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練兵?”
瀾修先是一愣,跟着便仰面哈哈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這輩子最逗人的趣事。
顧洛凝顰起秀眉,擡手在他身上不輕不重的捶了一下,嗔道:“討厭!幹嘛笑我?”
瀾修收住笑聲道:“你這蠢女人居然說出如此荒誕不經的話來,怎能不讓本王聞之發笑?”
顧洛凝白了他一眼說:“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本姑娘我可是認真的,一點都沒跟你開玩笑。”
“你這蠢女人不過會幾手怪模怪事的擒拿格鬥技巧,又在大周的錦衣衛裡混了幾天日子,就心血來潮想要練兵?敢問這士卒操典你可曾讀過,兵法韜略可曾通曉?如此大言不慚,還敢說不是在開玩笑?”
瀾修促狹的在她耳垂上輕輕捏了捏,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顧洛凝不悅的拍開他的手,說道:“別這麼瞧不起人好不好,當初危難之際,我用青礬和燒酒做燃燒彈解圍,後來又用竹衣幫你止血,這些你之前連聽都不曾聽說過吧?我早就說了,本姑娘的本事多着呢,亮出來保證你連眼珠子都不夠使的。”
瀾修又在她秀挺的鼻子上輕刮一下,微笑道:“些許功勞,又拿出來說口。也罷,先不管你這蠢女人是不是在胡吹大氣,本王先來問上一問,你爲何突然之間便說要練兵?”
顧洛凝白了他一眼道:“還不是爲了你麼!說句不中聽的,你那些護衛司兄弟全部戰死,雖然挺有骨氣,但本事實在差得太遠,否則咱們也不會差一點兒命喪於沙戎人之手。現在那大周的昏君削了你兩衛,身邊的護衛司也只剩杜川光桿兒一個人了,這成什麼樣子?以後又怎麼在這洪州施展抱負?可是沒想到你不但不領情,居然還笑話人家,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哼!”
她說到這裡便嘟起了嘴,氣鼓鼓的把頭一偏。
瀾修心下感動,伸臂將她摟在懷中,正色道:“你如此思慮,本王確是不該笑你。然而練兵之事非同尋常,還需從長計議。皇上削藩,又將本王從西北改封到這裡,就是爲了奪我兵權,去除心頭大患,怎能不盯緊本王,日防夜防?咱們若有異動,必然給皇上留下降罪的口實,到那時本王恐怕連爵位和身家性命都會……”
“不許胡說!”顧洛凝急忙將纖纖玉指封上瀾修的口脣,不讓他繼續說下去,然後道:“你誤會啦,我怎麼會笨到讓你在這裡直接招兵買馬,正中那昏君的下懷?我的意思是說,只把手頭上這些人編練起來就可以了。”
“手頭上這些人?”
“沒錯,就是範統、雲三娘,再加上咱們從匪寨裡挑選出來的那七個小嘍羅。反正他們眼下在王府裡一沒有身份,二來也沒什麼差事可做,不如單獨編成一支小隊,只要嚴加訓練,以後說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場。”
瀾修聽了啞然失笑道:“你這蠢女人真是異想天開,這戰場上廝殺講得是用兵謀略,不是江湖爭鬥,並非以武
功論勝負,只有這區區九人,縱然個個都是以一抵百的頂尖高手,遇上千軍萬馬又能濟得甚事?莫再胡鬧了。不如這樣吧,本王就將他們交與杜川手下重建護衛司好了,如此既不會引人注意,範統夫妻那些人也都有了名分,你以爲如何?”
顧洛凝道:“這你就不懂啦,如果和千軍萬馬正面交鋒,靠這幾個人當然無法抵擋。可是千軍萬馬做不到的事情,一支區區九人的小隊伍卻未必做不到,難道你沒聽說過壓斷駱駝脊背的往往是最後一根稻草?歷史大勢很可能因爲幾個小人物就改變了。”
瀾修先是一愕,隨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嗯,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當就由杜川會同劉先生操練他們好了,又何須你來操心?”
顧洛凝搖頭道:“不,不,不,你把他們歸入護衛司名下,我沒意見,但你們那一套操練方法練不出真正的精兵,這主意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所以事情必須由本姑娘親力親爲。”
“連本王的護衛司僉事都看不入,你這蠢女人真是好大口氣,本王倒要問問你打算如何操練?”瀾修好奇心起,忍不住問道。
“嘿嘿,彆着急嘛,一個月之後本姑娘保證讓你大開眼界。”顧洛凝說着,俏臉上便泛起壞壞的笑意。
……
玉兔西墜,天色未明。
無邊的薄霧籠罩着寂靜的山谷……
突然,一陣急促到近乎狂躁的銅鑼聲催命般地響了起來!
範統一骨碌坐起身子,睡眼惺忪間下意識的抓了抓光頭,跟着又擡手揭開營帳向外看去,只見四下裡仍是一片漆黑,便又重新倒回牀鋪上,準備擁被再眠。
然而還沒等他躺好,屁股上便捱了一腳,隨即就聽他老婆雲三孃的聲音罵道:“你這夯貨,還不快些起來!”
範統一動不動,夢囈般地應道:“起來……作甚?”
“顧姑娘敲鑼啦,你說作甚?”
“妹……妹子不是說五更天亮後集合嗎?”
“那也作得準?你忘了昨日之事了?”
一聽這話,範統頓時像被針扎似的渾身打了個激靈,剎那間睡意全無,睜着銅鈴般的眼睛跳起身來,手忙腳亂的開始穿衣提褲。
……
片刻之後,八個衣衫歪斜的漢子和一名……女漢子並排站在了山谷間的空地上。
顧洛凝一身勁裝,長長的秀髮在腦後束作馬尾狀,清麗脫俗中透着英姿颯爽的幹練。
她嘴角掛着淺笑,馬鞭在掌中不輕不重的拍打,眯起的雙眸清冷冷的掃過衆人。
“瞧你們一個個這德性,我說過幾次啦?就算睡覺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則敵人摸進來便只有乖乖等死的份兒!你們可倒好,懶懶散散,敲鑼打鼓的居然還要折騰這麼半天才起來,究竟有沒有搞錯?”
衆人被她一吼,無不嚇得臉色發白,趕緊低下頭去,大氣不敢出,只
有範統還翻着眼皮在顧洛凝玲瓏有致的身段上逡巡着,粗豪的臉上泛起紅暈,還帶着憨憨的傻笑。
顧洛凝自然看在眼裡,心中也早盤算好了整治他的辦法,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當下之作不見,又罵道:“擡起頭來!立正,站好!這兩天都白練了?記住,你們現在是晉王府護衛司制下,不再是烏合之衆,而是真正的精兵!無精打采,猥猥瑣瑣,像什麼樣子?”
顧洛凝說道這裡,見眼前這幫傢伙雖然小心努力,但仍看不出多少軍容整肅的樣子來,不禁怒從心起,上前在每人腿上抽了一鞭子,連雲三娘也沒例外,跟着怒道:“今日你們沒有一個人在規定時間內到這裡集合,全體都要受罰!聽我口令,現在開始越野體能訓練,按昨天的路線往返十次!”
“十次?”衆人互望了一眼,臉色紛紛開始由白轉灰,腮幫子也忍不住劇烈地抽動了幾下。
昨天的行進路線就是以“∞”字型繞着谷地旁的兩座山峰轉一圈兒,單趟的實際長度少說也有五六裡,一口氣五個來回跑下來,連範統和雲三娘這樣武藝精熟,內功和腳程也不錯的人都差點兒吃不消,要是今天真跑上十次那豈不是要出人命?
“還愣着幹什麼?一個時辰之內完不成,全體再加五個來回,而且沒有早飯吃!聽懂了嗎?”
“是!”
衆人響亮的應了一聲,隨即便在範統和雲三娘帶領下一溜煙向山谷深處飛奔而去。
看着那八男一女的背影,顧洛凝忍不住又搖了搖頭。
老實說,她原本以爲這些人都又武功根基,身體條件也不錯,訓練起來應該會省些力氣,後來才發現自己嚴重低估了他們那副懶散隨意的生活作風所帶來的影響,這已經成了訓練中遇到的最大障礙。
顧洛凝的初衷是要親自調教一支嶄新的特勤部隊,縱然沒有火器和尖端的科技裝備,也能在當世縱橫捭闔,無可匹敵,絲毫不遜於前世的特勤人員,同時又是一支紀律嚴明,如同忠犬般誠實可靠的精銳力量。
他們看似成員稀少,絲毫不會引起外界的注意,實則卻是自己和瀾修手中隨時可能扭轉乾坤的王牌。
而要打造這樣一支隊伍,首先就要求團隊中的每個成員都必須嚴格遵守紀律,如同模具中澆築出的標準化成品般令行禁止,一絲不苟。
所以現在的情況顯然很不樂觀,尤其是看到範統他們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時,顧洛凝就會忍不住氣往上衝,有時真想攆他們全部滾蛋,再跟瀾修商量,看能不能從洪州衛裡面再重新挑選一批真正行伍出身的軍人。
但想了想後果的嚴重性,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講,顧洛凝自己也很有些倔脾氣,尤其是她認準的事情,通常絕不會輕易放棄或否定,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哼,本姑娘就不信抹不掉你們這一身烏合之衆的匪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