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希爾瓦娜斯來說,死亡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死了之後,還要像個奴隸一樣侍奉雙手染滿同胞鮮血的大仇人。
精靈都是高傲的,他們有着足以自豪的偉大歷史,燦爛悠久的魔法文明。無論是銀月城裡美輪美奐的建築工藝,還是那個令精靈遊俠享受自然與靜謐的永歌森林,都是精靈最大的傳承與財富。
阿爾薩斯和他醜陋、骯髒、應該毀滅一萬億遍的天災軍團,毀掉了這一切。
摧毀了精靈輝煌的傳承,踐踏了精靈的驕傲,殺死了他們的親友,還無恥地奴役其靈魂與殘軀。
這是絕對不可以饒恕的罪行!
心中那股不滅的傲氣,更不容許希爾瓦娜斯在復仇這件大事上做出任何的妥協。
然而,她看到了蘭娜瑟爾,那位當年的尊貴議員,如今像個下賤的娼婦,侍奉在阿爾薩斯左右。阿爾薩斯連塊骨頭都沒給她,就獲得了她的忠誠與侍奉。
她還看到了阿納斯特里安,無法抵禦永生的誘惑,先效忠耐奧祖,繼而反叛,再後來又再次投入巫妖王阿爾薩斯麾下,成爲狗都不如的存在的男人。
希爾瓦娜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但她也深知,如果換了她,在那種無休止的靈魂折磨與威壓下,或許她的表現不會比這兩位好上多少。
她怕了?
不!
她不害怕!
她只是打定主意——如果真到了最後的時刻,她會把最後一支雷霆箭留給自己,那是可以把自己的身軀和靈魂都毀滅殆盡的一箭。
她已經知道,或許無法親自報仇了。但她至少不會做卑躬屈膝侍奉仇人的那個可憐蟲!
希爾瓦娜斯怒揚的金色眉毛以最大的角度豎起,她明麗的雙眸中,似乎有團火焰,有團混雜了雷電怒濤的神芒在爆響不休。
與她心中的狂怒與堅定意志相比,她身體周遭的元素出乎意料地平靜。
連被譽爲自然界中最暴烈的雷霆之力,都溫潤如水地,從虛空安靜地趕來,百川入海似的匯入她的身體內。
“杜克,對不起了!真是可笑吶,居然在這種時候才突破。”彷彿在嘆息,更是在訣別!
阿爾薩斯本來臉上的猙獰退去了,轉而是一份欣賞。
因爲希爾瓦娜斯就在這一刻,已然突破自我。這種每一滴元素都烙印上自己印記的做法,標誌着希爾瓦娜斯已經從墊底的半神進階爲半神裡的中間水平。
可惜,在矗立在半神境之巔的阿爾薩斯看來,她還遠遠不夠。
“嘿嘿!光是憑這份毅力與成長性,你有資格成爲天災軍團的二號首領了。”阿爾薩斯嘴角彎彎翹起:“過去的仇恨,我並未淡忘,杜克搶我女人的仇,斷我手臂的仇,截斷我腰的仇,這可不能不報。因爲,這可是我身爲巫妖王的尊嚴……呵呵!我可是非常期盼看到,當杜克看見他的女人都變成了不死者時的表情。”
一箇中階半神的搏命一擊有多可怕?
這是很難估算的。
阿爾薩斯不懼,可他會考慮到接下來跟杜克的對決。能夠將杜克的臂膀與愛人變成他的助力,並順帶打擊杜克的心靈,這是一件很合算的事。
如果是最終墮落前的阿爾薩斯,或許會不屑爲之,在他弒殺了父親泰瑞納斯和師傅烏瑟爾之後,人間的一切倫理道德,再也不是束縛他行動的理由了。
一條冰河驀然在阿爾薩斯腳下爆開,左足輕輕一點,阿爾薩斯的身體騰空而起,在半空中,他的愛馬【無敵】,業已從虛空中衝出,一下子接住了阿爾薩斯。
這時候的阿爾薩斯,已經變回一個標準的死亡騎士。
在生前,【無敵】就是洛丹倫有數的偉大戰馬。死後成爲亡靈馬的無敵,更是得到了驚世駭俗的增強。它撒開四蹄狂奔時,居然快如閃電。
希爾瓦娜斯的弓剛拉到一半,阿爾薩斯就殺到面前了。
快!
太快了!
夾雜着【無敵】那一往無前的凌厲衝擊力,恍如能將天地劈開的可怖一劍轟然落下。
大氣在震動!
元素在顫抖!
空間在嗡鳴!
來不及做完動作的希爾瓦娜斯不得已,只能將【索利達爾】高舉上去。她手中的是神器弓,不是神器刀劍。即便【索利達爾】天然有着近戰屬性,可惜那只是兼用的功能。
弓,始終是弓!
希爾瓦娜斯已經預見到,自己無比珍愛的神器長弓會在下一瞬的對碰中被轟碎,可怕的【霜之哀傷】在突破這微不足道的抵抗之後,會一下子將她變爲屍體。
一具被邪惡的巫妖王所奴役的行屍走肉。
在這個時間幾近凝固的當兒,希爾瓦娜斯絕望地發現,自己連給自己最後一箭都做不到。
眼前一片雪白。
白霜之中盡是億萬冤魂悲哀的咆哮,在此之後,是阿爾薩斯那張猖狂中夾雜着猙獰的臉龐。
明明已是間不容髮的瞬間,在最後的最後,希爾瓦娜斯心中轉念騰起的是這麼一句話:“杜克……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牧師有一招,叫做【絕望祈禱】。
希爾瓦娜斯不信那個,曾經她只相信自己,可是上天如果給她機會重來一次,她會選擇——相信杜克。
如果在絕望中的祈禱有用的話,那麼姑且祈禱一次吧。
希爾瓦娜斯的眼淚,在空中飛散,她用最後的力氣深情呼喚出一個名字:“杜克——”
她並沒有指望會有迴音。
然而,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在這世上,總有那麼一個人絕不會讓她失望。那人自然是她唯一的伴侶——杜克*馬庫斯。
“來咯!”伴隨這個略帶調皮,又有點嘚瑟的聲音,一隻手驀然在希女王身後打開的傳送門裡伸出來,一把將希爾瓦娜斯揪了進去。
大名鼎鼎的【霜之哀傷】劈了隔空,阿爾薩斯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和【無敵】的身後,一對璧人在另一個傳送門裡出現。
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希爾瓦娜斯不敢置信,她顫抖的金色眉毛出賣了她強作鎮定的面孔,她伸出手來摩挲了杜克的臉一下,試探着問:“杜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