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你最近心情不好,特拿了酒來,本想與你一醉解千愁的,只是不知你會否信的過我?”笑着看向纖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爲她的傷心而難過。
是啊,喝酒就要和自己信任的人喝,如今要醉更是要找自己相信的人。
“如何信不過?你可以悄悄放小娥出入,我又怎麼不可信任於你?”淡笑着接過酒放在桌上,又拿起剛畫了一半的畫,舉手要撕。
“哎,你這是做什麼?”知她要撕了手裡的畫,便搶了過來。“每幅畫都能表露自己的心,正如彈奏的琴音般,他日想起或許能看明白,或許能放下,何不留着?”
原來她都知道。
聽他一說想想也是,每份美好失去後便是傷痛,但當他日看淡些在回頭時纔會發現,其實是自己拋卻了那份美好,曾經的自己已不在乎,如今又何須妄自傷懷?
命人收了畫,倆人便坐至長廊把酒靜坐,其實能說什麼呢?是說自己的身世?還是說自己無可挽回的感情?或是在這權力漩渦的苦苦爭扎?
而泊王也不說什麼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喝酒,偶爾撞杯同飲,半瓶酒下去,兩人才漸漸話多起來。
“你是王爺,怎麼還天天閒來無事?”纖菲淡笑看向泊王,他不會是天天的工作就是監視自己吧?那還放小娥出入?
“誰說我閒來無事的?我也很忙啊。大軍回京,我掌管工部怎麼會沒事做?”許是酒精的影響,竟也對別人表露自己的情緒,他的笑一直都是掩飾情緒的工具。
“那你還天天來我這伴蓮宮?”纖菲挑眉看他。
“開始只是爲了看管你,後來發現,每次看你畫那滿池的蓮花竟能安下心,找個讓自己安靜的地方很難,而你這就是這樣的地方,所以每天來安安自己的心。”又飲了一口酒,淡淡的說道,如此的安詳寧謐還真是難得。
“原來,你會說這麼多的話啊?!”纖菲笑着說他。
“你醉了。”看着纖菲紅着的臉,泊王心中微動。
“是啊……”嘆口氣站起身,微微一晃,一雙溫暖的大手扶住自己。“謝謝。”轉頭微笑。
扶着憑欄站定,眼神漂向很遠,這蓮宮很大,可自己只住在偏殿,能見到的無非是這一池蓮花,相似的景色,讓她想起了那段亭中看書的日子,讓她想起了那個人,甚至不知自己想的到底是安衍還是瀚王。
“纖菲,今日之後就忘了那些不快吧。你還有很多事要做,怎能總活在過去?”泊王好心相勸。
“泊王可有喜歡的女子?”狡黠的笑着看他。
微微一愣,隨即答道:“沒有。我是王爺怎能因女子耽誤前程?”答得理所應當。
“真是冷血。”白了他一眼,“所以你不知我的感覺。”
“莫非你是被情所傷?”戲謔的笑中卻無半點輕視,只是心裡微微不舒服。
“也不算是,只是被人遺棄,在那裡就被人遺棄,來了這原來也是被人遺棄的孩子。”原來自己竟是這般無用,一次次被人遺棄。
看着纖菲一臉心傷,他竟覺微微心疼,是可憐她吧。女子本沒有男人堅強,然她一個人又無依無靠,真的是很可憐吧。
“來,再喝一口,今日過後,我便當你是朋友了,慶祝我認識了你這個朋友。”微微醉了,話也是不那麼清晰,有點胡言亂語起來。纖菲傻笑了下,飲了一大口酒,辣的不禁伸伸舌頭。
“好,朋友。”一個王爺真的會有朋友嗎?
他從小便感情淡薄,在這宮中長大的人又怎能不淡薄?人與人的相交無非是因爲利益,哪怕是一句話,有時也是有所目的。朋友,他曾經不屑,連親人都不可信,外面的人又怎麼可信?可是對這麼單純的傻女人,他竟莫名的相信,也許是她不屬於這裡的原因吧!
看着她傻傻的樣子,不覺好笑。
“喝多了就別再喝了,現在是白天,若是宮中有事,看你這樣會罰你的。”泊王伸手拿過她手中的酒,阻止她要飲酒的動作。
“罰我?我又不是宮中的人,
爲什麼罰我?”挑眉道,不禁有些狂妄,伸手奪回酒瓶,又猛喝了一口。
看着這個喝多了的女人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可是她還有很多事要去做,她不想她就要低迷下去。搖搖頭,知道她所需要的無非是個宣泄的出口,以她的聰明,發泄了便定不會再那般不盡心,在這宮中如若不小心,又怎能生存,她再那樣下去,恐怕真的會很危險。昨日娉婷的傷感只能證明他們要有所行動,這個女人怎麼還能這般?
“好了,你要想哭就哭出來,發泄了過後便要時刻謹慎了。”抓着她的手臂想讓她坐下,看着她還是藏着心事的樣子,真的讓人心疼。
順着他的力道坐下,不想竟沒坐上,就那樣向地上滑去,而泊王自幼練武,反應自然很快,一把接住她下滑的身體,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
因爲喝了酒,兩人就這樣微愣的看着彼此。一個眉目含情中有點點傷懷,一個鳳眼邪魅中有妖豔神色。
而這時卻有人在旁邊看見了這一幕,飛奔而來,拽開兩人,一把把纖菲抱在懷裡。
“二哥!你這是幹什麼?”憤怒的吼向面前之人。
纖菲看着聲音的來源卻正是瀚王,不禁便紅了雙眸。
“纖菲怎麼喝酒了?”微怒的看着泊王。
“什麼啊?你別誤會了。是我要他陪我的。”纖菲真是怕他們爲自己發生什麼不快,從他懷中爭扎出來,緊張的看着他。
“五弟這樣不怕被人看見落了話柄嗎?”泊王低沉的聲音,周身籠罩了讓人害怕的危險氣息。
“二哥這樣都不怕,我怕什麼?”瀚王此時已是盛怒,更是顧不得那些繁瑣的禮儀。
“你……”泊王被氣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用彷彿能殺人的眼睛,狠狠瞪這瀚王擁着纖菲的手臂。
“你們……五爺,你誤會了。”纖菲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纖菲我送你回寢,好好休息休息。”說着便扶着纖菲向寢宮走去。
纖菲回頭,看向泊王眼裡的失望,很想說些什麼,對泊王也對瀚王,可是纖菲感到很無力,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就這樣被扶着回了寢宮。
而身後的泊王揮下手,叫了一直守衛纖菲的暗士,一個身影一晃,人已跪下身,人不知鬼不覺,只有面前的人看的見。身手了得,是平常暗暗監視纖菲的,可實際卻成了保護纖菲。
“去看看,保護她的安全,可以出手,出什麼事自有本王頂着。”又一揮手前面的人已經不見。
深沉的眸光中暗波翻涌,周身瞬間籠罩起殺氣,看向纖菲的寢宮方向。怎麼會有想要爭奪的感覺?是看着纖菲爲他傷心還是……不敢多想,轉身離去。
而纖菲被瀚王扶着回了寢宮,兩人路上也不說話。到了寢宮瀚王才淡淡開口,語氣中卻依舊帶着微怒:“怎麼隨便和人喝酒?你和他很熟悉嗎?”
“當然熟悉啊,我們在宮中相處了這麼久,還不算熟悉嗎?”纖菲本就心情不好,現今被他質問更是沒有好氣的回答。
“你……我最近是因爲忙別事纔沒能來看你的。”看着她的樣子竟有絲絲的心疼。
“五爺誤會了,纖菲並不是那個意思。”掙脫他的手臂,獨自站在屏風邊。
“纖菲,我現在後悔了,可是我能怎麼辦呢?纖菲,你要願意,我盡力把你從宮中接回王府,好不好?”看着現在痛苦的她,他才明白,原來用情至深的不僅僅是自己。更加不忍心讓她痛苦、傷心。
“五爺,纖菲真的不是那個意思。”纖菲轉頭推開他,眼底的傷痛卻還是出賣了自己。
“纖菲,你好好休息,本王明天接你去參加婚禮,我會想辦法把你接回府中的。”瀚王溫柔的對纖菲道,現在的纖菲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唯一的方法便是讓她自己冷靜下來。
“五爺,纖菲要的你給不了。”纖菲不去看他,淡淡說道。
被她的說愣,“你想要什麼?”
“一生一世一雙人。”堅決的聲音,轉身向裡面的閨房走去。
震驚的看着纖菲,一個女子竟然這樣要求一個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是王爺,雖然這是每個女子心中的願望,可是如此直白的說出來卻還是讓人驚訝。
“五爺別送了,纖菲還未醉到不能走路的地步。”說完不待他迴應便轉身走進屏風後。
沉思着轉身退出。
…………
第二日,瀚王真的很早來接纖菲,纖菲換了隨意的裙裝,隨他出了宮。
路上才知道今日是太子與娉婷大婚,纖菲震驚的聽着他說着太子和娉婷的事情。原來娉婷很多年前和太子曾有過一面之緣,而兩人竟就那樣一見鍾情,後來太子四處搜尋娉婷的下落,終究未果。
現如今太子想要保護娉婷便請旨賜婚與她,爲了這,太子還在養天殿跪了整整兩天。皇上才終於答應,卻也只能讓他們在宮外簡單的舉行儀式,知道她不是真公主,纔可以與太子隨便配婚,但卻不能隨便公諸於衆,這已是恩賜。
到了外面是借了泊王的府邸,都是自己家的兄弟前來做了簡單的祝賀。
十幾個人先是簡單的爲他二人走了個形式,接着跨火盆、踩刀片等還是少不了的,又看着他二人拜了堂,大家又熱鬧的嬉笑一番,一日將近,泊王府上備了宴,大家坐着談笑一番。因爲都是年輕人,所以談上幾句大家便很快都熟識起來。
娉婷也換了普通裙裝出來,大家說笑着,又各自獻藝大家取樂一通。
太子和娉婷彈琴舞劍,泊王作畫,瀟王吟詩,瀚王和纖菲簫瑟合奏,七哥和十二擊鼓舞劍,澤王和淮王擊缶,大家玩的不亦樂乎,雖有暗波浮動,可大家都不想打破這樣的美好氛圍。
然而就在宴席將近的時候,震驚的事卻發生了。
娉婷正在太子旁說笑,卻突然口吐鮮血,身子就那麼直直的倒下。太子忙扶住她,大家也都立刻圍上前去。
卻見娉婷嘴角含笑的看着太子:“好捨不得,就要離開你了。”
“娉婷,告訴我,誰做的,爲什麼會這樣?”太子震驚的看着突發的事件,一時竟有些反應不來。
纖菲忙去爲娉婷把脈,這一探脈纖菲心下已然全涼。見纖菲此番模樣,瀚王、瀾王和十二都已心裡明白。
“快去叫太醫。”身邊不知誰喊了一句。外面的小斯聽了,忙跑了出去。
“沒用了。沅。”溫柔的呼喚愛人的名字,擡起的手已被太子把着貼在他臉上。“我不能害你,也不能對不起父親,不要怨我。”
“我娶你就是要護你周全,你怎麼這麼傻?”太子痛苦的說道。
“將來一日,我怎麼面對因爲我而要赴刑場的父親呢?沅,別怪我。”說着嘴角扯着豔美卻又絕望的笑。“看,我是故意穿紅色的裙子的。聽說穿紅色衣服死去的人是不能投胎的,我死後會去太子宮找你,在那裡陪着你,你可不要怕我啊。這樣我就能一直陪着你,守着你了,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彷彿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說出心底至深的愛戀。用生命傾訴的愛,怎能不讓人感動?
“娉婷,娉婷,娉婷……”接着便是太子痛徹心扉的嘶吼。
原來,以情做利劍,真的傷人更甚,銷魂蝕骨,永無輪迴,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身邊衆人也都不禁悲痛惋惜,纖菲的淚也是悄悄流下。
一場悲劇,這麼輕易的就可以上演,生命的價值在權位的爭鬥中,到底值幾何?
大家到深夜才悲痛散去,而纖菲剛出門就覺手中一震,有東西被打入自己手心,忙攥住。回頭,是十二和七哥微笑的點頭。
纖菲忙裝作等待泊王的樣子,因爲要保護纖菲,所以泊王暫時住在纖菲旁的另一偏殿裡,兩人平時都要一同出入,今夜等他也是正常。
泊王吩咐幾聲便出來和纖菲一同回了宮裡。
到了寢宮,纖菲便吩咐沐浴,敬候宮女爲自己褪去衣衫,纖菲靜靜踏入水盆才遣退衆人。伸出左手,一塊錦帕呈在眼前,打開,是簡單的幾個字:信卿若己。署名卻是:寄生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