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在商場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他,當下也愣在了那裡,面具下的臉,是他根本沒有想過的獰猙,左臉幾乎半張臉都是傷痛。暗紅色的暗肌膚……
“你……”連着聲音也有些僵硬,芯安臉上的模樣如同一盆冷水潑在他的心上,前一刻還有的疑惑,期待,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
芯安的手覆在自己滿是傷痕的側臉,沒有在意,而是十分淡然的彎了下脣一笑,“我說過,會嚇到你的。”
四周原本有些看熱鬧的人,看到芯安的真面目後,別開臉就走了,甚至還有惋惜的聲音傳來。
可惜了一副好身材什麼的,一張臉卻那麼的嚇人。
芯安彎下腰,把自己的面具給撿了起來。重新帶在臉上,看着容修燁還僵站在那裡,紅脣抿了抿,似惋惜的說道,“看來,也沒有機會陪你喝上杯了。”
容修燁擡眸看了她一眼,心頭的感覺很複雜,在來到暮色之前,他還想着,她會是喬淼。可卻那一段舞,讓他知道,她不可能是喬淼。
只覺得她會是因爲什麼來接近自己罷了。眼下,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芯安轉頭就要走,身後傳來他的聲音,“等等。”
“嗯?”芯安有些意外。
“喝一杯。”不是詢問,只是陳述,芯安笑了笑。大方的過來挽上他的手臂,轉眼把這個跳舞的女人帶到包廂,蘇景棟倒是很吃驚。
剛纔他被拒絕得很沒有面子啊。
芯安只是對着蘇景棟點了點頭,就算打了招呼了,在容修燁身邊坐下,翹着二郎腿,右手撐在膝蓋上,手掌託着下巴,頗有意思的看着容修燁。
許是剛纔經過那個事實,容修燁心情有些不太好,一坐下來就是倒酒喝酒,一張臉一直沉着,眉着擰得緊緊的。
芯安就這樣望着他,也不說話,也不喝酒。只是望着他,望着他……
目光很平靜,平靜到毫無情感,容修燁卻在這樣的目光下有了幾分不知名的情緒,睨了她一眼,像在對她說,又像自言自語似的說,“你說,人死有沒有復生的可能?”
那具屍體,都在說,是喬淼,可是,他卻總覺得她沒有死
。
從一開始就很堅持的一個念頭,就算到了此時,他依舊如此在想。
只是,沒有死,她又去哪裡了?
悶悶的喝了杯酒,火辣辣的液體入喉嚨裡是一片苦澀,手緊緊握着灑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氣惱什麼。
芯安眼裡的笑意不減,很隨意的回答,“死了就是死了,什麼叫復生。”以餘引劃。
是啊,死了就是死了!怎麼可能死而復生?
啪的一聲,容修燁手中的酒杯突的就碎了,他手背青筋迸出,半握的拳頭下有紅色的液體流了下來,芯安依舊是那副神色望着他。
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的變動,“即使你死了,那個人死了,還是死了。”
容修燁心口一滯,那隻帶血的手就直接覆在了她放在一邊的手背,溫熱的液體沾在她的手背,她的身體僵了下,也僅此而已。
“喬淼。”
“容先生。”
異口同聲的話,容修燁的目光緊逼在她眼裡,他知道,她聽到了這兩個字,意料之外,她沒有任何動容,“你需要去醫院。
”
抽回自己的手,芯安站了起來,白色的手絹輕拭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跡,很自然的動作。
“看來,我們必須到此爲止了。”與此同時,包廂的門被推開,兩名黑衣人護在了芯安兩側。
看着她被護着離開,容修燁低頭看了自己的手掌……
“你真是瘋了!”蘇景棟急忙過來,“值得你弄傷自己了試探嗎?”
容修燁沒有說話,倒是默認了。
“要真是喬淼,你以爲她看到你受傷就會心疼?”蘇景棟有些無語的又說了一句,容修燁其實也弄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
。
她根本不是喬淼,可是從她嘴裡說出,死了就是死了時,他的身體已經率先快過大腦的理智,做出一這個舉動。
“她活着的時候,不見你上一點心,現在人死了,你惦記着又有什麼用?”繼續補刀。
容修燁皺了下眉頭,“誰惦記她了?”
“好,不是你惦記,是我惦記了好嗎?”蘇景櫃隨便拿了塊布把他的手包好,“走去,去醫院看看。”
“小傷,沒問題。”
“你這隻手可是有舊傷的!”
離開暮色的時候,容修燁隨意的提了一句,“她好像有孩子了……”那個孩子的眼睛好像有些熟悉。
“那是人家的事,關你屁事?當初你要不那麼狠心,你的孩子也會打醬油了好嗎?”蘇景棟只要一想到前的事,頓時也有些氣惱。
“別人身邊也養人,都是多才多藝的;結果你養的呢?白蓮家的綠茶啊。”
“……”容修燁。
暮色四樓落地窗的辦公室裡,芯安站在那,透過窗簾的邊緣望着樓下,直到車子消得在馬路上,她依舊沒有離開過視線。
敲門聲響起,“芯姐,容爺的電話。”
芯安這才收加視線,從保鏢那裡接過手機,“喂。”
“聽說,你去跳舞了?”容修謹的聲音透着幾分慍色,芯安一聽就聽了出來,跟他呆在一起也有四個年頭了,多少還是瞭解一些脾性。
“就一次。”她笑着說。
“芯安,過幾天我回北城。”容修謹話了話題,芯安要做的事,他說什麼,她都不會聽,任何決定,她都不會去問他的意見,也是極少主動開口去找他幫忙
。
有些事,容修謹卻比她更瞭解她的想法,提前安排了下來。
四年,她看到了容修謹對自己的好,這種好是在彌補?還是因爲愛?還是因爲小蘑菇?她不知道,這麼多年,她也從來沒有去細想。
潛意識裡,她在逃避。
他說要結婚,她會答應!她不愛他,他知道,可是她別所選擇!他也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好。”芯安答道,望着深藍色的天空,芯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臟。
“早點休息。”沉默片刻,他又說了句,芯安嗯了聲,電話掛了,電話被保鏢拿走,而芯安的手機卻靜靜的躺在一邊。
裡面有兩個未接電話,是來自於j,容修謹。
這一晚,芯安做夢了!
她竟然夢到了唐谷雪,唐谷雪拿着刀,說要殺了自己,說自己把她的幸福搶走了……刀即使砍在身上的時候,人卻突然被道力給推開,她聽到來自於推開自己的那個人的聲音。
吃痛的叫了聲。
醒過來,芯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是容修燁救了她。
這樣的夢,怎麼可能?完全跟現實相反,現實,應該是容修燁跟唐谷雪兩人齊心協力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纔是。
摸了下額頭,竟然全是汗。
再也沒有了睡意,芯安看了眼時間,半夜四點,她起牀抽了根菸,換了條裙子,出了門。
車子繞着北城轉了一圈,就到了鳳寧路。
那裡,記載着太多記憶,從進入容氏開始,她就住在這裡,他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眼神都刻在她的心裡,記錄在那本日記本里。
事隔那麼久了,早就被房東丟了吧。
莫名的感覺到身體裡空空似的,也好,再見就再見一個徹底,芯安忍不住又抽了根菸,她的煙癮其實並沒有那麼大,什麼時候學會抽菸的?
她也忘記了
。
疼得厲害的時候,煙裡的尼古丁是最容易麻醉人的痛感,久而久之,卻成了一種習慣。
煙抽完了,她車子也調頭了。
翌日,容氏。
“容總,美國nt公司的投資顧問下週會到北城,關於合併起衆品牌的事,nt公司那邊提出了很多細點,這些點,你看一下。”
簡易把郵件內容列出的明細遞給了容修燁,順便打量了下容修燁包着紗布的手。
“放下吧。”容修燁淡淡的回了句。
簡易點了點頭,簡易要離開的時候,就聽到容修燁又開了口,“夏芯安?”他的視線,落在內容最低端。
“是的,是姓童,性別我這邊還沒有查出來,好像nt公司那邊挺會保護員工隱私似的,我還沒有查到任何關於這個人的消息。”簡易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他沒有去查,只是很意外,所查到的資料裡,根本沒有這個人。
像憑空冒出來似的。
“知道了。”容修燁點了點頭,視線收回!沒有再繼續追問,簡易出了辦公室,接着,辦公室的門匆匆的被推開。
何言之有些氣喘吁吁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言之,注意禮貌!”容修燁不悅的提了一句,何言之卻一臉複雜的神色,容修燁猜到他可能查到了什麼內幕,也就沒有責怪他這次不敲門進辦公室的舉動。
“查到什麼直接說。”
何言之嚥了咽口氣,“容總,這事跟跟唐小姐母親有關係
。”
手驀然一緊,容修燁黑眸變得冷厲起來,“繼續說。”
“這是我查到的東西,你看一下。”何言之把自己拿到手的資料放在了容修燁面前。
是賈巧琪進出北城汽車門跟龍岡那邊汽車門的照片,上面附有時間點。
“許太太去龍岡後,找到了幾個混社會的人,開始說的是那裡有人欠自己的錢,然後錢收不回來,想讓人去幫她收回來,後來,事情發生到縱火。”
聽着何言之把所有的事情經過說完,容修燁臉上的神色,冷得有些可怕,何言之說完後,急忙退了下去。
要是沒有延伸到黑道那邊的勢力,這些東西根本查不到。
還有另一點……
出乎意料,查得似乎很順利,順利到讓何言之覺得有人刻意把這件事透露出來給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所以沒有跟容修燁說。
賈巧琪!多狠的女人心,纔會罔顧人命,那場大火共燒死16人!多數是老人,有一對夫妻比較年輕,帶着孩子看望老人,沒有逃過這場厄運。
心逐漸泛寒,連他在商場這麼多年,都沒有做過這種狠辣之後!可一個女人竟然……
現在,毫無疑問,賈巧琪的目標只是喬淼的奶奶!其它人,只是不小心罷了。
撈起車鑰匙就出了辦公室,直接到了醫院,意外的,那裡的人已經出院!出院竟然沒有打電話告訴他?
容修燁很是意外。
來到南竹苑,卻沒有想到,看到的會是這般場景,整個客廳裡像被人掃蕩一翻,什麼東西都亂七八糟的。
客廳裡,坐着個陌生的女人,垂着頭,像在輕泣。
看到容修燁,王琴愣了愣,隨即也沒有說道。
唐谷雪跟許明還有賈巧琪三人在房間那裡,在外面,能聽到賈巧琪在撕心裂肺的哭罵,罵着許明負心漢什麼的
。
許明看上了這個女人?容修燁刀眉頭微不可聞的皺了皺。
這時候,容修燁的電話響了起來,很熟悉的鈴聲在客廳裡響起,唐谷雪第一時間反映過來,是誰來了。
是爺爺那邊的電話。
容家,也就是這個老爺子,容修燁唯一敬重。
走到院子裡,接下了電話,“修燁,咳咳咳……”叫了一句名字後,就開始咳嗽,容修燁有些心疼。
“爺爺,天變冷了,記得照顧自己。”
“只要你給我省點心,我就能長命百歲了!”容文耀微怒的聲音傳來。
容修燁自認現在沒有半點事惹爺爺不高興,所以也沒有在意爺爺的話,“我會的。”
“阿燁,阿燁……”唐谷雪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越來越近,隨着,容修燁懷裡就撞進了一個人。
眉頭微不可聞的皺了一下,他還在跟容文耀說話。
掛了電話後,唐谷雪第一反映就是握住他的手問,“你的手怎麼了?怎麼受傷了?”
“沒事。”
“阿燁,你快去勸勸我爸我媽吧,我現在都要瘋了。”唐谷雪急死了,感覺特丟臉,她的感情現在出了總是,結果爸媽的感情也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拽拉着容修燁就往家裡面走。
迎面對上就是王琴,臉沉了下去,“你還在這裡幹什麼?你還嫌棄我家被你鬧得不夠亂嗎?”賤女人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阿燁,就是她,就是她破壞了我的家庭,你幫我把她弄出北城,讓她呆不下去。”
唐谷雪自顧自的說,沒有注意到身邊男人的黑眸冷了幾分。
讓她呆不下去……,想到昨天在暮色得到的結果,周身都散發着幾分寒意
。
“sherry。”
“啊?”
頓了頓,容修燁還是沒有說出話來,他要說什麼?她把以前的事全部忘記了,又能對質什麼?去問她,倒顯得她委屈了!
“好好照顧自己。”
“阿燁!”眼看他轉身就要走,唐谷雪頓時急了,也不管有沒有外人在場跑過去就把容修燁抱住,“你別走,別走,我害怕。”
低眸,望着腰間如白藕的手,容修燁的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以前,他覺得唐谷雪美麗,善良,依賴人。
可是,卻不知道那層善良下,竟然還有另一面。
跟喬淼做朋友,真的像她以前所說的那麼簡單?還是另有目的?
他發現,自己真的不瞭解她。
即使,兩人相識二十年!就如果昨天的事實一樣,震驚着他好一會兒都沒有回過神來。
“我現在需要你。”唐谷雪臉貼在他的背部,環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又緊了緊。
裡面突然傳出什麼東西擲在地上的聲音,隨着傳來賈巧琪一聲尖叫,唐谷雪急忙放開容修燁往房間跑去。
推開門,她嚇了一大跳,“爸!”
許明倒在血泊中!頭上汩汩而出的鮮血,沾染了地板上,賈巧琪靠在角落來瑟瑟發抖,顯然是沒有料到這個後果。
“爸,爸!”
容修燁打了120電話,唐谷雪不知所措,看看自己的母親,又看看自己的父親,“媽,你想我們這個家散了嗎?要是爸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活啊。”
賈巧琪像是聽懂了什麼似的,急忙把唐谷雪拉到一邊,“雪兒,你還有媽媽,你還有媽媽
。”
最後目光落在容修燁身上,“修燁,是他自己撞上來的,是他自己撞上來的,不關我事。”
王琴臉色沉重的說了一句,“自己撞上去的傷會在頭頂嗎?這明明就是你拿着東西打在他頭頂。”
“你胡說!”賈巧琪顫抖着聲音一吼,拉着唐谷雪就到了容修燁面前,“修燁,要是他有什麼意外,你一定要當我的目擊證人,我根本沒有碰他,雪兒就只有我一個親人了,將來,我是你的丈母孃,這件事……”
“這些事,以後再說,先把許先生送到醫院吧。”容修燁打斷了賈巧琪的話,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懶得聽。
“不用你們假惺惺做好人!”王琴蹲在那裡,握着許明的手說道。
救護車來的時候,是王琴小心翼翼配合着把許明擡上了救護車,甚至也是她跟了車走。
反倒是賈巧琪跟唐谷雪像外人似的站在那。
“沒了,沒了,什麼都沒了……”賈巧琪低喃着,要是許明死了,她的日子也算到頭了;要是許明活着,那她的日子裡可能再也不會有許明瞭。
剛纔明明是商量着怎麼處理王琴,可是許明咬定要跟王琴在一起,一句話都不聽賈巧琪相勸。
最後,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拎起旁邊的東西就砸了過去。
容修燁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是容家那邊的電話,講電話的時候,唐谷雪聽到他要回容家,當下就在旁邊換好了鞋子。
“媽,我跟阿燁回一趟容家。”她自顧自的說完,容修燁已經掛了電話,剛纔她的話,他自然也聽了個清楚。
今天回去,總覺得事情不會太簡單。
深邃的眸光落在唐谷雪身上……
“阿燁,我也好久沒有見爺爺了,很想他老人家,我一起過去看看他好不好?”唐谷雪挽上他的手臂,彎着眉眼,目光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