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葉涼把腳從拖鞋裡拿出來，踩在有些涼颼颼的花崗岩地板上，百無聊賴地迎接着一對母女並不善意的目光，身旁的蘇榭笑着說明來意。
“到底還要問什麼啊！”莊玉羅一臉不高興，“查了十天一點進展都沒有，抓着死者的妻子女兒不放能查出什麼所以然來！”
“雖然打擾到你們的休息我感到很抱歉，不過我剛剛接手這個案子，對其具體情況並不瞭解，單靠口供我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佔用你們一會兒時間就好，抱歉。”蘇榭心平氣和地說着，大概這種事情他經歷地夠多了吧？
“這個姐姐也一起聽？”一旁的陳美婷開口了。陳美琪是個高中生，今年18歲，高挑的個子跟莊玉羅很不一樣，即使坐着，也能感覺到兩人的差距。
“嗯……雖然不大合乎規矩，但是……”蘇榭想辯解。
“既然不合規矩幹嘛還要這樣。”陳美婷白了他一眼，“警察也做不合規矩的事情嗎？”
雖然陳美婷表現得很不高興，但是葉涼卻並未感受到她對自己的厭惡，剛想開口，就見蘇榭露出了平易近人的笑容，“如果再對這種事糾着不放，浪費的時間就更多了。”
似乎陳美婷很趕時間，一聽這麼說，立馬閉口。“你這孩子。”莊玉羅抱歉地笑着，想拉她的手，卻被陳美婷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把手縮回去。
無視他們的怪異舉動，蘇榭開口道，“你們是如何得知陳友先生的死訊的？”
“嗯……”莊玉羅率先開口，“是警察錄好口供以後他的同事打電話告訴我的，那時候我剛準備出門，差不多七點左右。”她顯然已經回答過一遍問題了。
還沒等蘇榭的目光轉過去，陳美婷就說道：“我在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就知道了，趕赴現場並和爸爸的同事一起錄口供。消息是在他們發現屍體後，由爸爸的助理小鐘打電話通知。”
莊玉羅尷尬地看了一眼蘇榭。
“和這個小鐘很熟？”蘇榭露出狐疑的目光，在陳美婷的身上上下打量。
誰想陳美婷一臉自然，道：“準確來說我和爸爸的同事、朋友都很熟，小鐘是爸爸五年前聘的助理，但事實上當初是我在五個候選人中選中了他。爸爸有事他先來報告給我也是正常的。”說完，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莊玉羅。
蘇榭覺得有些頭疼，這世道真是讓人難以想象。眼看莊玉羅的臉色越來越差，蘇榭及時打破僵局，“那麼，最後一次見陳友先生是什麼時候？”
莊玉羅想了一下，自我肯定似的點點頭，道：“早上一起吃早餐，之後就沒見到了。”
似乎專門想讓莊玉羅先說一樣，等她說完，陳美婷立刻接上，“我念的高中有點遠，住校，一禮拜回來一次。”
“那麼也就是說，你最近一次見你父親，在案發前那個週末？但是既然你住校的話，是怎麼出學校趕赴案發現場？一般高中的住校生未經許可是無法外出的。”
面對蘇榭的疑問，陳美婷的表情就像見了白癡一樣，“6月28號，我們期末考已經結束了，我不住在學校，只不過沒有回家，我平時就算是週末也只會回來拿點東西，住在外面租的房子裡。難道你們警察都是不懂腦子的嗎？”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葉涼開口了，“蘇警官現在是在查案，不是聊天，不能只聽你半句話就進行主觀猜測。反觀陳小姐你一直惡言相向，難道是對我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律法有所不滿？”她第一次覺得高中生這麼討厭。
“我有犯法？”陳美婷瞪大了眼睛。
“難道罵人是法律鼓勵我們做的？”葉涼反問，“就算再沒嘗試你的道德字典裡也該寫了‘禮貌’兩個字吧？見了面應該站起來然後問好這是最基本的幼稚園的第一課。這都沒有做好嗎？哦，你繼續問話。”
蘇榭有種葉涼對自己的怒火轉移道了陳美婷身上的感覺，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同時感嘆起來，做警察的確要和顏悅色，只有不是警察的她才能那樣無所顧忌。“那麼，6月28好晚上十點到十一點，陳太太你在哪裡？”這次他指名先讓莊玉羅回答。
但是彷彿專門跟他作對似的，陳美婷搶先道，“在家玩電腦。”
莊玉羅投以一個抱歉的眼神，才說道，“我一個人在家睡覺。”
“聽說陳太太常常夜不歸宿，還曾因此遭到陳友毒打是嗎？”蘇榭突然想起來。
莊玉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是。我有時和朋友打麻將到很晚就住在朋友家，我想我老公他是誤會了。”
“這麼丟人的事情你也敢厚臉皮地說出來。”陳美婷有些嫌棄，目光悄悄掃過時鐘。
“順便問一下，你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蘇榭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
“做事嚴謹，愛護下屬，除了有時候火氣比較大。”說這話的不是莊玉羅，而是她的女兒陳美婷。“在人際交往方面，就去問他的同事和朋友好了。”
“嗯。”蘇榭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接着把目光轉向坐在他身旁的葉涼。
葉涼擡起頭來，問道，“陳友先生有沒有通訊錄？”
莊玉羅面露爲難，解釋道，“確實有一本，放在他的書房，不過他一直拿書房辦公，重要的東西全鎖在一個櫃子裡，鎖是密碼鎖……”
沒等她說完，陳美婷就站了起來，朝書房走去，過了一會兒，拿了一本黑皮本子出來。
“美婷？”莊玉羅面露驚訝，“你怎麼知道密碼？”
“這種事情我五歲就知道了。”陳美婷面無表情的盯着葉涼，“這本通訊錄和爸爸書房的東西我從小看到大，這裡面記的人我都認識，比跟同學還熟。”
葉涼接過通訊錄，笑問，“那如果有問題方便來問你嗎？”
“這種事情不配合也不行吧？”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她的眼裡卻劃過一抹異彩，“問完了沒有，我要回去了。”她又看了一下時鐘。
“好。”禮貌地笑一下，葉涼率先轉身離開。
“抱歉打擾了。”蘇榭歉意地點點頭，也跟了出去。然後叫住要下樓的葉涼，“誒，不是下樓，我們要先見一見對面這位鄰居。”
“啊？”聽他這麼說，葉涼停下腳步，但目光仍從樓梯扶手的縫隙間往下去。剛纔她一出門，陳美婷就跟着離開，還推開她先一步下樓，到現在還能聽見噠噠的腳步聲。
“快點，我們工程浩大，葉醫師。”眼看葉涼一動不動站着，蘇榭忍不住上前拉她。兩人就這樣敲響了對面的門。
“喂，是我，去查林紓和蔣麗6月28號及之前的行蹤。找出能證明誰是兇手的直接證據。”
“是，小姐。”電話另一頭傳來低低的男聲。
十分鐘後，一男一女從樓梯上下來，進了一輛黑色汽車。
“好燙。”葉涼忍不住抱怨，“爲什麼不停樹蔭下，而且爲什麼買黑色。”
“如果是開紅色汽車出來辦案就太不嚴肅了。”蘇榭繫好安全帶，打開了冷氣。
“現在你準備做什麼？那個鄰居什麼有利信息都沒提供。除開陳友曾吃大量安眠藥自殺這一點。”葉涼把通信錄攤在腿上翻開。
“去找陳友的弟弟陳光。”蘇榭笑了笑，一腳踩下油門。
“我不懂查案。不過真麻煩。”葉涼白了他一眼，繼續翻通訊錄，“你等一下吧這個拿去通訊公司，查一下今年的電話記錄，然後理一張人物關係圖。”
“全部？”蘇榭睜大眼睛，“那爲什麼不先排除掉一些，這也太多了。”
“你說靠不在場證明？”葉涼擡起頭，“你覺得是挨個問‘6月28號晚十點到十一點幹了什麼’方便，還是到通訊公司的資料庫用電腦一查方便？而且就算有不在場證明，如果是合夥犯罪呢？查案不應該是大膽猜測，小心求證嗎？”
“那你也太大膽了又不是演科幻片。”蘇榭歪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