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穌一病三個月的事情,滿城勳貴都知道。
但具體是因爲什麼病的,卻幾乎無人知曉。
除了淳于越和將軍府的是位表哥,便只有天牢中的趙諶才知道。
晏十三是何曾聰明之人,看見她的神情,已經立即猜到幾分。
難怪,三個月前趙諶登基,大赦天下,本要放趙諶回王府軟禁的,誰知卻又忽然說不放了,依舊被關在這小小的天牢中。
現在想來,一定是淳于越在其中起的作用。
“你都被他害成這樣了,還去見他?”他詫異道。
“我……”唐穌呼出一團白霧,有些猶豫,“我也不知道,就是不知不覺走到這裡來了。”
“別去見了,萬一你再出事,我可沒法跟阿越交代。”晏十三說道。
唐穌看着落鎖的院門,靜默無言。
她並不是想見趙諶,而是想要跨過心裡這道坎。
“我只遠遠和他說句話。”唐穌說道。
她的聲音帶着令人心安的寧靜。
晏十三猶豫片刻,說道:“去可以,但要我跟你一起。”
“好。”唐穌點頭。
晏十三叫來刑部一名小吏,把院門打開。
小吏看見晏將軍身邊站着一個身披紫貂絨大衣的美貌少女,不敢多看,忙垂下頭,默默退下去。
晏十三推開鐵門。
也許是長久沒有人光顧的原因,鐵門已經鏽跡斑斑,推開的時候,發出難聽黯啞的聲音。
唐穌跟在晏十三身後,擡腳走進小院。
據說,上一個被關在這裡的人,是先皇的一個與侍衛私通的妃子。先皇非常寵愛這個妃子,捨不得處死她,也捨不得讓她出家爲尼,便把她關在這裡,卻還時常偷偷來與她相會。
如今,四四方方小庭院中的梨樹還在,卻沒了那個風流貌美的妃子。
取而代之的,是滿滿一院子的落雪,以及站在梨樹下的一抹清瘦孤寂的背影。
吱嘎,吱嘎。
鞋底踩着雪,發出聲響。
趙諶緩緩轉過身來,看見晏十三和唐穌,神情有些惘然。也許是因爲長久的看不見任何人,他看着他們,像是看着一抹幻影。
“趙諶。”晏十三開口,“你不認得我們了?”
趙諶沒有說話。
他被關在這裡,除了一日三餐來送飯的太監,沒有見過任何人。即便是送飯的太監,也只是隔着小小的門洞,把食盒放在外面便走,並不與他說一個字。
三個多月,他沒有見過一個人,也沒有與人說過一個字。
甚至不許任何人來探望他。
這是淳于越對他的懲罰。
淳于越要他困在這小小的牢籠中,獨孤至死。
趙諶驟然看見他們,一時間就覺得有些虛幻。
“你,來看我?”他看着唐穌,聲音怪異和沙啞,是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的緣故。
“我來看你是否還活着。”唐穌站在門口,遠遠打量着他。
趙諶瘦了許多,原本美麗陰柔的臉龐,多出幾分滄桑,眸子卻愈發深邃,身上套着一件半舊的棉袍,身上一件絲絛玉佩也無,素淨的恰如這光禿禿落滿了雪的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