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古六有了這麼一大筆橫財,心思便起了微妙變化,還要讓他去河邊捉魚賣錢,那是斷然不肯的了!
回到麻雀巖啞巴的茅屋,廉古六將解刀與鐵鍾,悄無聲息地放回原位。見啞叔曬了一地的草藥,摸摸自己蚯蚓般爬滿的臉,不由對這些草藥,心生惡感!
啞巴不在家裡,茅草棚子只怕也從來沒有上過鎖,雖說不是家徒四壁,但小偷過來光顧,說不定惻隱之心大起,反貼了放下百十元錢扶貧,也是可能有的!
啞叔的居住環境,必須改變!讓廉古六發愁的是,怎麼樣做到讓啞叔住得好、吃得好,又不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不知不覺,廉古六走下麻雀巖,竟是來到了疤臉的家中!
疤臉與朱文貴都去瀨溪河邊搬箏去了,疤臉家中,就齊彪一個人在家看書。
“彪子,你一個人在家呀?你媽呢?”廉古六問道。
“是貓哥呀?!”坐在桌前的齊彪應道:“我媽出門幹活去了,有事嗎?”
“沒事!隨便走走!”廉古六對貓哥這個稱呼頗爲滿意,一時心情大悅,問道:“彪子,貓哥問你,你最想做成的事情是什麼?”
“怎麼想到問這個呀?”齊彪疑惑地問道。
“一個人總得有點理想吧?”廉古六一本正經開導了說道:“去想了,成不成另說,一絲機會還是有的;要是想都不敢想,這一絲機會都沒有!”
“說得好有道理喲!貓哥,你的理想是什麼?”齊彪從桌前站起來,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問你呢,你卻問上我了?”廉古六說道:“好吧!告訴你,我最大的理想,就是——知道我是誰!”
齊彪格格笑了,說道:“這也算理想呀?格格!說不定哪天,你把腦袋再撞一下,就什麼都想起來了!小說裡都這麼寫的!”
“呵呵!別聽那些胡說八道!”廉古六笑道:“快說吧!你最想做什麼事?”
齊彪歪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我最想在縣城裡買一套房子,讓我爸爸媽媽住!這樣我媽媽就不會再死命逼我讀書了!”
廉古六聽了,不禁莞爾,最滲人的那一種!
“你這小子?!想法挺好的!好好讀書,貓哥會幫你的!”廉古六滿不在乎地說道。
“唉!知道你會這樣說!”齊彪垂頭喪氣,坐回桌前,翻開一本書,不理廉古六了!
廉古六轉身往外走,側頭瞧見齊彪家半大的小黑狗躲躲閃閃藏了一旁,似對廉古六充滿了敬畏!方圓幾個村的狗族都傳遍了,黃桷坪水庫水神現身,而水神的模樣,與眼前這人,那可是一模一樣!
廉古六將齊彪的話記在了心裡,對齊彪滿臉不以爲然的神態也不介懷,出得院落外面,一時不知該往哪兒走了!
最後,廉古六決定去黃桷坪小學看看。不用急着掙錢,就不會嫌劉淼給他的六百月薪太少。
廉古六隻來過黃桷坪小學一次,還是在朱儀的帶領下來的。不過鄉下參照物太明顯,只要記住在哪座山頭下面就行!行得十來里路,過了黃瓜山,在幾處山巒腳下交匯處,廉古六便遠遠瞧見了黃桷坪小學,要不是那根打眼的旗杆,不會有人將那幾間簡陋的瓦房,與一所學校聯繫起來。
“今兒個怎麼又沒升旗呢?”廉古六有些不爽的嘀
咕道。
循着小徑,廉古六快步下山,學校裡面靜悄悄的,似乎並無學生上課。
廉古六在各個教室外邊,探頭探腦,暗忖:真是破啊!這尼碼什麼學校?房上的瓦有些都掉出半邊,保不準哪天落在某個學生頭上,這些土牆,有些被雨水淋得透了,牆體都少了一角,白石粉的牆面,畫出泥水滑落的線條。
廉古六站在那支楞出半片瓦的屋檐下,曲腿彎腰,身子猛地彈起,躍上屋檐,伸出手來,將那片瓦取下。
落回地面,廉古六拿着那片生有黑苔的瓦,不知如何處置,正準備找個地方遠遠扔掉時,一間木門打開,疑似學校唯一的女老師走了出來,對廉古六問道:“你是來找劉校長的嗎?”
這女子便是甘老師了。廉古六不曾想學校竟然還有人,自己剛纔可是大意了,想來跳高摘瓦的情景,也被這女老師躲在窗後看見了。
“我姓甘,叫甘翠玲,你可以叫我甘老師,也可以叫我阿玲!”女老師臉上微笑,其實內心也在打鼓!要不是瞧見廉古六在操場外邊跳起來摘瓦,自己是斷然不會出來干涉的!
“你好!別人都叫我花臉貓!”廉古六想伸出手與這甘老師握上一握,卻讓手中髒兮兮的瓦,攔阻下來。
“我知道!”甘翠玲甜甜一笑,伸手接過廉古六手上的瓦,說道:“給我吧!我放到旁邊去!”
甘翠玲走過一邊,將瓦豎立在牆角放了,從剛纔那間屋裡,端了小半盆清水出來,招呼廉古六說道:“請過來洗手!”
廉古六正要說不用,但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盛情難卻嘛!
廉古六一邊洗手,一邊對甘翠玲說道:“今天學校放假麼?一個學生也沒有看到!”
“今天是星期天。”甘翠玲依舊微笑了回答。
“哦!”廉古六恍然大悟,難怪齊彪也呆在家裡了。
“你以前是體校的嗎?”甘翠玲將盆內洗過手的水,澆了屋檐下放着的幾盆花,好奇地對廉古六問道。
“不好意思!我受了一點傷,以前的事情,記不起來了!”廉古六坦然相告。
“是我冒昧了!”甘翠玲似有愧疚,說道:“劉校長對我說過,下學期請你來教學生們的體肓課!我剛纔見你跳得挺高的,以爲你上過體校呢。”
“對了!劉老師呢?”廉古六問道。
“他去鎮上買瓦去了!前些天一直下雨,教室房頂漏水,一年級與三年級的學生,都擠在一間教室上課了!”甘翠玲回答了說道。
“縣裡教委的領導,也不撥錢修一修?”廉古六很是不解,學校都破成這樣了,怎麼也沒有人管一管呢?
“不知道!說不定黃桷坪小學會停辦吧?!”甘翠玲說到這裡,臉上笑意消退,竟是有些落寞:“只可憐這些山裡的孩子,要去鎮上讀書,得走多遠的路呀!”
“真要這樣,權當鍛鍊身體了!”廉古六隨口接道。
“格格!所以,請你來教孩子們體肓!”甘翠玲笑靨如花,格格笑道:“他們學會了你跳高跳遠的本事,以後走多遠的路,都不用感到累了!”
“甘老師,你住在學校呀?”廉古六看了看甘翠玲身後的房間,問道。
“沒有!我住在一個學生家裡。”甘翠玲答道:“劉校長買瓦回來,我
就到學生家裡去。”
“那學校沒有人住嗎?”廉古六問道。
“劉校長有時候會在學校過夜!”甘翠玲說道:“一般情況下,學校不住人!”
“那學校需要人守呀?”廉古六說道。
“也沒什麼東西,守它做什麼?一共才三間教室,一間辦公室,另一間是廚房。況且,周圍的住家戶,都是學生家長,不會有人想到偷學校東西的!”甘翠玲耐心解釋了說道。
“怎麼沒看見洗手間呢?”廉古六四下張望,又拋出一個問題。
甘翠玲笑了笑,用手往屋後指指,說道:“在後面!”
廉古六轉到房屋背後一看,只見兩個低矮的小小偏間,搭了在廚房與辦公室牆後,分別用石灰水刷上斗大的男、女兩字。
廉古六返回,對甘翠玲說道:“兩個字形容,簡陋!三個字,太簡陋!四個字,實在簡陋!五個字......”
“實在太簡陋!”甘翠玲打斷廉古六,幫他說出來!
廉古六一愣,看着甘翠玲,然後悻悻說道:“我只是說了句實話!”
這時,一輛農用三輪車“突突突”冒着黑煙,從學校背後的泥土路開了過來!坐在騎手右側的劉淼跳了下車,指揮三輪車停靠在簡易藍球架前面。見到廉古六與甘翠玲在一起聊天,喊道:“花老師、甘老師,過來幫忙!卸瓦!”
甘翠玲應了一聲,趕緊小跑了過去。
廉古六呆得一呆,才明白劉淼嘴裡喊的花老師,指的是自己,當即也樂呵呵地向三輪車走去。
“媽呀!這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啊?”開三輪車的司機是一個年輕棒小夥,瞧見廉古六的臉,嚇了一跳!
廉古六冷眼看了一下這棒小夥,年輕司機立馬不再言語,走過一邊,抽菸去了,裝瓦前與劉淼說好的到地幫卸口頭協議,也不管不顧了。
劉淼本還想叫司機幫忙的,但見花臉貓卸瓦情形,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廉古六手上運勁,一個人能頂三個使!一摞摞的青瓦,在他手中,變得就像課本一樣輕,而且花臉貓動作迅捷,似乎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累一樣!劉淼與甘翠玲二人站在三輪車上遞瓦,卻被在車下往返搬運的廉古六一個人逼得伸不直腰!
三輪車走了以後,劉淼衝着司機背影,有些不忿地說道:“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先付錢給他!說話不算數,這些人都掉錢眼去了!”
“幸好花老師在這裡!”甘翠玲笑着說道。
“是啊!花老師,你這身手,來這教書屈才了!”劉淼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感慨了說道:“你願意幫一幫這些孩子,我這裡歡迎你!你不願意,我不勉強!”
“學校實在太破了!”廉古六實話實說。
“那算了,不提這事了!”劉淼不動聲色,轉頭對甘翠玲說道:“你回去吧!明天記得通知那兩名學生家長,下午來幫着翻蓋一下教室!”
甘翠玲點了點頭,表情複雜地看了廉古六一眼,然後轉身走了,一會兒便在學校背後那條小路上消失不見。
“劉校長,修建一座像樣點的小學,需要多少錢呀?”廉古六撤回送行甘翠玲的目光,看着劉淼問道。
“二十萬吧!”看在剛纔花臉貓賣力卸瓦的份上,劉淼回答了廉古六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