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喜竟就這樣一路跟了過來!
此時月和就覺得連心口都氣炸了,立刻丟開柳喬,衝進了自己的營帳,找了一圈,沒看到人。
他又轉過身,果然看到柳喬在外頭。
柳喬道:“殿下說,不想見您。”
陛下忍不住就冷笑了,道:“混在軍中,不想見孤?”
柳喬認真地點點頭,道:“是……殿下說,請您放心去,她自己會打理好自己的。”
陛下沉默了。
柳喬到底還是有點懼怕君威的,小心翼翼地等了一會兒,又道:“您縱然殺了臣,臣也不能告訴您殿下在哪兒。”
陛下看了他一眼,道:“你當知道,戰場不是兒戲。若真是忠心,就該送她回去,也不是跟着她來胡鬧!”
柳喬猶豫了一下,才道:“陛下放心……殿下很聰明,躲在一個水都找不到的地方。而且,而且殿下說了……”
“說什麼?”
柳喬儘量壓低了聲音,道:“殿下道,就算是再不濟,好歹可以爲您收屍。”
那聲音低得像是哼哼,顯然這樣大不敬的話要用自己的嘴說出來,那也是相當可怕的一件事情啊……
聞言,陛下倒是怔了怔,片刻後才道:“你去告訴她,孤不趕她走了,讓她別躲着,出來見孤。”
柳喬有些猶豫地道:“真的?”
頓時陛下好氣又好笑的!什麼叫真的?
難道他還會說假的不成!
片刻後,裹着毛茸茸的小帽子的雲喜出現在了賬內。
風雪山附近,無論是村莊還是城鎮,都是長期冰封的,溫度比王庭還冷些。
雲喜這次學乖了,不敢再穿着薄紗,直接拿了件大氅把自己整個包了起來。
看着眼前這個,一看就知道又生氣又無奈的男人,雲喜抿了抿脣,才道:“陛下。”
她道:“都到這兒了,您不能趕我走了。”
他伸出手,她只當他是氣急了要打,連忙縮了縮脖子。哪裡知道那溫熱的大掌,輕輕捧住了她的臉頰。那冰冷的小臉一蹭上,便舒服得她眯起了眼睛,輕輕在他手心裡蹭了蹭。
剎那間便如同是柔軟的小毛毛劃過心底。
他嘆氣:“你啊你……不是脾氣很大,說什麼再也不讓孤看見了嗎?”
雲喜道:“不讓您看,可我是能來看您的。”
月和啼笑皆非,最終道:“既已經來了,便待在山下,讓龍騎衛守着,千萬莫要亂走。”
“恩。”
總算不趕她走了,雲喜也鬆了口氣,捧着陛下的手,歡喜地蹭了又蹭。
他心中有片刻柔情,但是很快被眼下這複雜的形勢所擾,皺起了眉。
再次吩咐她待在屋子裡不要亂走,便自出了門去。
到了此時此刻,雲喜哪裡還能記起從前他都是多麼讓人惱怒的模樣?
唯獨能記得的,都是他的好處。甚至他近日的絕情,她也明白了,雖然笨拙,雖然傷人,可到底是爲她打算的。
輕撫着小腹,想起出發之前,做的那個夢……
那漫無邊際的冰天雪地,那神女冰封無情的眉眼。
她垂下眸,神色有些黯然,道:“孩兒……娘需得博一博了,你莫怪娘。”
……
陛下把帳子讓給了她,雲喜乖乖地等着,便是從天亮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天亮,也未曾見到他人。
天一明,聽得那雄壯的號角聲,知道他已經親自上了雪山。
掀開帳子看了一眼,只覺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都是人,竟是找不到他的身影。
在心裡對自己說了一句莫慌,又回到屋內。
知道他走了,纔敢從臂紋裡取出綏綏之前給他的血荊棘。
“此爲魔族最害怕的牢籠,只有像你這樣的神女,才能織就。月和素來自大,若是看見你弄這物,必定又要生氣的。他是填了命進去也不願走這歪門邪道的人……你,若是有心,倒是可以一試。”
據說,這有可能是可以封印魔道的法寶。
雲喜伸手一碰,便覺得指尖的疼痛猶如燒心般。
她把手指放進嘴裡輕輕吮了一下,然後忍着那鑽心的痛楚,快速編織。
所謂血荊棘,自然是靠血生存。那陣灼痛不過是因爲血荊棘在吃她的鮮血,每一次觸碰便如同是被什麼牙尖嘴利的東西給咬上幾口。
雖然疼,但她如今心事重重,自然也就無法在意那點皮肉之痛。
雲喜手藝不好,算着之前在路上,和今天一日,只織了半張不過一人長的小網。只見那血荊棘吸飽了神血,一條條殷紅髮亮,顏色更是嬌豔欲滴。
這麼小小的一張,如何能籠住魔道?
眼見室內的光線愈發暗淡,雲喜也逐漸着急了起來。
不能讓陛下看見……
她心想。
又聽到號角聲,雲喜連忙收了荊棘入臂紋。
剛剛站了起來,營帳門就被人掀開,見眼前走進來好幾個將領,雲喜連忙讓到了一邊。
“風雪山如今如同魔獸巨口,只要進去,竟都是有去無回,連人帶獸通通不見了蹤影,和井相那邊的情況倒是一樣的。”其中一個將領道。
陛下緊緊皺眉。
這些消失的士兵,必定是被捲入了魔道。
“吩咐啓伏魔陣封山,避免有山民走入……雪無痕,你親自去。”
“是。”
雲喜心想,陛下於祭門一竅不通,稍微複雜一點的陣法他都撐不住,是以纔要點兵。但若是她當時,真的不肯給軍餉和人馬,估計他就會真真,光桿一個,跑過來了。
伏魔陣是一種上古陣法,隨着後來魔族漸漸銷聲匿跡,自是用地越來越少,便是綏綏也不甚明瞭。
雪無痕是照着古籍依葫蘆畫瓢……
能不能成功,還未可知。
雲喜走上去,輕聲道:“陛下。”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
雪無痕連忙識相地退了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道:“啓陣取暖無用?怎地臉色倒越來越難看了。”
雲喜踮起腳摟住他,低聲道:“陛下,我跟您說一件事……您能不能不要罵我?”
陛下皺了皺眉,她又幹了什麼要命的事情?
正想着,雲喜就偏過頭去吻他的嘴角,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喜兒最喜歡陛下了。”
第二句是:“我把白奴也帶來了。”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