,這輩子也都還不清”
阿傷回過頭,愣了愣說道“三哥,當初的情況,是個關中爺們都會那樣做,要是沒有你,也許我還是一個混吃等死的混混,也便不會有今天”
李三生思索了幾秒之後說道“如果這次拿下了關中,這關中就給你了”
阿傷瞬間瞳孔放大,誠惶誠恐,這份禮實在是太大了,阿傷緊張的說道“三哥,這阿傷承受不起”
李三生笑了笑說道“必須承受,你守着關中,三哥也放心”
李三生已經如此說了,阿傷再說什麼,就顯的太過客氣,畢竟他在長三角的時候也已經是鎮守一方的諸侯了,三哥將關中給他,只是爲了讓他能落葉歸根。
路上還有積雪,不過車隊都加着防滑鏈,車速正常,也都不會出現什麼意外情況,畢竟影子出來的精銳那是可以直接去當間諜的主,車隊上了西禹高速之後,李三生轉頭對着柳伊然說了聲“到了叫我,我睡會”
柳伊然點了點頭,知道李三生的心情略微有點起伏。
從西安到小村子的路程本來只需要兩個多小時,但這路上多處都是積雪,車速較慢,昨天大雪封路又積壓了不少車輛,所以用了將近四個小時,車隊才從小鎮南邊的高速公路口出來。
柳伊然輕聲說道“三生,到了”
這次李三生回來,和上次祭祖回來已經相距了四年的時間,四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而這個小村子早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旁邊那個投資上百億的化工基地已經建成投產,小村子大部分農地都已經被徵,建成了工廠和家屬區商業區,和北邊的小鎮連成一片,一條筆直的公路從村子前面連接不遠處的省道直通工廠,比起四年前可謂是天壤之別,很是繁華。
因爲村子在公路的另一邊,所以一直沒有被徵,大多數村民家裡都蓋起了小樓,如同電視中所說的新農村,至少這些都是表面上,只是唯一不變的便是村口那氣勢磅礴上百年的李家老宅,講述着曾經屬於小村子的輝煌。
只是今天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對,李家百年老宅的門前異常的熱鬧,停了不少車,更有裝載機挖掘機等等大型工程車,兩三輛警車顯的很扎眼。
幾個村民和一個瘸着腿的老頭手裡拿着農用的工具死死盯着對面的幾十個人,老頭眼神異常的凌厲,看似枯瘦,卻有一種雖千萬人吾亦往矣的氣勢,那身體的姿態顯然是練家子,敢肯定,只要有人敢動一下,老頭絕對能先發制人,這幫人的手裡卻都是些鋼棍和木棒,帶頭的則是一個小鎮的派出所所長老劉和坐在輪椅上穿着一身西裝人模狗樣的黃百順,就是四年前被李三生狠狠教訓的黃百順。
剛下過大雪,整個村子都是一片白色,只是李家老宅的地上卻有不少鮮血,滲透進了雪裡,異常的刺眼,幾個村面的臉上也都有或多或少的鮮血,看着場面,似乎剛剛發生了一場惡戰。
“二蛋,都是鄉黨,我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僵,當年你們搞殘了我兩條腿,你看我事後都沒找你什麼事,你家的賠償款一分也沒少,何必呢,今天,這房子都老成這樣了,也該拆了,大家一起搬到縣城裡住多好,爲什麼你們就不同意呢?”黃百順陰陽怪氣的笑道,想到當年自己被李家那畜生搞殘了兩條腿,氣就不打一出來,至於二蛋老耿這幫刁民,要不是忌憚李家那牲口,不然他早就收拾了,這口氣一直憋到今天,這次,煤化基地要建一個大酒店,縣裡隨即規劃了一個緊靠煤化基地的商業區,選址便是村子宅基地,沒想到又是二蛋這幫刁民,黃百順憋了四年的氣終於爆發了,反正四年都沒了李家的消息,更何況郭縣長現在已經是縣委書記了,郭家某個人都當上了副省長,黃百順更是有恃無恐,一句話,往死里弄,不讓拆也得拆,這纔有了今天這場惡戰。
二蛋吐了口痰,怒罵道“黃百順,你個狗日的,就知道特麼的欺負村裡人,告訴你,今天你特麼就是弄死老子,也別想拆李家,李老爺子當年救過你的命,你特麼良心被狗吃了,這是李家兩百多年的老宅”
黃百順哈哈的笑了笑說道“二蛋,我自然記得李老爺救過我,不過一碼歸一碼,大不了我過兩天去村南邊給李老爺的墳頭燒點紙,你看,李家這麼多年都沒人了,這房子也都成這樣了,拆了建個酒店多氣派”
手裡拿着一木棍的枯瘦老頭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年輕人,誰說李家沒人了,李家僕人遍天下,奉勸你一句,別幹蠢事”
黃百順搖了搖頭呸了一聲說道“還李家僕人遍天下,你當李三生是國家主席?你個臭要飯的別在這裡裝大爺,想要從李家這裡拿拆遷款,沒門”
黃百順又看了看二蛋和老人以及其餘幾個村民說道“我告訴你們,要是不想被弄死,就給我乖乖的滾回家去,今天李家這宅子,勞資拆定了”
二蛋身後幾個村民本就已經退怯,畢竟都是普通老百姓,因爲對李家的感情,或者欠着李家的人情,不得不當出頭鳥,不然會被人戳脊梁骨,但現在看起來事情是鬧大了。
枯瘦老頭冷哼一聲說道“想要拆李家老宅,先從我這身上踏過去,放心,老頭子死,絕對會拉上幾個墊背的,不信試試”
二蛋看了看自己旁邊的幾個村民,微微皺眉說道“生子,你們都是有媳婦有孩子的主,不應該拉上你們,你們都回家吧,我二蛋今天跟苦伯守在這裡,死就死了,等以後三生和二龍他們回來了,別忘了告訴他們今天發生的事”
生子幾個人相視一眼,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最終只能選擇退後,無奈的說道“二蛋,兄弟沒有辦法”
生子幾個人散開之後,就剩下了老光棍大好人二蛋和枯瘦老頭了,兩個人頗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
對於枯瘦老頭來說,作爲李家的奴僕,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爲了李家兩百多年的老宅,死又何妨。
黃百順一看只剩下兩個人了,心裡大喜,死兩個人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麻煩事,讓人把輪椅往後推了推,大笑道“挖掘機,給我拆,誰敢攔,就給我拍死”
越小的地方便愈發的黑暗,這是這個社會的現實和悲哀。
這個時候,李三生的車隊也已經進了村子,李三生看着變的陌生的村子,看着周圍拔地而起的建築和各種工廠,不禁自言自語道“村子?”
柳伊然輕聲說道“社會在進步,農村和城市一樣都在發展,我們阻止不了,只能順應時代的潮流”
李三生點了點頭說道“不管怎麼樣,只要對村民們有利就是好的”
當李三生的話剛說完,車隊便從通往高速的公路,拐上了村子裡剛修的那條從兩公里外的省道直通工廠筆直的新公路,李三生遠遠的便看見了李家老宅門前那壯烈的場面,三輛挖土機正從公路邊往李家老宅門前挪動,幾十個手裡拿着傢伙的社會混混已經衝了上來,枯瘦老頭,一根木棒直接拖着已經瘸了的左腿衝了進去,二蛋想都沒想跟了上去。
這場面,狗血,悲壯。
車上的李三生死死的盯着這場面,冷笑道“強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