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怪物不懼天道。它們是被‘創造出來’的,放眼天下,根本就不應該有這樣的東西,天道自然也管轄不了它們,和草木傀儡不怕仙家天道是一個道理。
只是,不怕天道,不表示能夠反抗神仙相。神仙相除了手中的一重天道之外,還有一副經過靈元洗煉的筋骨,還有一身遠超逍遙境界的渾厚真元。
被帶上來的五行怪物,單以力量而論與大祭酒秦孑相若,超過了六步中階、但距離逍遙境大成還遠,這樣的力量在神仙相眼中實在不值一提,在樑辛撤手之後,它纔剛一發狂,就捱了先前押它上來的那個神仙相狠狠一擊,隨即又被拘押起來。
但是包括呂淹在內,這附近所有的神仙相誰都不曾料到,就在怪物發難的同時,本來傷到奄奄一息、連擡手都嫌吃力的樑辛,竟陡然變得‘生龍活虎’,撲躍而起。
樑辛動手,並未直接衝向大眼,而是撲向了抱着羊角脆的那個神仙相。小猴子是一定要救的,就算最後大家都得死,樑辛也不能讓它落在敵人手中。
另外他也不敢去直接撲擊匪首呂淹,對方的修爲和應變都是上上之選,雙方距離不短,即便是全盛時樑辛也沒把握能擒住她,何況現在只有一成修爲。趁亂偷襲,只有一次機會,樑辛不敢太冒險。
可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是,自己明明身負重傷,此刻全力縱躍,速度竟比着全盛時只略遜半分
在泥沼中‘打贏了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更強,樑辛知道自己的身法也隨之有了不小的進步,不過之前爲了節省力氣,他也只是在泥沼中縱躍了幾次、小試而已,根本就沒料到,這次突破會讓身法精進如斯……
憑着一成餘力,衝出了差不多是全盛時的迅猛。
那一個剎那裡,就連樑辛自己都有些不適應了,險險就衝過了頭,也幸虧魔功專精於對身體的控制,否則他非得與羊角脆擦身而過不可。
天下人間的身法何其玄妙,且事發突兀,而神仙相中應變最快的呂淹又沉浸在‘六千大宗師之力’的美夢中,一時間誰都來不及反應,樑辛便已近身,旋即執念破道,‘想不到’魔功正中抱住羊角脆的神仙相,一重因果斷滅,敵人修爲驟減,哪還擋得住如龍似虎的小魔頭,懷中一輕,小猴子已經被樑辛奪了過去。
電光火石,羊角脆回到主人懷中,呂淹也如夢初醒,怒斥聲中神通出手。
直到此刻,女魔還在想着‘奪力大夢’,仍篤信樑辛會抽力之術,在呂淹想來,對方突然翻臉是因爲看破了自己想要逼供的圖謀。呂淹手中的那一重天道是生殺之道,中者立斃,奇術尚未到手,她又哪捨得用天道誅殺樑辛,所以只以神通攻襲,而且力量拿捏的極準,足夠再次重創樑辛,卻還不會要了他的性命。
‘想不到’只能攻不能守,樑辛之所以用自己的‘天下人間’,是因爲他現在餘力不多,能省則省,畢竟‘想不到’中沒有反噬,不用對抗亂流。
但此刻他要做的事情還沒完,還不想離開那個神仙相,呂淹就已經神通出手打了過來。
樑辛當機立斷,立刻散去執念、喚醒殺心,頃刻間魔功移換,從‘想不到’變作‘來不及’,十丈方圓時間凝結,除了魔主本人,魔功內的一切都被凍結,懷裡的小猴子和先前抱着猴子的那個神仙相全都變成了木雕泥塑,呂淹打過來的神通也不例外,在距離樑辛身前三尺之處,就此凝止不動。
呂淹哪想到樑辛竟還有這樣的怪招,吃驚同時,又投鼠忌器,不敢以大威力的神通猛轟樑辛,一是怕傷了‘奇術’,二則是害怕會誤傷大眼,可她又不敢貿然上前試探,當即厲聲傳令手下:“衝過去,破除妖法生擒此人”
幾個手下個個心裡叫苦,但呂淹心狠手辣,誰都不敢違揹她號令,也只能喚起護身法術,猛衝天下人間。
呂淹傳令時,樑辛手腳不停,先是用袖子在羊角脆的嘴巴里一抹,隨即又把袖子上的天猿口水,拍在了那個被他凍住的神仙相臉上。
樑磨刀動作奇快,神仙相的撲擊也着實不慢,自己這邊纔剛忙活完,幾個呂淹的手下就‘直挺挺’的衝進了魔功,結果無一例外,全都半身在內、半身在外,前一半僵硬不動,後一半亂甩亂跳,眼前的情形與當年離人谷苦戰、凍住‘半個白狼’何其形似,要不是身處險境,樑辛真想笑上一會。
一下子凍住六七個神仙相,魔功之內亂流陡然變得兇猛起來,樑辛壓力大增,不過他的身法暴漲,現在也勉強能夠應付,大好時機又哪能錯過,小魔頭一邊躲避亂流,一邊手忙腳亂再用袖子去蘸口水……
眨眼功夫,魔功消散,大眼靈穴內,一連串充滿凜冽怒意的嘶嗥滾滾回蕩,震耳欲聾
呂淹身邊一共有八個手下,其中一人負責拘押‘土行獸’,並未參與動手,另外七個盡數被‘來不及’所侵,這七人中有六個被羊角脆的口水擊中,魔功撤散後立刻發瘋發狂,天道、神通、法寶,歇斯底里地亂打一氣
另外還有一個神仙相,遭樑辛猛擊,重傷嘔血,又被樑辛生擒在手中……
呂淹沒被天猿口水擊中,何況她也不怕口水,但是她的胖臉,比起那些發瘋的手下也相差無幾,額頭青筋暴起,兩頰肥肉亂跳,現在哪還顧得上樑辛,手訣翻轉急急催動法術,去消弭手下轟出的神通,同時祭出天道,對那些發狂的神仙相,一律無情誅滅……若是任由他們亂打,靈穴非得徹底被毀不可,以女魔的狠辣心性,就算有能力去控制他們也會嫌麻煩費事,直接殺掉了事。
就在呂淹擊殺同道的時候,樑辛抱着小猴子,手中牢牢抓住那個重傷俘虜,衝向大眼深處。
見他並未向上衝,而是向大眼深處‘逃’去,呂淹的神情反倒一下子放鬆了許多。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發瘋的神仙相盡數伏誅,屍骸翻滾向下摔落,呂淹又恢復了平時那副笑嘻嘻的模樣,根本不去看那些屍體一眼,舉目望向身邊唯一的手下。
最後一人因爲拘押着‘土行獸’,並未動手,因此才躲過一劫,見呂淹望過來,此人面露驚慌,急忙躬身道:“小賊狡詐,屬下這便追趕擒拿”說着,催動法術就要去追樑辛。
不料呂淹閃身來攔住了他:“不用追,隨他去。”
那個手下先是一愣,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可呂淹擅妒、心狠手辣,在她面前千萬不可顯得自己‘太明白’,裝作糊塗地追問:“隨、隨他去?放任他在靈穴中亂跑?”
果然,呂淹顯出一副滿意神情,笑道:“我且問你,樑磨刀往靈穴深處跑是爲了什麼?”說完,也不等回答,就繼續道:“他想找到土行獸…不僅療傷,還想修爲暴增,小傢伙,貪心的很。”
在她身邊的神仙相是裝糊塗,不是裝憨子,經首領提點後便‘醍醐灌頂’,臉上擺出恍悟神情,附和着呂淹一起笑了起來:“可這個小賊不知道,在下面,還有一座大陣等着他”
大眼之內,有三萬五行獸,二百仙道精銳,其中五行獸都被仙法所擒,於靈穴的最深處陷入沉睡。二百名神仙相中,有六十人身處五行獸集結之處,小心維持着讓它們昏睡的法術;另有五十人,不停從中‘提’出怪物,施法馴化,使其認主;在他們頭頂,有一座懸空大湖,徹底將之與上面隔絕;大湖再向上,則是一座由八十一名神仙相合力結成的守護大陣。另外還剩幾個神仙相,算作‘遊騎’,沒有正經差事,隨時聽從首領調遣。先前幾人都追隨在平兢身後,後來改旗易幟投了呂淹,到現在也只倖存下來了一個……
巨島上沒有外敵,本來用不着大動干戈來結這樣一座大陣,但不久前銀環造反,雖然沒能掀太大風浪,也着實讓神仙相警醒了不少,畢竟五行怪物是以天猿的精血魂魄煉化而成的,難保島上的壯猿不會再發兇性,偷偷潛入搗亂。尤其平兢爲人謹慎,在另外兩位首領閉關其間,他生怕有什麼閃失,寧可耽擱‘馴化’的進度,也要佈陣守護。
守護大陣是以天道入陣,闖陣者面臨的不是神通法術,而是重重天道。
這座陣法防備的最主要的‘敵人’是天猿,可是將來遠征中土時,還要靠天猿們織錦成舟,上次暴動後已經‘折損’了一成天猿,而遠征隊伍又多出了三萬大塊頭怪物,神仙相實在不能再損失太多天猿,是以這座大陣中沒有殺劫,闖入者不會死,只會被困、被囚。
另外,以‘囚困之道’成陣,也是爲了保護靈穴,要是普通的神通法陣,一旦有人強攻、陣法運轉開來,勢必產生巨大的靈元轟蕩,現在的大眼根本就受不了那樣的重擊。
陣意如此,各個陣位上的施法者,也必須是掌握‘囚困道’的神仙相,像呂淹這種掌握生殺道的高手,就算修爲再高也不能入陣。
那個手下讚歎了句‘呂淹上仙妙算’,隨即又笑道:“就算…我是說萬一,萬一樑磨刀僥倖躲過下面的仙陣,也會墜入大湖。”
呂淹搖頭:“沒有萬一,下面的大陣天下無人能破,樑辛逃不掉。”和手下隨口閒聊着,同時她搖鈴傳訊,通知下面的大陣,有敵深入,務必生擒。在她看來樑辛奪小猴子、向下衝,無疑是爲了去‘搶力氣’,這倒更證明了樑辛會奇術。而平兢爲了防備天猿襲擊的大陣,對樑辛也正合用,不用近身就不用擔心被銀環口水擊中、發狂;大陣不殺人只囚困,既不會傷害靈穴,又能留下活口。
早在帶樑辛進入靈穴時,呂淹就傳令千餘名神仙相把守泥潭出口,以防樑辛逃遁;而大眼深處則有一座囚困大陣,無論上下,樑辛全無出路,呂淹好整以暇,笑吟吟地停留在原地,靜候下面傳來的擒敵喜訊……
這就是‘利令智昏’, 呂淹本來絕頂聰明,可是她信了樑辛會‘抽力奇術’,所有的心思念頭也都追着這條線而生,是以完全猜錯了方向:的確,樑辛衝向了大眼深處,不管他是爲了奪力還是去放出怪物大軍,都會先遇到近百神仙相結成的大陣。但是樑辛穿越混沌之海,甘冒奇險登陸巨島,最根本的目的是爲了摧毀大眼
毀滅大眼,對樑辛來說其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進入混沌深海之前,賈添曾經問過他:“你知道該如何毀去大眼麼?”
樑辛覺得這問題挺可笑:“找到大眼,凝聚重力,一拳砸過去。”
賈添當場就笑出了聲:“做夢”
要轟擊大眼,就一定要把力量落在‘實處’不可,按照賈添的說法,靈穴大眼就可以看做是一隻敞口瓶子,但是這個‘瓶子’從外面無法接觸,要想毀掉它,就得從瓶口處催動神通或者巨力,轟入‘瓶內’,砸碎它的‘內壁’。巨島大眼與小眼相同,在第一次浩劫東來時,賈添的十八同門引浮屠撞入小眼,就是這個道理。
靈穴是化外境,‘無遠弗屆’只是一種說辭,它也是有自己的邊際的,只不過它大得很就是了。
可是樑辛不懂法術,這就是麻煩的所在了,高深修士凝結法術神通,能夠遠襲千里,在擊中目標之前,神通裹挾的靈元之力都不會消散;樑辛打一拳踢一腳,力量雖然也很大,不過力量會隨着距離而漸漸消散,不等拳力碰到‘瓶壁’就化作清風了。
在到達巨島之前,這個麻煩在樑辛看來還不算什麼,他琢磨着,自己大可以找一塊磐石舉到大眼入口,隨後灌力砸下,靠着自己的嫦娥大力和磐石滾落中蘊起的巨力,足夠砸碎‘瓶子底’了。
直到不久前他才知道,大眼裡還常駐着二百個神仙相,自己往裡扔石頭,也都會被人家擊碎,根本傷不到‘瓶子’。何況到了島上他又受重傷、又被嚴密監視,哪有機會去抱大石頭……他要想毀掉大眼,就得先進入大眼,‘瓶子底’也好、‘瓶子側壁’也好,總之要摸到大眼的邊緣,去實打實的轟上一拳
在遠航之前,經過賈添的提醒,樑辛也曾想過,上島之後可能會遇到什麼意外情形,說不定自己不能扔石頭砸‘瓶子底’,需要潛入化境去,靠拳頭去砸瓶子,由此他又向賈添問了個新問題:如果自己轟滅了大眼,是不是也要死在裡面……靈穴自成一方小天地,按照樑辛對付‘偷天一棍’的經驗,一旦這方小天地毀滅了,就如同‘無量劫’,境中一切也都會隨之毀滅。
這一來就等於樑辛和大眼同歸於盡了。
賈添先搖了搖頭,說了句:“不是你想的樣子。”再之後卻皺起了眉頭,半晌都沒再吱聲,顯然他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來解釋這件事。
過了一陣,賈添再度開口:“靈穴大眼,可以看成是一把刀子……”
樑辛當時有點要急眼:“不是說大眼是‘瓶子’麼,怎麼又變成‘刀子’了”
“剛纔用‘瓶子’比方,是爲了說明白大眼的‘形’;現在用‘刀子’打比方,則是用來說大眼的‘質’。”說着,賈添也笑了起來,這件事本來就不那麼容易說明白,要是別人提問,他才懶得去回答,不過對樑辛,他一向耐心不錯。
賈添笑了幾聲,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如果一把刀子捱了你一拳,會怎樣?”雖是問句,卻不等樑辛回答,他就徑自向下說到:“你的力氣大拳頭硬,刀子被你打了一拳,立刻就會七扭八歪,鋒捲刃崩,這一來刀子就變成了凡鐵片子,再沒法割肉殺人了,你把刀子打壞了,它沒用了……但是刀子是鐵做的,就算它壞了、沒用了,可它還是塊鐵,對麼?”
樑辛純粹是爲了給他個面子,這才點了點頭。
“一把刀子,效用是割肉、殺人、但它本質是一塊鐵……大眼也是一樣的道理,主掌靈元大脈,是它的功效、用處;而化外境則是它與生俱來的質態……靈穴遇重襲而毀,這個‘毀’指的是它的效用,從此再不能主掌靈元大脈,從靈穴變成了廢窟,但是它化外境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就算不是靈穴了,大眼仍是一方化外之境。”
這番話說的賈添自己都腦袋疼,大概解釋過後,趕忙就此打住,直接給出答案:“大眼,既是主掌靈元大脈的靈穴,也是天地造化塑成的化外境。看上去是一個整體,其實卻是兩回事,重擊能毀掉靈穴,但化外境不會爲之所動,明白了?總之,就算你進入大眼,把這座靈穴搗毀,你也死不了。”
樑辛懵懵懂懂,眼看着賈添解釋得都點要翻臉的意思了,實在不好意思再追問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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