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荒山美人
我止住步，因爲他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你不是潯陽公主，是不是？”
“說什麼啊。”
“你不用不承認，我所認識的潯陽公主，不是你這個樣子！我一早就知道了。”他微微彎起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衝我淡淡地笑着，“我只是想不明白，爲何皇上會助你演戲。”
“想不明白就別想嘍，你還不是一樣藏得很深，我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你那種奇怪的武功，喂那是不是意念呢，把意念集中在一處，以目移物。”我揮揮小手，跳蹦着往山下跑，“不過你不想說就算啦，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聽，江湖上的事兒，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告訴你啊，剛纔你拖我上山的時候，不止把我嚇個半死，還弄得我手上腿上都是傷口，回去後，你負責給我擦藥。”
“好。”他溫文爾雅地點着頭，再無剛纔瘋狂的神情，注視着我的眼睛裡閃着一絲明亮的笑意。
我挨近他身邊，用手肘頂了他一記，“再問一個問題，爲什麼那顆名貴的珠子，會出現在城東鎮南鏢局廢墟里？還有啊，那顆珠子到底有什麼功用呢，既然可以被列爲天下五大至寶之一，那自然是有過人之處的，難道用來丟死人？”
韶華撲一笑，“當然不是了。韶華不知道，它爲什麼會出現在鎮南鏢局裡，但是韶華知道，但凡四大利器出現後，寶珠便會現世。”
“這麼神奇啊，不過也對，天下至寶麼，自然比較神奇。”我笑着點點頭。
韶華繼續說道，“據說這顆九玄寶珠乃至陰至純之物，若作爲藥引，可增百年功力、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可吸百毒，解百毒，但也可放毒、布毒霧，召喚天下間所有毒蟲毒獸納爲己用，凡是給寶珠內的毒氣射中者，無一倖免，一個時辰內必死無疑。”
“哇，的確很厲害，就是殺人不見血哪。”我比了個殺頭的手勢，笑嘻嘻地揉揉鼻頭，“怪不得大家爭破頭搶它了，的確是個好武器，若是有它在手，再強悍的敵人都不怕了。咦，可既然如此，杜家寨怎會傷亡如此慘重？”
韶華淡淡地望了我一眼，“所以說傳言未必是真，因爲至今沒人能參破九玄寶珠內的玄機，懂得操控利用它。”
“哦，原來是得物無所用，難怪了。”我瞭然地點點頭。
“非但如此，聽說，關於寶珠，還流傳着一個古老的傳言。”
“什麼傳言啊？”
“據說，寶珠求主，喜尋找吸附與之相近之人氣，換言之，就是這顆寶珠，可以自己爲自己尋找主人，一旦給它相中，生生世世相隨。”
“哇，那豈不是很長情，簡直太可愛了嘛。”我笑着比了個手勢，轉頭望向韶華，“你剛纔是怕它相中我，相隨不放？嘿嘿哪可能呀，我又不是江湖人，再說了，一切不過是傳言，哪有那麼神的珠子呢？走了，先去找那匹馬，沒有馬的話，我們就慘了，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回城裡去。這都怪你，瞎亂闖蕩，居然跑來萬佛山，我告訴你，要是黃昏前我回不去城裡，我就殺人！”
“哈，哈湫！”蹲在燃起的火堆旁揉揉紅通通的鼻頭，我飛速朝對面的韶華拋了個特大衛生眼，“這下好啦，你滿意了，在山上瞎跑迷了路，得露宿荒野。”
韶華低下頭，無聲地撥動樹枝，嗶嗶叭叭的樹枝燃燒之聲在寂靜的黑夜裡散着輕微的響動。遠處傳來一道野獸的嚎聲，我使勁搓搓手臂上浮出的雞皮小疙瘩，神色有些慌張地擡眼左右顧盼，“韶華，你說，這晚上，會不會有什麼東西突然從林子裡竄出來的？”
邊說，邊膽怯地朝他身邊靠了靠，一對滾圓的杏眼睜得老大，四處搜索附近情況。
“不會。”他搖搖頭起身。
我尖叫一下，猛地拖住他的袍子，“上哪兒你，黑咕隆咚的你別想丟下我自己跑。”
他無語地低頭看我一眼，“我想把那邊挖到的番薯拿來烤烤。”
“哦。”我尷尬地鬆脫手，規規矩矩爬到一旁端坐，一雙賊兮兮的眼睛忍不住瞄到他臉上。見他正低着頭仔細烤着幾隻番薯，露出半截優美白皙的頸子、極其完美的側面，脣邊淡淡地噙着一絲微笑，驀地轉過頭來，把手裡的番薯遞給我，“可以吃了。”
我呆了一呆，伸手接過，“哦。”
默默啃着番薯那當口，眼皮兒不住打架，小腦袋不住點頓。
“困了就先睡吧，我看着，有什麼情況再叫你。”
“哦，那你看上半夜，等下叫我，我起來看下半夜。”我點點頭，也不想佔他便宜。
他輕勾着脣角，不置可否地頷首。
我和衣倒在火堆旁，隔開一小段距離，感覺紅紅的火光映着小臉兒，眼睛有些不大舒服，於是翻了個身掉轉臉去睡，迷迷糊糊將睡之際，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緊着猛給人壓在身上，胸腔內一瞬間塞滿了屬於他的氣息。
我陡然睜開眼，盯着近在咫尺的韶華，想也不想便揚手揮他一記耳光，“幹什麼你？”
“噓，噤聲。”他驀地伸掌堵上我的脣，目光掠至我後頸戒慎地盯着。
我硬着小脖子往後一望，登時豎起一雙桂圓大眼，蛇？還是條碗口粗，吐着猩紅舌頭，倒豎着三角眼的毒蛇！
“別動！全身放鬆，屏息。”韶華在我耳旁冷靜地低語，“你千萬要冷靜公主，看看我身後！”
我的目光越過韶華的肩看過去，猛然倒吸一口冷氣。
天爺！他……他的雙腳邊竟然聚集着成千上萬條黑色小蛇，像整齊而有序的軍隊一寸寸往我們身邊包圍過來，附近林木沙沙作響，樹上、泥土裡、林子內絮絮爬出許多蜈蚣與蠍子，身上散着熒綠毒光，一看即知劇毒無比。
我的眼睛裡閃着淚花，抖顫着聲音唸叨，“與與其給它們咬死而痛不欲生，乾脆……我我自己了斷！”
拔下頭上那支白玉簪子，抵着心窩，眼淚止不住一顆顆滾落，“我……我捨不得無戲，韶華，我，我好想再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