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接過熱乎乎的粥,心裡又是歡喜又是酸澀,顧爽不過是一個房客,認識一共也就個把月,卻能夠親手熬了粥送過來,她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兩個孩子,卻幾年不見一面,甚至連個電話也懶得打……
心裡雖然感嘆,不過素粥喝到嘴裡,卻格外的香甜。
周老太少了一手好菜,自然品位水品也不同一般,初開始還以爲是自己餓了才覺得這碗普通的素粥好喝,不由又舀了一調羹放進嘴裡,細細品味。這一咂摸之下,也漸漸品鑑出來,熬粥的米一般,應該就是從超市買回來的粳米,這粥中帶着一股極淡卻極爲令人回味的綿軟清香,最後還有一點點微微的回甜,想來極有可能是熬粥的水不同。
做了一輩子大廚,老太太也有自己的執着,一發現自己不懂的地方,立刻詢問道:“小顧啊,你熬粥用的不是自來水吧?”
顧爽心頭一突,難道老太太這麼神,居然能夠嚐出太歲水的味道?
周老太太還沉溺在米粥獨特的味道中,並沒注意到顧爽臉上一閃而沒的慌亂,低着頭咂摸着嘴裡的米粥喃喃道:“普通的自來水做的粥,即使米再好,也有一種寡淡,你熬的這碗粥,雖然米一般,卻有一股渾厚悠長的回味,應該是用的純淨水……嗯,不,純淨水也沒有這種效果,應該用的是純淨的山泉水才差不多……”
聽周太太這麼一說,顧爽才暗暗放下心來,也就順着老太太的話道:“阿姨,您真是神了,連我熬粥用的什麼水都能嚐出來呀。呵呵,我雖然用,卻嘗不出啥區別來……”
說到這裡,顧爽心中一動,又道,“阿姨,我買了一大桶山泉水還剩下好多呢,反正我也嘗不出好歹來,不如就給你送過來吧!”
說罷,也不等周老太太回答,匆匆回了板房,將前幾天用的一個大礦泉水瓶子找出來洗乾淨,灌上大半下太歲水又返了回去。
看着顧爽風風火火的樣子,周老太太心中暖洋洋的,也沒有拒絕,微笑着道了謝,就把水收下了。
從周老太家裡出來,顧爽輕輕地吁了口氣,她能夠做的就是給老太太送點兒太歲水過去,若是沒用……唉,不管怎樣,盡人事吧,只希望上蒼看在周老太這麼好的一個人,不要讓她受太多罪!
顧爽心裡這麼想着,顯然她對太歲水治療癌症的說法並不怎麼相信,給老太太送粥,也是儘自己的努力,給這位勤苦一生的母親一點點關懷和溫暖吧。
周老太最近大半年時間每回吃完飯都會胃疼,因爲她有個老胃病的毛病,就一直沒有太在意,只是自己去藥店買了點藥對付。直到最近吃了飯就會吐出來,這纔去醫院檢查,沒想到已經到了胃癌晚期。
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顧爽送來的白粥喝完,周老太還準備着再去衛生間吐呢,可很奇怪的,那白粥入胃之後,溫溫暖暖的,整個胃極難得的舒服,別說吐,竟連胃疼都沒有犯。
身體的病症有一點點緩解,加上週老太也是性格豁達之人,悲傷絕望過,哭過之後,也徹底想開了,自己一輩子雖然不容易,卻也還算樂呵,如今活了快七十歲了,即使死了也沒啥遺憾了。
想開了,心情愉快,身體就覺得更加輕鬆起來。
想起顧爽帶着那麼丁點兒大的孩子一個人住在板房裡,實在是不容易,又感念顧爽能在自己最絕望最孤寂的時候來看望自己,就想着怎麼幫她一把。
想了想,老太太精精神神地下樓買了兩斤蝦子,回來剝出蝦肉,剁成蝦泥,又放入生粉蛋清攪上勁兒,最後再裹上特製的粉,放在油裡略略一炸,蝦丸兒就膨脹成乒乓球大小。
周老太端着蝦球來到平臺,就看到顧爽正在花池旁忙乎着栽盆,而寶寶就坐在童車上,正無聊地扒拉着旁邊熊熊的大耳朵呢。
“寶寶真乖哦,自己在這裡玩也不哭也不鬧得,就像我家大小子……”說到這裡,周老太想起了自家孩子的冷漠,臉色一黯,隨即笑着,來到童車旁,拿起一個蝦球喂寶寶。
那蝦球一個個色澤金黃,咬一口,外酥裡嫩,鮮香濃郁,實在是難得的美味,寶寶也不負所望,兩口就是一個,吃的那叫一個歡實,一邊吃,小嘴裡還不忘嘟嘟噥噥地嚷嚷:“香香,好吃……”把個周老太高興地合不攏嘴。
顧爽見周老太又恢復了精神,心中暗暗高興,回屋拿了一個小椅子給周老太。
“我看着寶寶,你儘管去忙。”周老太本身性格爽利,又因爲顧爽送粥的事兒心裡親近,於是也不虛套,自然地照看起寶寶來,竟有幾分將顧爽母子當成一家人的意思了。
周老太一邊兒看着寶寶,一邊兒和顧爽拉呱。
“小顧啊,你那是種的啥?我一開始還以爲你種的啥菜苗呢,結果那天看到有人來運,想來不是蔬菜吧?”
顧爽一邊兒栽盆,一邊微笑道:“這是種的花苗。”
“哦,”周老太點點頭,不再詢問小苗的問題,繼而問顧爽家裡的情況,父母可好,可還有兄弟姐妹……
顧爽本來就是農村出身,對周老太這種拉家常的方式也不排斥,反而覺得親切,一老一少絮絮叨叨地說着,不覺之中又親近了不少。就連寶寶吃了一頓蝦丸之後,也和周老太親的不行,小嘴兒抹了蜜一般一口一個奶奶,叫的老太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
當晚,顧爽將新栽的小苗發到網店裡,又在亞馬遜論壇裡發了個帖子,就開始熟悉超越的賬目。因爲已是月底,這個月結賬就比較趕,顧爽也藉此和超越約定了結賬的日期,定在每月的28日,正好和惠通那邊的工作錯開,不至於時間安排上產生衝突。
幾天沒有貨,顧爽這一發消息,當晚就有三十多個瓶友下了訂單,而且沒有一棵的,最少也是三棵,最多的一個人竟然要了十棵。
超越的新公司因爲前期財務人員沒有到位,賬目記錄比較混亂,顧爽整了一個通宵,早上五點多才將賬目整理完畢,看看網上那麼多訂單,顧爽正好放開手上的賬務,餵飽寶寶和熊熊,又開始整理小苗裝箱發貨。
坐在小凳上,整理着小苗,顧爽睡意漸漸上來,竟坐在那裡打起盹兒來。
因爲整理小苗裝箱,顧爽穿了一件寬鬆半褲,一件t恤,腳上則踩着一雙沙灘拖鞋,頭髮也只是簡單地綰在腦後,熬了一宿後臉色微微有些發暗,耳邊幾縷髮絲垂落下來,隨意中不免帶了幾分落拓,再加上坐在小凳上還困得打着盹兒,更是與優雅淑女範兒靠不上邊兒……
陸敏之來的時候,正看到顧爽這副不修邊幅的樣子,撇了撇嘴,露出一個嘲諷的冷笑,施施然地向着顧爽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