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旨,廢后入宮
“我告訴你,主子其實根本不愛你,否則他不會讓碧影潛伏在你身邊那麼久!否則他不會給你下蝕心散!你以爲他是真心愛你寵你嗎?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卑鄙無恥的賤貨……”
“讓她給本王閉嘴!”
赫連墨霄突然厲聲一喝,那個黑甲兵被他赤紅的雙眼一瞪,立即像是死過一次似的,馬上點了緋衣的啞穴,讓她只能面目猙獰地掙扎着,卻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慕清婉卻突然停止了哭泣,腦袋好像慢動作一樣緩緩地轉向仍在不斷掙扎的緋衣,她眼裡的恨意是那樣的明顯,原本姣好的五官也扭曲起來,看起來可怕至極,可是慕清婉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似的,只是那樣死死地盯着她,喃喃地道:
“碧影?碧影也是他派在我身邊的?”
聲音卻輕得完全不像是在問別人。
赫連墨霄一揮手,讓黑甲兵將緋衣帶了下去,更加摟緊了懷裡瑟瑟發抖的慕清婉,見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心一下子慌了,“清婉,這裡沒別人了,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
慕清婉卻仍舊只是呆呆的,眼神裡一片茫然,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一把推開了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赫連墨霄想去扶她,卻被她喝止在原地:
“別碰我!”
說着她拿過放在桌上的布匹緊緊抱在懷裡,倒退着一步一步離開了赫連墨霄的視線。
此刻,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茫然和無措,甚至看不到一絲絲悲傷,只剩下決絕。
表情冷豔像是臘月的冰雪,跟剛纔跌坐在地上痛哭得像是個受傷的孩子的慕清婉完全判若兩人。
赫連墨霄心疼地看着她,想要追上去,可是又怕引起她更大的反彈,只得無奈地看着她越走越遠。
出了巷弄,慕清婉迎面便碰上了兩個正四處搜尋她下落的暗衛,一見到她,臉上的驚喜顯而易見。
“主子!”他們看了巷子深處,見沒人跟上來,相互對視了一眼,快速迎上來一左一右護衛住慕清婉。
慕清婉淡淡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
“主子,剛纔那個擄走你的人是……”
慕清婉知道他們是奉命行事,便出聲安撫道:“這個我自己去跟皇上說,你們不必擔心。”
暗衛們聽她這樣說,知道她不想提剛纔的事,便都沉默下來。
這樣靜靜地走了一段路,慕清婉突然停了下來,將布匹交給他們其中的一個,然後道:
“你們回去吧,我還有點事要去辦,不必跟着我了。”
“這……”暗衛們遲疑地望着她,剛纔幸虧是沒出事,要是出了事,他們鐵定會腦袋搬家,此刻哪敢再答應?
“放心吧,我只是到處走走,午時之前一定會回去。”
她的語氣裡除了溫和還帶了幾分威嚴,讓兩個暗衛知道她心意已決,再勸也於事無補。
慕清婉朝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道:
“你們別想陽奉陰違,我也有武功的,如果你們跟蹤我的話,要是被我發現了,你們就吃不了兜着走。”
一句話,瞬間將兩個暗衛心裡的算盤敲了個粉碎,他們只得連連應是,看着她消失在街角。
慕清婉茫然地向前走着,時快時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直到戒備森嚴的天牢出現在眼前時,她才猛然發現自己並沒有釋懷,她想親自問問恆之,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如果不問清楚,這個疙瘩會一直卡在她心裡,讓她不得安寧。
她定了定神,這才朝天牢走去。
很快便有兩個侍衛繃着臉攔住了她:“天牢重地,閒雜人等不得擅闖,否則格殺勿論!”
“你們看看這個是什麼!”她掏出懷裡的金牌令箭,威嚴地掃了他們一眼。
一衆侍衛一看到金牌立即跪了下來齊聲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清婉哼了一聲,便收起金牌走了進去,衆侍衛也不敢再攔。
天牢跟那次她所呆的地牢沒什麼差別,甚至壞境更差一些,而且戒備也更加森嚴,因爲這裡所關的都是那些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的囚犯,她走進來的時候,身後還跟着兩個獄吏。
放眼望去,到處是披頭髮散,鬼哭狼嚎的囚犯,一見有人進來,都圍攏到欄杆門前觀看,有的哭有的笑有的面無表情有的甚至還從裡面伸出手來要抓她,千姿百態,慕清婉看着他們可怕的樣子心裡砰砰直跳,蹙起秀眉一個個望過去,卻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不知姑娘所要找的是何人?”一個獄吏見她又怕又要看的樣子,不由問道。
“請問東墨王赫連恆之關在哪裡?”她找了一會兒,只得放棄,直接問獄吏。
腦子裡仍是無法把那個清俊貴氣的男子和這些披頭髮散的囚徒聯繫在一起。
“東墨王?”獄吏顯然沒想到她要找的是這個人,心裡咯噔了一下,那個東墨王可是皇上親自下旨要嚴加看管的人,有點閃失他們可擔待不起。
“怎麼了?有難處嗎?”見他一臉爲難,慕清婉蹙了眉,“大人放心吧,我只跟他說兩句話便走,絕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這……好吧。”獄吏想了想,這個女子身上拿着金牌令箭,豈是他們敢阻攔的?只是這件事非同小可,還是得馬上去稟報皇上,於是兩人對視了一眼,很快達成一致,一個繼續領着慕清婉往裡走,另外一個趁慕清婉一個不注意便溜了出去報信去了。
“赫連恆之被關在一個單間裡,姑娘請隨我來。”
很快,那獄吏便領着慕清婉走到了一扇鐵門前,打開了門,慕清婉才發現這個監牢做得十分堅固,說是固若金湯也不爲過,看來是爲了防止東墨的人來把赫連恆之救出去。
打開了一道大門,又有一道小門,再進去,纔是赫連恆之被關押的地方。
慕清婉謝過了獄吏,請他在外面稍等片刻,她自己則走了進去。
推開鐵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此刻他背對着門在地上靜靜打坐,頭髮有些微的凌亂,卻並不顯得頹廢,只是身形已經消瘦了許多,原本雪白的衣裳也沾染了牢獄中的髒污,變成了淡淡的黑黃色。
看到這個瘦削頹唐的背影,慕清婉已經分不清此刻心裡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各種情緒雜糅,讓她的心一下下揪痛着。
她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是他騎着高頭大馬在林子裡搜尋她,那時候的他,雖然臉上充滿疲憊,可是仍舊是威風凜凜,英姿颯爽,沒想到才短短一個多月不見,便是這番模樣了。
赫連恆之聽到了響動,這才緩緩轉過身來,藍眸慵懶地睨了鐵門外的慕清婉一眼,可是那懶散的眼神在看清楚面前之人的下一秒,便倏地迸發出晶亮的光來,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在確認不是自己的夢境以後,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一下子奔到了慕清婉面前,隔着欄杆緊緊地盯着她,連聲音都有些發顫喑啞:
“清兒!”
慕清婉看到,他握着欄杆的大手都在微微地發着顫。
目光從他修長的大手移到臉上,他的狀態雖然不至於很差,卻也好不到哪裡去,面色青白,眼底一片烏青,面容憔悴枯槁,下巴上的鬍渣子已經長了半指長,襯得整個人更加的消沉頹唐,已經完全沒了以往的清濯和陽光。
此刻,他的藍眸裡閃着激越的光,灼熱的視線緊緊地纏着她,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慕清婉擱在欄杆上的手,她瞧了瞧,很快縮了回去,頓時,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受傷來:
“清兒,你還是在怨我……怨我那個時候輕易放棄了你……怨我讓你走投無路逼不得已嫁給夏侯冽……怨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卻沒有出現……怨我不顧你的意願對你用強是不是?”
她聽着他略帶激動的話語,竟是緩緩搖了搖頭:
“現在……已經不怨了……”
她說得那樣淡定,那樣從容,卻讓他頓時愣在原地。
這樣的態度,彷彿她已經將他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了,彷彿她真的不在在乎他了,彷彿,他們真的成了陌生人了。
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是他的清兒,他一個人的清兒。
“我來,只是要親口問清楚一件事,請你如實回答我。”她的聲音很輕很淡,讓赫連恆之完全猜不透她的情緒,她的思想。
他點了點頭,“你問。”
“你到底……有沒有真正愛過我?”
既然已經不愛了,爲何還要執求一個答案呢?是因爲不甘心被他如此欺騙和利用麼?
慕清婉自己不知道,只知道如果不問清楚,這個問題會讓她如鯁在喉,坐立難安。
如果不是他親口說出來,她不相信,她信任和依賴了八年的人,居然會如此待她。
“有。”他回答得很快,很篤定,只是,臉上也充滿了悲傷和痛苦:
“清兒,爲何會突然這麼問?這麼多年了,我對你的心意,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聞言,慕清婉突然笑了,眼淚卻隨着這抹笑容緩緩而下,“你對我的心意,我曾經很篤定地信任着,甚至信任到盲目的地步,所以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從來沒有懷疑過,因爲我覺得,如果有對你有一絲絲的懷疑,哪怕只是一個念頭,都是對你的褻瀆。可是現在,我再也不敢如此自信了。恆之,曾經,我以爲自己是世界上最瞭解你的人,可是現在,我才悲哀的發現,我從來沒有了解過真正的你,真正的你,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赫連恆之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樣子,心像是被放在滾燙的油鍋裡煎熬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聲音變得急切而倉皇:
“清兒,你到底想說什麼?你是不是對我有所誤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求你告訴我!”
慕清婉抹了抹眼淚,閉上眼睛冷靜了一會兒,再睜開,已經是一派冷靜淡然:
“好,今天咱們就一次把要說的都說清楚好了……”她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這才艱難地問出後面的話:
“碧影是不是你派在我身邊的?你是不是曾經在我身上下過蝕心散?”
慕清婉明顯感覺到手腕上的大手顫動了一下,他的臉色也變了變,只是很快,他又恢復了正常。
而這些細節,無疑已經將慕清婉推入了無邊的深淵,她定定地回視着他,輕聲道:
“不必回答了,我已經知道了……”
赫連恆之的臉上卻突然透出一絲紅暈來,他的表情變得危險之極,一下子捏緊了她欲抽出的手,如發了狂一樣咆哮出來: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
見慕清婉露出害怕的表情,他這才發覺自己太過激動了,拼命緩下情緒來,只是那捏着她的手卻沒有鬆開,反而越捏越緊:
“清兒,你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麼?”
他雖然這麼問了,可是卻沒有準備讓慕清婉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從前,有一個苗疆的姑娘,人長得很美麗,而且十分擅長醫術和毒術,在他們苗寨裡是個十分有名的女大夫,當時追求她的人都快把她家的門檻給踏破了,可是那位姑娘誰也沒答應。直到有一天,她上山採藥,在山上發現了一個滿身是傷的青年,她把了脈才知道,那個青年不只身受重傷,還中了劇烈的媚藥,如果在十二個時辰內沒有女人肯爲他解毒,他就會暴斃而亡,那位姑娘可以說是對青年一見鍾情,當然不忍他受苦,便將自己純潔的身子給了他,然後給他治好了傷,滿懷希冀地等待着青年醒來,她在牀前苦苦守候了五天,青年卻一直沒有醒來,最後家中的食物吃光了,她纔不得不去集市採買,可是恰在她離開後,青年卻醒了。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曾經佔了一個女子的清白之身,加上當時正好他的手下也尋來了,便留下了身上所有的盤纏給那個姑娘,寫了一封信謝謝她的救助,囑咐她以後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便可去找他。姑娘回來才知道他已經離開了,並在他留下的信中知曉了他的身份——北燕王夏侯光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