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臺殿後堂的氣氛十分緊張,可是屋外的氣氛未必比屋內緩和,秀秀被推倒的時候因爲猝不及防而扭傷了腳腕,忍着劇痛她從地上爬起來,朝着屋內的某個方向趕去和正在打掃的悉人說了幾句話。
悉人和秀秀交換了神色,從各自的房中找到了存放的刀劍,手執刀劍等在褒姒的屋外,一旦事態嚴重,他們就衝進去將褒洪德斬殺於屋內。
褒洪德先是一驚,看着褒姒半晌然後纔回過神來“哈哈”大笑了出來,“妹妹入宮也不久了,怎麼還這麼天真呢?若是今日趙叔帶要在此謀害你,我該怎麼辦呢!”
“你不要含血噴人!”趙叔帶向着褒洪德“呸”了一口,褒洪德立刻一腳踹在了趙叔帶的胸膛之上,他坐的椅子整個翻了過去,倒在地上,趙叔帶在地上滾了兩圈,帶着渾身的土又爬了起來,從嘴裡吐出了一口血水。
“如若今日趙大人企圖謀害娘娘,我殺了趙大人也是合情合理的!”褒洪德看着趙叔帶說道,褒姒冷哼一聲,坐在座位上連表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拿起桌上的水杯爲抿了一口,“除非你連我一起殺了,否則我一樣會將此事告訴下一任的上卿大人,再加上謀害朝中重臣的罪責,哥哥罪加一等啊!你說屆時你收押在地牢之中,我是該不該替你求情呢?”
“如果趙大人死了,那麼頂上他上卿一職的是誰?”褒洪德看着褒姒不禁覺得好笑。
“虢石父!”褒姒說道,用蓋子推了推茶水的表面。
“那就是了,如此一來,你認爲虢上卿會信你還是信我!”褒洪德問道,褒姒的表情卻十分緩和,一手撐着自己的頭,一手上下打量着褒洪德問他,“你說呢?”
褒洪德被褒姒這麼一問有些緊張了,哆哆嗦嗦的退了兩步,“難……難道說,”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瞳孔也因此不斷的放大,褒姒放下水杯站起身來看着褒洪德說道,“你別忘了,虢石父是誰一手捧起來的,如今他高高在上,因爲貪戀權勢,早就將天下一干諸侯得罪光了,你以爲他這種老謀深算的傢伙會分不清楚誰才能保他?別天真了,”褒姒拍了拍褒洪德的肩膀,“哥哥入宮的時日到底還是太短了,人心難測啊!我若是你就乖乖的放下手中刀劍,如此尚可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至少還能回到褒城去!”
“那我就連你也一起殺了……”褒洪德一把掐住了褒姒的脖子,褒姒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他的樣子,“你的狐狸尾巴也算是終於露出來了,拿我當幌子就這麼好用?”褒姒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匕首,匕首的劍鞘到底發出“叮噹”一聲,與此同時,後堂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幾個悉人盡數衝了進來,手中長劍直指褒洪德的命門。
這次的褒姒下手早就沒有手下留情一說了,藉着自己和褒洪德距離近,一刀朝着他的命門刺去,褒洪德爲了保命,不得不將褒姒推開,匕首隻是劃過他的手腕,割破了一條很長的口子,卻絲毫不能致命。
幾個悉人一起出手幾把長劍將褒洪德圍住,眼看着這次一定會讓他斃命於此,只是褒洪德忽然不顧死活得用身體撞開了一條豁口,再容不得思索三七二十一就從屋子裡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追!”其中一個悉人立刻說道,剩下幾位悉人應聲都朝着門外跑去,褒姒忽然喊道,“別追了!”
“娘娘?”幾位悉人看向褒姒。
“別追了,你們下去吧,收拾一下,傳我的令給門外的侍衛,以後禁衛軍直接歸太宰宮管轄,不再另外設職!”褒姒說道,揮了揮手,叫幾個人都出去了,她看了一眼秀秀問道,“你的腳沒事兒吧?”
“不礙事的!娘娘可是被褒大……那個賤人傷到了?”秀秀問道。
“沒事兒!”褒姒說道,“把門帶上,你先退下去吧!”
“是,娘娘!”秀秀說道,拉上了後堂這間屋子的門,褒姒這纔將地上的匕首撿起來收拾了一番,看着趙叔帶問道,“舅舅沒事兒吧?”
“沒事兒,還死不了!”趙叔帶說罷猛烈的咳嗽了兩聲,幾乎要將胸腔裡的心臟給咳出來,“你什麼時候安排的人?”
“不是我!”褒姒搖了搖頭。
“不是你?”趙叔帶驚訝的問道,“總不能真的是虢石父吧?”
“不是他,剛纔我和哥哥說的那番話,只是爲了讓他心虛的,”褒姒看着趙叔帶解釋道,“虢石父若真是我的人,只怕也不會給秦夫人出那麼惡毒的注意讓我定奪九鼎的去向了。這些人是我那次一腳邁入鬼門關之後,大王嫌棄這裡太過清冷,沒有人照料我,才安放的悉人。從有了這些悉人之後,瓊臺殿發生的大小事情大王無一不知,我本來只以爲是大王派來監視我的人,前兩日褒洪德將我軟禁在此之後,是他們向我倒出的實情,這些人原本就是大王豢養的死士,必要時候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所以都扮作悉人的模樣安放在自己宮中的。”
“他卻將這些人都給了你!”趙叔帶驚訝的問道。
褒姒雖然不想承認這是事實,可是卻又不得不承認,“是,所以我說即便是沒有我們二人看着這宮裡,他也早就安頓好了一切,枉我們還在這裡自作聰明!”
“剛纔爲何不肯讓他們去追褒洪德,如此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趙叔帶說道。
“就這麼讓他死了,就便宜他了!”褒姒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更何況他也不是褒家主事的人,和贏德真正聯手的還另有他人,若是不連根拔起,這褒城放在那裡,就一日都不得安寧!如今楚國將大軍壓在褒城邊界之上,贏德因爲帶兵出征,所以秦國此刻不敢妄動,可是反過來想,如若贏德折返,那麼楚國則勢必陷入危局當中,褒城這個地方必須從秦國的控制中脫離出來!”
“封候?”趙叔帶問道。
褒姒點了點頭,“只有褒城成爲了諸侯國,才能逃離秦國的牽制,所以現在不是動褒洪德的好時機!”
“你想將褒家連根拔起?”趙叔帶驚恐的問道。
“是褒家先對我無情在先的,如今我怎麼做,也不算是無情無義。”褒姒咬着自己的牙關說道,心中一腔怒火噴涌而出,自她懂事起到現在,因爲褒家而飽受磨難,褒珦斷了她的後路、褒洪德令她厭惡至極,若說還能有什麼血脈聯繫,那麼……就未免也太下賤了,褒姒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母親是如何邁步走入墳墓的,如今她也不想重蹈覆轍。
宮裡的這番變化,很快就傳的人盡皆知了。鄭伯友聽到自己在朝中鄭國大臣的回話,心中不免一驚,“褒洪德被剝奪了大夫的官職?”
“是,聽說是大王傳回來的旨意,褒大夫不服,企圖挾持娘娘和趙上卿,被他們宮裡的侍衛刺傷,如今仍然在逃。只是娘娘說,此事作罷不予追究了!”鄭國大夫回話道。
鄭伯友微微的點了點頭,看了看自己帶來的人馬,清點了一二,“可否請大人爲我安排一件事情?”
“鄭伯請講!”鄭國大夫說道。
“如今這宮裡不太平,娘娘既然曾經是我內人的主子,又是大王的嬪妃,我也該儘儘臣子的職責,我留下一路兵馬,請大人替我安插在禁衛軍中,必要的時候護娘娘周全!”鄭伯友說道。
“下官一定竭盡所能,鄭伯一片忠心,娘娘必定會感謝鄭伯的!”鄭國大夫說道,點頭算是將此事應了下來,鄭伯友卻搖了搖頭,“此事就不必讓她知道了,我明日就起程出發,返回鄭國了!以後只怕是相見的時日無多,還希望娘娘保重啊!”說罷仰天嘆了口氣。
鄭伯友是多麼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那日的馬車之上,她倚在他的懷中,他的下巴抵着她柔軟的頭髮,她就那麼任憑他抱着,一動不動,唯有灼熱的體溫刺激着他身上敏感的觸覺,而他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吻了她,從髮絲到面頰,從嘴脣到脖頸,終於知道屬於她的真正的味道是什麼,這種麝香環繞下的溫潤體香讓人無比着迷,而她竟然沒有拒絕這一切的發生。
第二日馬車臨行前,趙叔帶前往鄭府上走了一遭,向鄭伯友轉述了褒姒的一番話,鄭伯友沉默了良久忽然問道,“她不來送我?”
“鄭伯體諒,娘娘到底……要避諱的!”趙叔帶看着鄭伯友說道,看着兩人的表情就知道那日在鄭夫人的墓前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只是趙叔帶也是個聰明人,這樣的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是!”鄭伯友無奈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他又差點忘記了,她是大王的女人,永遠都不可能屬於自己,“還請趙大人回宮給娘娘捎一句話,恕在下辦不到!”
“這……只怕不合適吧?”趙叔帶看着鄭伯友問道。
“給了人希望,最後卻叫人失望,這隻怕比從來都沒有希望過更令人難堪吧?”鄭伯友問道,並不想這一輩子都讓廿七活在自己精心演繹的戲份當中,他相信早晚會有一日,會有一個真正愛慕廿七的人出現,儘管自己兩次都沒能拒絕廿七,他覺得自己是無恥,可越是這麼覺得,就越是不敢靠近她,廿七太過純真美好,鄭伯友並不想玷污這情分。
“娘娘的意思是,人生不長,既然給了希望就給的久一點吧!”趙叔帶扔下最後一句話,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又說道,“鄭伯請在下轉述的話,還請見諒,在下不會和娘娘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