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碧鶯匆匆跑來翠竹園。
上官清越纔剛剛起牀,婢女們正在伺候她穿衣,一頭如墨長髮隨意披散在肩後,覆蓋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更顯身姿婀娜妖嬈。
碧鶯見房間里人很多,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臉色泛白地愣愣看着上官清越。
她一時間竟然忘記跪地行禮了。
上官清越眼角微沉,對衆人說,“都下去吧!”
衆人悉悉率率退下,房間只剩下碧鶯和上官清越兩個人。
“什麼事?說吧。”上官清越道。
碧鶯用力吞嚥一口,這才低聲說,“葉瀟瀟死了。”
上官清越眼光一閃,隨即緩緩放開。
“葉瀟瀟趁夜拿着匕首去刺殺雲珠,爭執下,匕首刺中了葉瀟瀟的心口,當場就死了。”
“雲珠呢?”上官清越聲音淡淡,沒有任何情緒。
“聽說只是手臂受了一點擦傷。”
上官清越淡淡“哦”了一聲,坐在軟榻上,自己倒了一杯暖水喝。
“娘娘?”碧鶯吃驚望着上官清越,完全沒想到,上官清越竟然反應這麼淡。
上官清越挑眸看向碧鶯,“怎麼了?”
碧鶯訥訥搖頭,“沒什麼。”
“覺得我不夠吃驚?”上官清越輕笑一聲。
“難到……”碧鶯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難到娘娘早就料到葉瀟瀟會死?”
碧鶯的聲音,更加細弱,目光裡透漏出對上官清越的驚恐。
“我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這麼不中用。”
“……”碧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早知道她未必是雲珠的對手,但沒想到,她會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
上官清越放下手裡的茶碗,輕輕撥弄香爐內的火星。
嫋嫋香菸升騰而起,房間內充滿淡淡的香味……
碧鶯的聲音有些發顫了,“如果是她的對手,當年葉瀟瀟也不會被貶去役園,她一出手,葉瀟瀟就一敗塗地了。”
上官清越的眼底閃過一抹銳色,“雲珠確實有點手段。”
“難道娘娘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除去雲珠?娘娘到底想做什麼?”碧鶯更加驚愕地望着上官清越。
“確實,我沒想過現在除去她。我只是在逼她……”上官清越的眼底漸漸冰冷。
她想借用葉瀟瀟的手,逼雲珠低頭,將季貞兒招供出來。
想要對季貞兒出手,雲珠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
狡猾如季貞兒,實在無懈可擊。
想要撕開一個口子,只能從雲珠下手。
只是沒想到,葉瀟瀟這麼不中用。
碧鶯的眼底浮現怯怕的光芒,她沒想到再次回來的上官清越竟然手腕這麼狠辣。
轉而,碧鶯又笑了。
“想要復仇,就要心狠手辣,才能成功。”碧鶯道。
“娘娘,接下來需要怎麼做?您儘管吩咐!”碧鶯對上官清越更加臣服,也更加信賴。
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爲她真正的靠山。
當年碧鶯不能確定徹底依附上官清越,也是因爲上官清越太過柔善。
上官清越沉吟稍許,眼底浮現一抹幻彩,目光定定地盯着碧鶯。
碧鶯被她看得有些心慌,不禁後退一步。
“裝神弄鬼,不是你的強項?”上官清越笑盈盈說。
碧鶯先是一愣,隨後赧然一笑,“娘娘言笑了。”
“我知道,當年在翠竹園裝神弄鬼的人是你,就是爲了引起我注意信陽郡主。只可惜,當年我不想參與過多的是是非非,對你的一再設計,沒有過多探究。”
碧鶯低下頭,雙手緊緊抓在一起,“信陽郡主曾經對碧鶯有恩。見她慘死,碧鶯心裡恨。”
“只要你幫本宮,本宮自然也會幫你報仇。因爲……我們之間有共同的敵人。”
碧鶯的雙手更緊地抓在一起,幾乎咬牙說,“只要太后那個女人自食惡果,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
自從葉瀟瀟死後,役園一到晚上就開始鬧鬼。
這兩天一到晚上,又是風雨雷電交加,嚇得役園的人,晚上誰都不敢出來走動。
因爲每每到臨近子夜時,風雨之中,總是傳出來女人低低的啜泣聲。
之前大家還會出去查看一番,但自從有兩個婢女看到一道女人的身影從半空中飛旋而過,滿身是血的樣子後,再之後誰都不敢夜裡出去了。
大家都說,一定是葉瀟瀟死不瞑目,回來討命來了。
因爲她們看到的人影,正是葉瀟瀟。
不管這個說法是真是假,說的人多了,也就都信以爲真。
今夜女子的哭聲又想起來了,淒厲又幽怨,猶如藤蔓纏住所有人的心房。
大家人心惶惶,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
葉瀟瀟的屍體現在還在雲珠的房間,誰都不肯去收拾,而云珠也不敢再回到之前的房間。
外面下着雨,很冷,雲珠便擠到大家的房間裡,踹開通鋪上的一個人,佔了牀位。
雲珠之前是王妃,氣勢猶存,大家還是不敢真正欺壓雲珠。雖然雲珠現在不是王妃,但南雲國公主的身份還在。
大家抱在一起,看向也沒睡着的雲珠,紛紛低聲說起來。
“葉瀟瀟回來索命,也不是找我們,大家不用怕!”
“對對,葉瀟瀟死的時候說了,會變成鬼回來找她!”
“就是!真正的兇手都不怕,我們怕什麼!”
“我們趕緊睡覺!明天還要幹活。”
有的人憤憤嘟囔起來,“一條臭魚毀了一鍋湯!她做了冤魂鎖命的事,憑什麼我們大家跟着遭罪!”
“就是啊……”
“統統閉嘴……”
雲珠咆哮起來,房間裡總算安靜了。
“我不相信有什麼冤魂索命!”雲珠喊叫着,目光泛紅地盯着外面電閃雷鳴。
漆黑的房間裡,沒有光亮,只有外面閃電閃過,纔會照亮整個房間,反而顯得這樣的雨夜更加驚悚。
這個時候,一個人從外面衝進來,正是做活晚歸的一個婢女,嚇得連滾帶爬地滾了進來。
“啊啊啊……是葉瀟瀟,她滿身是血,哭得……哭得格外悽慘……喊着要索命……”
那婢女已經嚇得臉色慘白,猶如一張白紙,手裡的傘也掉了,渾身溼透。
所有女子嚇得抱在一起尖叫。
雲珠也是心口一陣突突亂跳,
臉色蒼白如雪。
“哪裡有鬼!我雲珠纔不相信有鬼!要真有,現在就來取我的性命啊!”
雲珠翻身下牀,就要衝出去,站在門口又猛地頓住了腳步。
“你倒是出去啊!出去啊!”
“葉瀟瀟要索命也是找你!”
“你就是災星,自從你來了役園,役園沒一天安生日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奚落起來。
雲珠氣得胸腔一陣起伏,看着外面黑洞洞的瓢潑大雨,還有那幽怨刺耳的哭聲,終於一步步後退了。
她害怕了。
雲珠瘋了一樣抄起東西,就要打人,嚇得大家四散逃竄。
“本宮還是公主!我會出去!王爺醒來一定會接我出去!”
“等我出去,一定將你們統統都殺了!”
婢女們嚇得尖叫連連,終於都不敢再說什麼了。
終於熬到天亮。
哭聲沒有了,雨也漸漸停了。
雲珠再也承受不住,想辦法用自己的一對耳環,換來可以出去一次役園的機會。
她知道季貞兒一定還在翠竹園,她要見季貞兒。
可層層守衛,根本不可能放她進去,她端着一堆衣服,只能站在外面,終於等到裡面出來人了。
秦嬤嬤正出來去準備早膳,見到雲珠,眼睛當即舉高到頭頂的位置。
“哎呦喂!這是誰啊!”秦嬤嬤扭着肥胖的身體走過去,笑得嘴角都扯到耳根了。
“哎呦,老奴眼拙,這不是王妃娘娘嘛!”
雲珠忍着一口氣,擠出笑臉,“秦嬤嬤,我要見太后!麻煩幫忙通傳一聲。”
“見太后?哈哈……你當你是什麼身份?還想見太后?”秦嬤嬤當即拉下臉,唾棄了一口。
雲珠咬牙。
當初不知道給了秦嬤嬤多少銀子打賞,一朝落魄,竟然沒有殘留丁點往日情面。
雲珠還是努力奉承笑着,“秦嬤嬤,您幫幫忙,我不會虧待您。”
“嘖嘖!你還拿什麼資本說這話?呸!趕緊滾回役園當奴才去!”
“太后娘娘忙的很,可沒時間見你個賤婢!”
雲珠面紅耳赤,眼圈都紅了。
她正要說什麼,秦嬤嬤已經喊了人來,將雲珠押下去。
“秦嬤嬤……秦嬤嬤……就讓我見太后一面吧。”
秦嬤嬤看都不看雲珠一眼,只對侍衛說,“告訴役園的人,怎麼什麼人都往外頭放!不想活了!”
“讓人看緊她!再敢從役園出來,太后娘娘若惱了,一個個都吃不了兜着走!”
雲珠所有的希望瞬時破滅,目光暗淡成灰。
她想起來上官清越說的話,季貞兒不會再幫她,能不滅口,已經是對她的最大開恩,怎麼可能還來救她。
“秦嬤嬤,算我求求你了!幫幫我,就幫我這一次!”
雲珠哭聲哀求。
“呸呸!”
秦嬤嬤對着雲珠連吐兩口,滿目的憎惡和鄙夷。
雲珠心口疼痛如刺,緊緊咬住嘴脣,皮膚一陣泛白,眼底都是入骨的恨意。
季貞兒,我雲珠幫了你那麼多,沒想到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