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暗了,沒人會記得點燈,閣樓裡一片黑暗。
閣主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就好似有一道光束直接衝出來,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伸出袖子遮擋住眼睛。
葉瑾夕有一瞬間的失明。
她瞪大了眼睛,哪怕刺眼卻也從未想着要去閉上眼睛,她要在第一時間看到病癒的元寶……
刺目的光亮之後,閣主一身銀色的衣衫出現在門口處,面無表情的臉龐,淺淡的灰瞳裡寫滿了震驚,而在他的身邊……沒有元寶。
沒有元寶!
葉瑾夕的眼瞳驟然擴大,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可跪着的時間太長,她的膝蓋發軟,整個人再次狠狠倒了下來!
“夕兒!”步非宸一聲沉重的驚呼,將葉瑾夕扶了起來,雖然他的膝蓋也很沉重,可畢竟是在軍營裡呆過的人,這點痛根本就不算什麼。
葉瑾夕沒去理會步非宸,也第一次沒有覺得在步非宸身邊有那種安全感。
她努力地,身形踉蹌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這時候,再也沒有人會怪罪她不尊師重道,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閣樓外面,君晚蘇等人齊齊守護在那裡,齊齊等待着閣樓內部結果的宣佈。
“師,師父……寶寶他,他……好了嗎?”
一緊張,連話都說不清楚,葉瑾夕問完這句話,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
閣主眉頭微蹙,卻終究還是微微搖了搖頭,輕輕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
葉瑾夕一愣,只覺得鋪天蓋地的黑一下子向她涌了過來,可是還沒見到元寶,她如何能夠暈倒過去?!
猛地咬住了舌尖,尖銳的刺痛衝擊着她的神經,葉瑾夕回過神來,伸出手去一把將閣主推到旁邊,跌跌撞撞的向閣主的房間裡走去。
千年冰牀上,元寶小小的身軀躺在那裡,與步非宸相似的臉龐上,大眼睛緊緊閉着,小額頭緊緊皺着,好似即便是睡着了也十分痛苦。
葉瑾夕嚥了口口水,元寶他……
往前兩步,再往前兩步,葉瑾夕來到了元寶面前,顫抖的伸出手放在他的鼻翼處,接着身體一軟倒在地上,那顆提起來的心也終於落了回去……
還好,還有氣息,這說明沒死……
回過神來,葉瑾夕努力深呼吸了幾下,這才發現步非宸一直跟在她的身後,此刻那雙深邃的眸子也盯在元寶的身上。
閣主跟着走了進來,閣樓三名弟子也跟着走了進來,鄧靈兒木木的望着元寶,站在元寶旁邊,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小臉上滿是糾結。
“這是怎麼回事?”步非宸聲音沉沉問向閣主。
衆人的眼球齊刷刷看向了他,閣主的表情仍舊淺淡,剛剛的震驚已經消失,恢復了往日裡的風輕雲淡,“我修行不夠,沒有治好。”
“怎麼可能?”葉瑾夕尖銳的聲音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是自己發出的。
閣主視線淡淡掃過她,被那雙好似能夠看破萬物的眼神一掃,葉瑾夕的心境終於平靜下來,閣主輕描淡寫的解釋:“元寶的病,藥石無醫,只有神仙可救,而我……畢竟還未羽化登仙。”
羽化登仙……
顧名思義,乃是經受九道天雷,榮登九重天,成爲仙人。
而閣主的修行雖然在羽化境界,可葉瑾夕沒有到達那個境界,自然不知道那個境界的情況。
步非宸卻沉下了眸子。
這個世界已經與九重天相隔,沒有入口,從古至今,那些能夠修行到閣主這個地位的人屈指可數,而另外幾個,無一不是在九道天雷下灰飛煙滅,閣主想要飛昇,就必須拿元寶祭天,打開兩個世界的入口。
可是元寶想要治病,就必須等閣主飛昇之後!
這……完全就形成了一個死循環!
葉瑾夕也一瞬間想通了這其中的因果,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閣主不會治,不代表別人不會,她現在沒有時間難過,因爲閣主是她最後的希望,所以她已經在大秦學院耽擱了快一年的時間。
可元寶的壽命,卻只有一年了……
不過幸好,幸好見到閣主比她的原計劃靠前,否則後果她真是不敢想象!
閣主的視線定格在元寶身上,臉上絲毫沒有因爲自己能力不足而有的愧疚與歉疚,只是一種坦然與深思。
“元寶怎麼了?”鄧靈兒推了元寶很多下,喊了好幾聲,元寶都沒醒過來,又讓葉瑾夕心中咯噔一下,緊張的看向閣主。
閣主淡然開口:“犯病了。”
犯病了……
自從吃了四葉草,步非宸用內部幫助元寶儲存在身體裡後,四葉草的藥效便支撐着,元寶這段時間再也沒有犯過病,剛剛閣主的治療肯定是激發了他體內的寒毒,這才導致再次犯病。
可眼看閣主說這話平平淡淡的,那樣子倒是讓葉瑾夕搞不懂到底是因爲不會危及性命所以才如此平淡,還是因爲他不在乎。
葉瑾夕跪在元寶的冰牀之前,手指一下下拂過元寶冰冷的臉龐,心中嘆息着。
閣主又開了口:“他這次沉睡的時間會有點長,不過,性命暫時無憂。”
閣主的臉色蒼白到透明,身上的那一縷淺淡的銀色也漸漸變成了蒼白,足以見得他剛剛用了多少靈氣,身體恐怕已經虛弱至極,說完這句話,閣主不再言語,轉身向外走去,將房間留給元寶,而他,需要找個地方靜靜休息。
元寶沒被治好的消息,好似長了翅膀一樣擴散出去,不到半日,整個京都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君晚蘇與葉猛等人本就守候在學院裡,得到這個消息便趕來了閣樓,若不是顧忌着這是閣樓,他們肯定會立馬衝進來。
赫連劍、君莫、赫連楚楚等人更是急急趕了過來,焦急的望着閣樓的方向,似乎等待着步非宸出來解釋一下。
可是一日一夜過去了,葉瑾夕與步非宸誰也沒有出現。
衆人皆都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各自回家。
誰也不知道,此刻大秦京都,卻進來了一名和尚,那名和尚長相普通,只是那雙眼睛卻清澈的很,面色溫和,身穿增袍,手執搖鈴,正是淨空。
閣樓裡面,步非宸一家四口毫不客氣的佔據了閣主的房間,元寶仍舊還未甦醒,並且沒有任何會甦醒的徵兆。
葉瑾夕的心更沉了,她現在
大腦亂成一團漿糊,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只有步非宸,在閣主醒來之後,與閣主深談了一場,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是步非宸走出來時,神色更加沉重。
元寶的病……成了每個人壓在心口的一塊大石,讓閣樓裡所有人都感覺呼吸不暢,連夜一都對着最美味的東西吃不下去,連莫靜知都開始坐立不安。
閣樓裡沉靜不語,外面卻突然傳來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淨空的聲音很平靜,好似能夠讓人聽見便感覺到心中的安寧。
這一聲佛號他喊得聲音並不大,卻傳遍了整個閣樓。
淨空在外先是對閣樓恭敬行了一個大禮,接着拿了一個蒲團,盤腿坐在蒲團之上,“白馬寺淨空,奉家師之名拜見閣樓。”
閣主一向不接待俗世,所以出來迎接淨空的,是白子軒。
白子軒一身白衣,神色溫和,打開閣樓大門走出來,看着淨空神色卻並沒有多麼恭敬,也沒有多麼不敬,只是宛如問一句你吃了沒的語氣問向淨空:“大師來此何事?”
淨空再次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貧憎見過大公子。”
閣樓三位學徒,被世人尊稱爲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那麼葉瑾夕自然便是四公子。
白子軒沒有還禮,與閣樓一樣,帶着自己的驕傲,他只是略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淨空便仍舊擡着頭,坐在蒲團之上,“師傅聽聞閣主新收一名弟子,特派貧憎前來恭賀。”
“謝謝。”白子軒說話很不客氣,直接一聊衣襬,隨手一揮,一把椅子從房間裡飄蕩而出,宛如一片樹葉一般落在淨空面前,白子軒坐了下去。
白子軒坐在椅子上,淨空坐在蒲團上,這是佛宗對閣樓的尊敬。
淨空再行一禮,雙手從懷中掏出一個請帖,兩手恭敬地遞給白子軒:“大公子,這是我佛宗白馬寺浴佛節邀請函,請學院參加。”
浴佛節,乃是佛宗第一任佛主出生的日子,據聞在2600多年前,第一代佛宗出聲之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天上天下,惟我獨尊。”於是大地爲之震動,九龍吐水爲之沐浴。因此佛教通常都以浴佛等方式紀念佛的誕辰。
白馬寺每一年都會舉辦浴佛節,但是這是佛宗的節日,很少邀請外人,今年卻偏偏邀請了學院……
白子軒仍舊溫和笑着,接過情節放進懷中,“我會交給師父。”
淨空點了點頭,並未勉強請求一定要去,只是淡淡開口:“我想見一見貴學院四公子,畢竟,也算是舊識。”
白子軒面色仍舊溫和,好似對淨空的要求瞭若指掌,並不感到意外,“小師妹願意見你自然會見你,這件事情,我卻做不得主。”
淨空並不強求,“那就有勞大公子傳話。”
白子軒點了點頭離開。
閣主房間內,葉瑾夕擰着眉頭,“淨空?要見我?”
葉瑾夕與步非宸等人的想法一樣,往年都沒有邀請過學院,今年卻邀請了,是真心要求呢,還是因爲知曉了元寶的身份,所以佛宗與道宗聯手了?畢竟……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