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似這種畫卷不論其中有何奧妙,單單是世間百態,渺小微物,其間必有畫師對於這個世界的某些理解。
換句話說,這畫卷當中隱藏着那位了不得的畫師對於天道的感悟和理解。
韓楓仔細揣摩,好似身臨其境,遊歷名山大川,鄉鎮城廓。時而飽覽造化鍾奇,時而體會人間百態。
餐風露宿,喝酒吃肉。
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似乎完全容納在一起。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大部分世人都將人類社會和自然界本來面貌割裂而開。哪怕有所謂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但真正事實也全然不是這樣。
天地生靈,再沒有什麼種族可以和人類一樣,聚居村落城廓,創立一國一朝。
但在這畫卷之中,在那位不知是何來歷的畫師眼中,天地生靈真的和諧統一,歸爲一體。
韓楓只覺得過了很久很久,似乎歷經萬世,便覽天地玄奇,但當他醒來之後,卻發覺不過只過了小半個時辰。
“奇哉怪哉,這江山社稷圖果然非同一般。我不過只從人類的角度仔細瀏覽了一遍畫卷。若是再從這些獸影之中重複一遍,或許另有收穫!”
韓楓只是隨意猜測,也沒什麼特別的期望。但當他將心神放在獸影之上後,識海內思緒翻卷,模糊獸影,居然在他意識空間凝形。
“吼——”
萬獸嘶吼,龍騰虎躍,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諸般異象,一一浮現。
這些畫中意象,雖然繁雜,但具體說來,其實也很簡單。
鳥獸飛禽,實際上不過只描繪了單一動作。這畢竟只是靜態的畫卷,無論如何傳神,能夠傳達的意境,實際上非常簡單。
在那畫師落筆凝印的一瞬間,這畫卷所有意境便已然註定。
然而簡單之中,卻也有不平凡。
韓楓識海過濾一遍,立時便有了覺察。
“原來如此,這些獸影描繪的姿態卻是諸般生靈最勇猛凌厲的一面。虎撲、狼嘯、猿攀、鹿走……如此種種,分明便是各種擬態的的武功招式!”
他話音到此,神色瞬間精彩起來。
修行界有不少功法秘籍,其中藉助動物的某些姿態模仿精髓緊隨開發的功法,層出不窮。
有的厲害招式,甚至可以同化形妖獸的天賦神通媲美。
實際上,人類修行者想要達到這種狀態是千難萬難。
畢竟人類和諸般妖物的體態和天賦差距太大,想要圓滿地發揮出妖物的天賦力量,幾乎沒有可能。
但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幾個時辰前拍賣會上出現的精血妖丹,便可以突破宗族限制,讓煉化它的人領悟妖物的天賦神通。
韓楓眼前的畫卷,諸般獸影表露的雖然只是簡單的妖獸姿態,和精血妖丹不能等同,甚至和模仿妖獸的擬態功法也有巨大差距。
但它勝就在萬千生靈凝於一處,萬獸姿態幾乎全都落在韓楓眼前,若是能夠領悟其中種種,但真正收穫比之一門絕世功法,還要巨大。
尋常的拳腳功法,似乎只有不入流的武者纔會揣摩。但韓楓卻是清楚真正強大的煉體之輩,一拳一腳
,崩山斷河,絲毫不在話下。
但人力有時而窮,天賦不夠,技巧來湊。再沒有什麼技巧能比之妖獸千錘百煉、歷經千百代傳承下來的本能更加強大了。
武者爭鋒,實力對等之時往往要一番鏖戰。
這時有諸般禁忌。
比如不能隨便騰空縱躍,免得被對手抓住機會,以雷霆手段鎮壓擊敗。
但若是一方通曉某些技巧,習得某種擬態功法,比如猛虎撲擊比如雄鷹展翅,那結果就全然不一樣了。
“這簡直就是一座寶庫,怪不得會被當做神道會真寶。單單這些獸影,就比得上血煞宮的藏經閣,乃至遠遠勝之!”
嗤。
韓楓雙手不自禁抓起畫卷,密室禁地,他似乎生怕鑽出什麼人奪走這件寶貝。
“這東西如此不凡,絕對遠遠超過兩千高階靈石,千萬倍也難以衡量它的價值。”
他微微點了點頭,原本心中藏着的一絲疑問卻是放下了:“如此看來,幽石城妖魔勢力,恐怕和神道會關係不大了!”
他之前懷疑,幽石城妖魔勢力便是神道會,但這般異寶流出被妖靈殿隨意拍賣,證明他的想法是錯誤的。
“不管這些了!如今得了這般寶貝若是能習得百十種擬態手段,我的搏鬥能力,最起碼能提升十倍!”
韓楓搖了搖頭,鎮定思緒,抱着江山社稷圖開始仔細地觀摩起獸影來。
和之前漫無目標隨心所欲不一樣。此次有了方向,他自然一邊用心體會,一邊模仿學習。
這些獸影蘊藏的擬態手段,都只是一招半式,但卻神妙無窮。
大道至簡。妖獸天賦本能本就蘊藏的道意的衍化。
猛虎下山,氣勢無窮;猿猴嬉戲于山林,靈動迅捷,未有其比;更有烏飛兔走,間不容髮;游魚逐浪,順勢而爲。
嗤嗤嗤。
韓楓時而縱身躍起,身軀扭捏成奇怪姿態;或匍匐在地,單腿翹起;或側身翻滾,似在躲避冥冥危險。
一招一式,看似完全不同,斷斷續續雜亂無章,但百十招演化下來卻是殊途同歸,隱隱有融合的徵兆。
日落西山,明月高懸。金雞報曉,朝陽初升。
……
這般事不知經歷了幾個輪迴,韓楓徹底沉浸其中,完全忘記了時間的觀念。
不知過了多長時日,武靈級別健壯的身體也禁不住不吃不喝,日夜不眠的消耗,韓楓終於醒了過來。
他面容看起來有些枯槁,周身衣衫散發着臭烘烘的氣味。但眼眸裡一片清亮,精神無比。
“啊——”
他伸了個懶腰,周身骨骼劈啪作響,肚子也是咕咕叫個不停。
“看來過了不短時間了……我丹田氣海之內,也差不多消耗殆盡。若是在沉迷三兩日,恐怕非得生機斷絕,生生餓死在這裡!”
尋常人三五日不進食,生命也無礙。修行者體魄強大,到了武靈層次,閉關十天半個月,完全沒問題。
韓楓這次“修煉”,說來也就幾日。以他百倍於尋常武靈的“天賦”,身體本不該如此不堪。
但另一方面,百竅靈丹給了他異於常人的資本,同時消耗起來也勝過常人
百倍。
“南宮霜所言果然不差,一百零八竅穴靈丹,若是不加註意,恐怕不經意就能將我吸成人幹!”
韓楓一臉感嘆,隨手掏出十數枚谷晶,一顆一顆塞入嘴裡,化爲甘流飛快煉化。
一個時辰後,他體內靈丹恢復了七七八八,臉色也紅潤了很多。
“好了,也該出去看看了!”
按照天荒令中記載的信息,距離那荒域洞開也沒有幾日了。
時間一到,這東西自然便會給出暗示。至於幽石城妖魔委託的任務卻得到了荒域之中,纔能有具體消息。
眼下還不到時間,不過卻也不能無所事事,韓楓覺得江山社稷圖蘊藏的玄機,已經領悟了一部分。
百獸攻勢,靈活運轉之下,足以將他搏擊手段提升十倍!面對同階強者,哪怕敵不過,周旋一二全身而退,顯然沒有什麼問題的。
個人想要短時間內提升,幾乎沒有可能。那眼下的重點,便在三人團上了。
雖然如今大荒經似乎已經沒了作用,但韓楓相信方十九凌雲二人,絕不是目光短淺之輩。
三人小團體不單單沒有破裂,反而比之前更加重要。
“哼!你躲躲藏藏了七日總算是出來了,讓我二人可是好等啊!”
敢和方十九見面,這廝便陰陽怪氣一臉不善地盯着韓楓。
這麼大火氣,讓韓楓有些莫名其妙,他正要笑呵呵着開口,隨便解釋兩句,一旁的凌雲卻也是冷冽道:
“韋風,時至今日,你的真面目也該告訴我們了吧!”
聽了這話,韓楓終於明白過來。
七日前,他本來已經準備現出真身。但奈何幽冥城妖靈殿的拍賣會上,三人都有收穫,一入客棧,便都迫不及待閉關,自然沒有機會老實交代了。
“我說什麼大事,原來是這般細枝末節。”
他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語。好像自己藏頭遮面,鬼鬼祟祟,真是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
“凌雲對這事念念不忘,我還可以理解。畢竟她是女孩子,說來就是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整日糾纏於家長裡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嗯?
韓楓這傢伙剛剛從江山社稷圖中領悟出百獸攻勢,心情大爽,這般時刻居然說笑起了凌雲來。
凌雲聽了之後,神色無比難看,臉似乎都氣得發青。但她來不及暴怒,韓楓卻是又將矛頭對準了方十九,譏笑道:
“但你方十九,再怎麼說也不該拘泥於這般瑣事。你在拍賣會上,可是拿下了三件寶貝!別的不說,那精血妖丹你煉化得如何?這般寶物落在你手裡,若是不能通曉青蟒蛇的天賦神通水龍吟。等到我們入了荒域,需要這般御風弄水的手段時,你可別後悔!”
這話一落,方十九立時冷哼一聲,胖乎乎的肥手一甩,靈氣翻卷,有浪潮聲涌出,隨即一股水浪憑空凝形,對着韓楓拍打而來。
猝不及防,尋常二星武靈,絕對應對不及。
哪怕韓楓不凡,以之前的手段,也得狼狽不堪纔是。
但他剛剛習得百獸攻勢,幾乎在那水浪凝形的一瞬整個人便反應過來,一擊浪裡白條,直對着水浪下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