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想安慰巴小寧，卻又在空中停頓了半天，才放下來。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什麼也說不出來。
此時，所有安慰的語言，都是無意義的。她哭出來，就好。把她的擔憂，害怕，恐懼，全都哭出來。
和巴小寧的哭，念，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秦嘉年。
他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雙手抱住頭，緊緊地扯住頭髮，全身的精神都像是被吸走了一樣。
病房裡。
醫生正在盡力地進行搶救。
顧堔城，從小到大，他從未經歷過此時的無助，手足無措，心口像是被大石壓着，透不過起來。
“淺淺，”顧堔城輕聲喚着，“你給我開玩笑的是不是？”
這一刻，顧堔城竟然不知，自己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他沒想到，他還會有眼淚這種東西。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淺淺，別嚇我，快醒來好不好？”顧堔城的聲音，近乎請求。
“淺淺，別睡着好嗎？”
“我好擔心，害怕。”
“你不愛我了嗎？要是愛我，就趕快醒來！”
“你這樣睡着，我怎麼辦？”
“爸媽怎麼辦？還有孤兒院的孩子怎麼辦？”
“你睡着，誰來養他們照顧他們？”
“……”
顧堔城囉囉嗦嗦，絮絮叨叨地說着。
一旁的護士，醫生，忙碌着，像是耳朵都堵上了似得，根本無暇去聽顧堔城說了什麼。
突然，“嘀”一聲，醫生和護士都愣住。
心電圖的顯示屏上，原本還是波峰波谷明顯的圖像，此時正慢慢地變成一條直線。
顧堔城驚悚住，這……這不是電視劇裡纔有的劇情嗎？
他現在是活生生的生活，不是電視劇。
“顧淺淺，你不是說，來接我的嗎？怎麼食言了？”
“你這麼躺着，是什麼意思！”
“顧淺淺，你給我起來！起來！”
顧堔城一把抓住顧淺淺的手，嘶聲力竭地叫了起來。
“顧淺淺，你把我的心都偷走了，你不負責嗎？”
“你是不是就想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是不是？”
“你不能走！不能走！”
“你快給我回來！回來！”
“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做到，別想走！不能走！”
“你別走！你走了，我跟誰結婚！別丟下我一個人！”
“我等你等了這麼久！這麼久！”
顧堔城嘶聲裂肺地喊着，叫着，握住顧淺淺的手，不由地用力了許多，潮溼滾燙的眼淚，一滴滴，滴到顧淺淺的臉上，不一會兒，顧淺淺的臉上，滿是淚水，好像是顧淺淺的眼淚一樣。
醫生，護士，聽見顧堔城的哭喊聲，真是聞者動容。本來，作爲醫生的他們，早就見慣了生死，應該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可是，那些小護士，還是跟着摸起眼淚。
面對生死，一個人的眼淚，纔是內心最真實感情的流露。
這個男人，應該很愛深愛那個女人。
那個主治醫生，剛想開口，說節哀順變。
“嘀”又是一聲。
醫生和護士，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原本變成直線的心電圖，又開始慢慢地出現波峰和波谷。
“哈！”主治醫生，說不清是嘆息還是高興，又或者是對於奇蹟的驚歎。
愛情，可以戰勝死亡！
也許，就是因爲那個男人不放棄的吶喊，才換回女人的心智，讓她從死亡路上再次回來。也許，女人真的聽見了男人的吶喊聲。
這樣的醫學奇蹟，曾經是耳聞，今天卻是親眼見到。
護士們，也忍不住雀躍。
“快，再檢查下。”主治醫生忙說。
傷心欲絕的顧堔城，還沒明白過來，那些醫生怎麼又忙活了起來。
對，剛纔他好像聽見“滴”的一聲，下意識地就轉向心電圖的屏幕。
“哈！哈！”顧堔城又哭又笑，“淺淺，你聽見我說話了是不是？”
“你也不捨得我離開對不對？”
“我就知道，你沒有撒謊，你是愛我的！”
“淺淺，淺淺，歡迎你回來！”顧堔城說着，在顧淺淺額頭，深情地一吻。
外面的秦嘉年，李鑫和巴小寧，看着裡面的情景一愣一愣的。
起初，李鑫一直注意着顧堔城的動作，他雖然聽不見顧堔城在說什麼，但是從顧堔城的動作來看，顧堔城應該是一直不停的哭喊。
後來，醫生和護士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而且，表情都很嚴肅。他還看到，幾個護士還在抹眼淚。
而顧堔城，則像是發了瘋一樣，聲嘶力竭，萬念俱灰的表情顯而易見。
“小寧！小寧！”李鑫推推還趴在他懷裡哭泣的巴小寧。
巴小寧擡起已經哭的發腫的雙眼，望向裡面。
“淺淺！淺淺！”
巴小寧也是一聲嘶聲力竭的哭喊。
秦嘉年聽見聲音，也忙衝到窗前，看到醫生和護士的動作，他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只有什麼情況下，他們纔會有那樣的動作和表情。
“淺淺！淺淺！淺淺……”秦嘉年一下下地，失控地拍着玻璃，要不是那玻璃太過結實，早就被她拍成蜘蛛網了！
外面，秦嘉年接近失控的崩潰，裡面，顧堔城無法抑制的失態，李鑫全都看在眼裡。
怎麼，對我們總裁的女人有意思？
不然，爲什麼跟着我們總裁一起失控發瘋？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我們的他們再次的意想不到。醫生，還有護士，又開始忙碌着什麼。
秦嘉年的注意力，一下就轉移到心電圖的屏幕上。
“哈，”秦嘉年臉上的表情，是哭，又像是笑，複雜極了，“淺淺！淺淺……”
不知道顧淺淺是聽到了顧堔城和秦嘉年的呼喊，還是因爲和他們有心靈感應，她的眼珠就那麼的轉了轉。
“淺淺。”顧堔城沒有錯過顧淺淺的這一反應，激動地捧着顧淺淺的臉，柔聲地叫着，“淺淺，你醒了是不是？”
顧淺淺轉着眼珠，眼皮吃力地擡了一次，又一次，連一邊的醫生和護士都看的特別的着急。
睜開啊，快點睜開，加油啊。
心裡，都默默地爲顧淺淺吶喊，加油。
顧堔城則是一直不停地喊着，“淺淺，淺淺……”
他一直守着她，就在剛纔，她與死神不期而遇，最後還是硬生生地甩過死神，他不能讓剛升起的希望破滅，他就要把她留下來。
這一次，顧淺淺終於睜開眼。
在睜開眼的那一刻，她還有點兒不適應，眼睛眨巴了好幾下，才模模糊糊地看清顧堔城的樣子。
“顧……堔……城……”
對於顧堔城來說，人世間最好聽的聲音，莫過於顧淺淺此時的聲音。她的聲音，像是陰雲密佈的天空中斜射下來的一縷陽光，打破黑暗，給人溫暖，讓人看到希望。
“淺淺！淺淺！你終於醒了！”顧堔城喜極而泣，抱着顧淺淺的頭，又哭了起來。
此時，他已經沒有什麼高冷總裁的形象，剩下的只是一個深情的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的真情流露。
顧堔城：“你是不是聽到我說的話？我說了好久……”
顧淺淺：“是你……在說話？吵死……了……”
她總是覺得，耳邊特別的吵，好像一直都有一個聲音在。可是，她又分辨不清是誰，也聽不清楚誰說了什麼。
只是覺得，那聲音吵的她頭疼。
顧堔城忙說：“以後不會吵你了，你不讓我說話，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顧淺淺：“……”
這麼奴性的話，也說的出口？
一邊的醫生，有點半開玩笑，半如釋重負地說：“對虧了這位先生在你耳邊不停地說話，你才能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兒，又安然無恙地回來。小姐，以後你可得對這位先生好點。”
可能顧堔城的做法，真的把無關的人也打動了，一個小護士也跟着說：“小姐，你昏迷的這幾天，你男朋友天天陪着你，一直不停的說話。他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顧淺淺費力地轉着眼珠，把注意力移到顧堔城的臉上，他給她的第一感覺就是，他太憔悴，太疲倦，還有點兒邋里邋遢。
臉上，有幾塊明顯的烏青，好像是被人打的。眼睛裡，還佈滿血絲，訴說着他的疲倦。嘴巴上，那些鬍渣肆意地瘋長着。
平時，他嘴上連一點兒剛冒出的輕淺的鬍渣兒都沒有。
此時的他，沒有平日裡的神采奕奕，相比他平時的儀態，已是失了許多。
“你……一直都沒有……休息？”顧淺淺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臉。
可是，手上插着的管子，動一動，就特別的疼。
她只好咬着牙，老老實實地把手放着。
“你和別人……打架了嗎？”顧淺淺又問。
顧堔城苦澀地摸摸臉，又笑的特別開心的說：“沒有，就是……用了一種不同的交流方式。”
顧淺淺：“……”
第一次聽，把打架說的這麼含蓄的。
顧淺淺：“疼不疼？”
顧堔城笑着搖搖頭，“一點兒都不疼，沒感覺！”
確實，他和秦嘉年打的這麼歡，哪裡會感覺到疼。
後來，又一直在擔心她，他的痛覺早已很有眼色地隱藏了起來。
看到他倆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一邊的醫生，尷尬地咳嗽了聲，別這麼秀恩愛好嗎？當我們是透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