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火想走,走得遠遠的。
她茫然不安地轉了轉眼珠子,感覺無地自容。
是忽然覺得,太難堪了,實在是太難堪了。
就好像在土裡頭垂死掙扎着,那麼久那麼久,終於破繭成蝶,可還沒來及飛出去,便又被狠狠拍落下來,再也,爬不起來。
她以爲他在哪個地方受着苦,想念着火兒,想念着小筍兒,卻無法醒來,於是她便拼了命地努力來找他,哪怕是被玉帝威脅,她也不足爲懼,只因爲她那樣的想着他,怕他不好,最怕他再也好不了了——
然後她看到她朝思暮想的這個男人,他好好的啊,身邊還有個溫柔的女子爲他梳頭,折火想了想,一直以來,她對洛輕寒確實算不得溫柔,她不會爲他梳頭,她沒有過這樣溫柔細膩的舉動。
可是,可是他明明說過了啊。
他說他愛火兒,最愛火兒,要永遠陪着她和小筍兒。
他回來了,爲什麼不來找她……
他爲什麼在這裡和別的女子在一起……
於是,讓折火這些日子以來所承受的苦楚和悲痛都變成了一場無比難堪的笑話。
他把……折火,當作什麼?
若換作是從前,她應該要掉頭就走,她折火從前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她受不了,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真的。
可是這一次,她不能夠。
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小筍兒,她都不能夠這樣一走了之的選擇逃避。
儘管自己所看到的再怎麼讓她難受,可是她至少要問清楚,至少,她要從他口中聽到一句,爲什麼。
她可以不給自己交代,卻不能不給她的小筍兒交代。
折火緩緩地吸了一口氣,低頭輕輕揉了揉小筍兒的小耳朵,輕聲地說:“小筍兒,睡覺好不好?”
小筍兒被捂着眼睛,聽着孃親溫柔地哄聲,小手指想要搬開孃親的手,可感覺到孃親的手在微微地發抖,又啊嗚啊嗚地小聲叫着緊緊攥住了孃親的手指。
折火無奈地擠出一絲微笑,拿開了手,小筍兒露出水霧霧地眼睛瞧着她看,折火卻擡頭望向了石橋那邊。
彼時,石橋上,鳶尾梳髮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已經感覺到了異樣,拍了拍他的肩,輕聲說:“她似乎來了。”
男人面龐蒼白,深邃迷人的輪廓透着森冷的白,神色平淡沉靜,靜了一瞬,才似乎聽到了鳶尾的話,淡淡地“嗯”了一聲,眼眸輕輕地眨了眨,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微光。
鳶尾將他的栗色長髮垂落下來,放下了手。
過了一會,洛輕寒運了真氣,動作如流雲,不疾不徐地起身,攏了衣袖,轉身望去。
石橋下,站着一個黃衣女子。
和初遇一般的裝束,容顏,不一樣的,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像是飛蛾撲火,隨時要撲滅了火光。
她的懷裡,抱着一個很小的孩子,尚在襁褓裡,距離有些遠,尚且看不清模樣,但那小傢伙白嫩嫩的小手卻笨拙地抓着自己孃親的手指晃啊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