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屍

死屍

(一)

“這茶很好喝耶。”小蠻捧着茶杯,笑得很開心:“而且,這將軍府裡,這麼多花,還有這麼多的茶,怪不得我一進來就覺得格外的舒心呢……”

“也是吧,這醞香閣本是大夫人的小別閣,大夫人生前喜愛花和茶,對這些十分注重,她曾經吩咐過下人要每天常打掃,如今夫人不在了,我們這也算是對夫人的一種紀念和尊重。”漁介點了點頭,幫小蠻再斟上一杯,搖了搖茶壺子,笑道:“茶水都淡了,芸子,去茶房拿點茶葉來。”

被叫做芸子的丫鬟轉過身去,輕輕走下階梯,她的腳一拐一拐的,是個瘸子。

“她的腳。”包拯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問道。

“哦,芸子的腳從小就被人打壞了,她本是個孤兒,爲了生存去偷了別人的東西,被人打瘸了,也怪可憐的,還被指使她的僱主給拋棄了,將軍大人是在街道上撿到她的,看她可憐,就給了她個住所,收她作了丫鬟。”

“這麼說,將軍大人還是個仁慈之人啊。”

“呵呵,也是吧,將軍大人在戰場上殺人無數,要說到仁慈嘛……他這也許是在贖罪吧……”

“哦……誒,對了,你們將軍大人家,有幾個夫人呢。”小蠻突然問道,但又不好意思起來:“抱歉,一時無禮,我不該問的。”

“還好啦,我們將軍大人家,也就四位夫人,除去死去的大夫人和四夫人,就剩下重病了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了。”

“人家家裡的事你就少問吧你。”包拯責備道。

“是……”小蠻乖乖點點頭。

“啊————!!”

“是芸子!”漁介急忙向茶房跑去,包整和小蠻也當機跟着跑去。

芸子渾身顫抖,她的身上染滿了血,她慌張地向着她旁邊退出,像是要拼命去逃脫什麼,漁介跑上前去,扶住她,問道:“怎麼了芸子。”

芸子顫抖着伸出手來,指了指草叢邊上的一樣東西。

包拯上前一看,小蠻也不免被嚇得尖叫起來。

那實在是恐怖至極的東西,一個女人的頭顱,她的面部表情猙獰着,頭髮散落染滿了血,她頭顱的下面,正源源不斷地淌出血來……在她的頭髮上,綁了一條雪白而被染紅的紗布……

包拯上前去,提起那頭顱,小蠻叫起來:“你你你不要拿那麼恐怖的東西嘛!快點……快點丟掉啦!!”

“怎麼可能丟掉。”包拯仔細地看了下,觸摸了下頭顱的皮膚,道:“死了沒一個時辰,頭顱是被利器斬下的。”

“那是……三夫人。”漁介突然指着道。

“三夫人?”

“那她的下身呢,在哪,你是怎麼看見頭顱的,芸子。”

“我……我剛纔推開門,就看見夫……人的頭被綁在屋頂上,一推開門她那……頭就向我這邊撞過來……我,我一嚇,就用手揮擋,把她的頭……顱給打下來了……”

“這麼說,夫人的頭是一開始就被綁在屋頂上的?”

“是……是啊,而且綁得不怎麼緊……我一打…那綁着的絲布就解開了……”

“……綁得不怎麼緊?”包拯重複道。

“怎麼了大包?”小蠻緊張地問道。

“沒什麼,進屋去看看。”包拯道,轉身帶着大家進了屋子去。

一進門,就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幾塊碎開了的磚瓦子。

包拯低下身撿起來,擡頭一看,這間茶房的屋頂跟中原的一樣,是用磚瓦鋪成的。

上面幾塊磚瓦因爲掉下來了,所以是空的,陽光從外面透了進來,照在黑色的地板上,因爲保存茶葉需要乾燥陰涼的地方,所以茶房裡是很暗的,所以當有一光線透進來的時候,會十分的惹眼,透過這道光線,包拯他們看到,一具無頭屍體正躺在不遠的地方,雖然地板是黑色的看不太清楚,但是腳走上去,卻能聽到液體被腳踏過的聲音,那應該是血。

“把屍體擡出去。”包拯道,然後走過去,想看清周圍是否有兇器,可是周圍實在太暗了,他不由道:“太暗了,看不清,把窗子打開吧。”

芸子應道,轉過身向走去打開窗子,不料窗子卻打不開,於是轉身點了盞燈,一照,才知道,窗子,已經被人從裡面用木板子釘上了,封死了。

“芸子,你來的時候,這門是鎖着的嗎。”

“是啊,是從外面上的鎖的,可是……鑰匙只有兩把,一把是三夫人的,一把是剛纔漁介大人給我的。茶房裡有貴重的茶葉,通常除了主人要取茶葉,是不許人隨便進出的……”

包拯走到屍體邊,找了下,在她的身上找到了一把鑰匙,和芸子的那把,是一樣的。

“這麼說的話,是一場密室殺人案了。”

“不知道……我老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再說吧,這裡實在太暗了,不方便查案,先去把窗子拆開。”包拯說着,和着漁介一起拆窗子:“不可以用武力亂打拆,免得破壞了現場。”

拆好了窗子,包拯再轉過身來的時候,屋裡已經很明亮了,地上的血也快凝固了。

(二)

“……二夫人呢。”包拯突然發問。

“二夫人前天病情加重,一直呆在房間裡沒出來過。”

“三夫人爲什麼會去茶房呢……”小蠻悶悶道。

“今天早上有誰見到三夫人了。”

一個小丫鬟緩緩道:“我……我有見過,三夫人說茶葉要換了,我換的她不滿意,就自己去拿了,還讓我別跟着。”

“那她還說什麼了。”

“嗯……沒有了。”

“那三夫人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沒有。”

“三夫人……平常的爲人如何。”

漁介想了想,緩緩道:“三夫人……是個比較,怎麼說呢,說她是聰明能幹,應該不算,三夫人是個容易衝動的人,但她有時侯又是出奇的聰明,大將軍就是看上了她這一點才娶了她的。”

“那三夫人是以什麼身份進將軍府的。”

“三夫人……是個很有名望的貴族後裔,她本就是和將軍大人有了婚約的,後來……後來三夫人大病了一場,婚事就推延了兩年,她是一年後進的將軍府。”

“大病了兩年?”

“啊嗯……這事我就不清楚了,這事也是我師傅告訴我的,因爲三夫人的病嘛,好像還留了點遺症,所以平日裡輪到我負責看守的時候,要注意些。”

“注意些?注意些什麼。”

“比如說……三夫人跟大夫人一樣,很怕冷,所以房門什麼的都關得很緊,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要進夫人房間也是很難的,所以不要硬闖,叫夫人身邊的奴俾來開門就行了。”

“這樣。”包拯喃喃道,然後又忽然嘆了口氣。

“大包,嘆氣幹什麼,以前你都不這樣的。”小蠻問道。

“哦,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以前檢查屍體的事,都是公孫策幫我做的,現在他……”

“臭大包。”小蠻悶悶地打了他一拳,罵道:“你還真薄情,這隻有這個時候纔會想起人家公孫大哥啊,虧你還是他兄弟呢。”

“我哪有薄情。”包拯飲了一口茶,道:“就算我緊張他,有用嗎,我不是大夫,我什麼都幫不上。”

“……”小蠻的眼眸也淡淡的,她蹲在他身邊,輕聲道:“好了,不要難過了大包,你現在要做的,還是先破了這個案子。”

“……”包拯沉默不語,他閉着眼睛,在心裡慢慢地組合着一些事。

“難道……是他。”漁介在一邊喃楠道。

“誰。”

“……呃,我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可能……”漁介尷尬地笑了笑,道:“其實,那也只是我們火賀派在東瀛的一個傳說。”

“傳說?”

“啊,嗯……也應該說得上是一個近乎神話的傳說,也算是我們火賀派的一個驕傲吧,很久以前……恩,大概是二三十年前吧,我們火賀派爲了能夠鍛煉出一批能幹的忍者,進行了一場滅絕人性的修煉,在那一場修煉中,許多人都死了,上頭說,這是爲了選出更優秀的忍者,爲了火賀一派,可是……說起來也是慚愧,那種修煉,說白了,就是要以人作爲聯繫對象。”

“以人作爲練習對象?”

“沒錯,就是要你,一個人,去殺死上百個人,殺得越多越好,越快越好,能做到的,就留下,不能做到的,就得死。”

“……好殘忍。”

“據說,在那次修煉中,我們這一派裡本有的三百位奇才,到了最後也只剩八位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火賀神。”

“火賀神,這本不是他的名字,別人只知道他是火賀派的人,而他名字中的神字,是別人仰慕他而稱他爲神的,之所以稱他爲神,是因爲,只有神,才能殺人於無形無影中,只有神,才能殺人於千里之外。”

“這……都是傳說吧,不可能真的殺人於無形無影,還能殺人於千里之外的。”

“不,不是傳說,是真的。”

“還有一個,那就是,火賀神,是不死之神。”

“……”

“在那一次修煉後,火賀神成爲了火賀派的頭領,在東瀛,他的名字更是讓人聞名喪膽,他的武功和忍術,實在是深不可測,可是就是因爲他太過耀眼,太過惹人注目了,所以,在二十年前,他被許多忍者高手追殺,死了。”

“死了?那……不就沒事了嗎。”

“不,他又活過來了,在二十幾年前,明明人人都看見他被萬箭穿心了,被釘死在了森林裡的一棵大樹上,也就是被詛咒了,可是,在他死後的一個月,有人去了森林裡,看見那棵大樹……上面已然沒有了火賀神的蹤跡,人們都說,火賀神是天賜的神人,人們的無禮,使得他從地獄中又爬了出來,回來報仇了……”

“他回來,是在十幾年後的事了吧,幾個夜裡,他又出現了,而且,他又創造了另一個神話,他殺人於千里之外,就在那幾個夜裡,他同時出現在了兩個相距千里的地方,殺了好幾個人,然後,他又同時消失了。”

“怎麼可能。”小蠻一臉疑惑。

“就是可能,因爲,那死掉的幾個人,就是當年主張追殺火賀神的人,是火賀一派的長老,他們的死,都是別人親眼目睹的,而且,是死於同時的。”

“不可能不可能啊。”小蠻又是否定。

“人家說事你就好好聽,不要插嘴了。”包拯埋怨道。

漁介笑道:“呵,其實我一開始也不信的,可是我看三夫人的死相……因爲師傅曾經和我說過,火賀神是個行爲古怪的傢伙,他殺了人,還會想奇怪的方法來玩弄屍體,可以說是極其噁心的嗜好……”

“呃……”小蠻吐舌頭。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包拯思索着,緩緩道:“要殺死一個人,不一定就要把頭給砍下來,直接割破喉嚨就可以了,可是,三夫人卻被人把頭砍下來,還故意放在茶房裡嚇人,可見……這也不是不可能。”

(三)

“漁介大人。”侍女步入房間,輕聲道:“有客人求見,是一位叫想月的姑娘。”

“哦,請她進來吧。”漁介微笑道。

“話說回來,你還欠想月姑娘一籃櫻花對吧。”包拯將茶杯輕蓋上,低聲道。

“啊,正好可以還給她,沒想到她自己來了。”漁介起了身,道:“我去接她進來,失陪了。”

“好溫柔啊……”小蠻樂呵呵地笑着,兩眼不時瓢向包拯:比起某個什麼天下什麼第一什麼聰明什麼人簡直是……

包拯無語,靜靜地接着喝他的茶。

過不久,想月的笑聲就從外面傳來,帶着陽光的溫暖,一點一滴地灑進大廳來。

“可是,漁介君真的很棒呢,會這麼多的事。”想月呵呵地笑着,跑進屋裡來,一臉親熱地摟住小蠻:“饅頭姐姐!”

“哦,想月啊。”小蠻似乎也蠻享受這種待遇。

包拯覺得奇怪,想月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樣,說是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清,總是覺得……她比起以前,那股力量好像加強了……

“饅頭姐姐,你們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啊,還沒…”

“是嗎,不用擔心的,一定會找到的,我有預感。”想月笑道。

“誒?”

“放心,我有預感。”

漁介在一邊吩咐着下人拿茶來,下人遲遲沒有動下,侍女們委屈道,因爲三夫人是死在那裡的,現在下人們已經不大敢去那裡取茶葉了。

三夫人?誰?想月好奇心大發,抓着包拯就問。

“沒什麼,你不用管。”包拯應付道。

“那……也就只有我去取茶葉了。”漁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失陪了。”

“嗯,麻煩漁介君了。”想月微笑着點頭,小蠻在一邊樂得不行,待漁介一走出去,她便靠過來輕聲問:“吶,想月,你覺得……漁介怎麼樣啊。”

“漁介君?很好啊,人很溫柔也很優秀。”單純的回答換回來小蠻更多的興趣,她接着探索:“那……想月喜歡的類型是?”

“誒?”想月一頭霧水的樣子。

“呵呵呵,沒有啦沒有啦。”小蠻意味深長地笑着。

下人匆匆走進來:“包公子和小蠻姑娘,漁介大人剛纔在花圃邊發現了一個人,請你們過去一下。”

“誒?該不會是……死屍吧?”小蠻支吾道。

“哦,不是,倒是一個……好像昏迷了的人。”

“走,去看看。”包拯起身。

距離花圃不遠的地方,是一個小客間,包拯和小蠻跟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見漁介上前來,急忙着道:“包公子,剛纔在花圃那邊,有一個少年……”

包拯忙推開他,跑到牀邊。

是他。

亞麻色的頭髮隨意地紮起,前額的頭髮散落着,緊閉的眼和緊皺的眉,包拯叫了一聲:“展招,展招!”

“是展招!”小蠻也跟着叫起來,跑到牀邊。

“等一下,柴崎,你給他看一下。”漁介示意他們兩先走開一下。

“好的。”柴崎走過去,摸了下展招的頭額,把了下脈,翻了翻他的眼皮,轉過臉道:“大概是受過拷打,現在是昏迷狀態,沒事,得等他醒過來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呼……我…我還以爲展招……”小蠻喃喃道。

“沒事的。”包拯拍了拍她的肩頭。

“可是,展少俠怎麼會……在將軍府的花圃呢。”漁介在一邊發問。

“……不知道,總之,先麻煩你們給他開點藥吧,我對這些事不拿手。”包拯轉過身,摸了下展招的頭額:“很涼。”

“好了,我們先去找到展招的地方看看,漁介,麻煩你帶路了。”

“好。”

發現展招的地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一片極其普通的花圃,只有展招倒下躺過的痕跡,並沒找到別的什麼的,他們回去看展招的時候,也只是展招身上的衣服被換過,是東瀛裡被拷打的犯人穿的衣服罷了。

可是,展招之前去了哪,被什麼人抓了,爲什麼被拷打,都無從得知,也只有等他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