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瓊起了,快下來吧。”阿姨招呼着我坐下,給我乘了一碗粥。沈珩已經吃好了,在沙發上玩着,時不時地敲擊鍵盤,彷彿是在回信。
我匆忙地吃完了早飯的時候,父親和沈珩已經開始忙活行李了。我默默地走到了門口,就發現車子已經停在門口了,應該是父親打算送沈珩離開了。
“怎麼站在這裡?”沈珩從門口出來,一個大大的行李箱突兀地出現在我的眼中。本來並沒有什麼感覺的我卻突然有些想要落淚的衝動。
我搖搖頭,抿了抿嘴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是一動也不動地看着沈珩繼續搬行李。突然想起了父母分家的時候,那一天大家行色匆匆,不同的行李由不同的人搬到不同的車子上,之後就上了不同的路。看着沈珩那被汗水浸溼的衣服,我的眼睛慢慢地蓄起了淚花。
“怎麼了?”沈珩的行李已經搬完了,摸了一把汗終於看向了我,見我這麼一個可憐樣立馬皺着眉頭走了過來,大手揉了揉我的臉蛋,關切地問道。
我張嘴,想說些什麼,卻被父親的話給打斷了,“沈珩,快點走吧,要早點過去,免得到時候堵車遲到了還要改簽。”
沈珩回頭匆忙地答應了一聲,就又轉過了頭來,朝我一笑。我和他大眼瞪着小眼,卻是沒有說些什麼。沈珩的臉上漸漸沒有了笑容,這昭示着再一次的離別又要開始了。我努力地讓自己不顯得那麼脆弱。
“跟哥哥說再見。”沈珩彎着腰和我說話,突然站了起來,按了按我的頭頂,說道。
我一愣,眼中的淚花終於滴落了下來,拉着沈珩的手想要道歉,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被沈珩給打斷了,“你小男友來了。”
我回頭一看,就發現邱昱峰站在不遠處,不知道爲什麼只是站着,沒有過來。
“行了,那我就先走了。”沈珩有些無奈地笑道,“果然啊,女大不當留。”那開玩笑的態度卻怎麼看怎麼苦澀。說完,沈珩就上了車。
“拜拜。”沈珩笑着跟我揮手。
我吶吶地舉起手臂,搖了搖,“拜拜,我......”這次打斷我的卻是邱昱峰。
車已經啓動了,一下子就逃離了我的視線,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身上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乾了似的,只能蹲在地上,雙手抱膝地痛苦。
“怎麼了,不就是送個人麼,怎麼還哭了?”邱昱峰抱住了我,兩隻有力的手臂環住了我的身體。
我搖搖頭,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些什麼。因爲我知道,自此之後,我和沈珩可能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邱昱峰想來也是發現了我的心情不好,只是和我在街上隨便走了一會兒就送我回家了。和邱昱峰揮手告別之後,我嘆了一口氣,開了家裡的門。家裡空無一人,和我初次來到時候沒有什麼兩樣。
一股粘稠的讓人窒息的感覺瞬時包裹住了我,讓我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坐在沙發前,把電視打開之後,我只是虛無地看着電視發呆。不經意間撇到了茶几上的那個藥瓶,我拿過來一看。再看看餘賢緊閉的房門,皺了皺眉頭,心裡的擔心不斷地膨脹着。
拿着藥瓶打開了餘賢房間的門,卻並沒有看見他的人。只聽見浴室的水聲不斷地響着,一點點地撥動着我腦中的那根弦。終於在五分鐘之後,我忍不住敲響了那扇門。
迴應我的卻只有那依舊在響的水聲。
我心裡緊張,按動了記下門把手,卻發現餘賢根本沒有鎖門!但是現在在意的卻並不是這些事情,我開了門進去,卻發現浴室的地板上全是被水衝過的淡淡的血跡。餘賢則一個人靠在牆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眼皮彷彿就要耷拉下來一般!右手拿着一把小刻刀,左手的手臂上被劃得看不出來是些什麼東西,只覺得血肉模糊!
“餘賢!餘賢!”我慌亂地跪在地上,將餘賢給扶了起來,餘賢黯淡的眸子這時候才散發出來了一絲絲的光亮。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但是沒有說話,眼中的亮度又暗了下去。
心裡的慌亂讓我一下子哭出了聲,但是理智還在運作。我跑到客廳去拿了醫藥箱,用着幾乎不怎麼合格的方法幫餘賢稍微止了一下血,跑到了書房和父親還有阿姨一起把餘賢送到了醫院。
“到底怎麼回事?”餘賢在裡面接受醫生的包紮,我在外面接受父親的審問。
我的手裡還緊緊地握着一個藥瓶,是餘賢的藥。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之前的記憶幾乎都是錯亂的,那時候的我完全慌了神,到現在都無法回過神來。
“我,我想要把藥給餘賢,然後進了他房間沒有看見他人,推開浴室門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我的眼睛因爲長時間地哭泣,已經痠痛得不行,眼淚卻仍舊在眼眶中徘徊。
“啪”的一聲響亮,我臉頰上殘留的熱度提醒着我阿姨的怒氣,“沈瓊!你就是個掃把星!”一聲尖利的聲音,卻是我完全沒有辦法反駁的事實。
是了,我就是一個掃把星。因爲我,父母離婚。因爲我,沈珩被打。因爲我,餘賢自殘。我一點點地將臉埋在了自己的膝間,腦子中一直在重複着這些話。我很想證明自己,但是卻並沒有任何辦法。當時的父親和阿姨好像再說些什麼,然而至今在我腦海裡留下的也不過只是一片嘈雜罷了。
最終,我完全記不住當時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的。只是知道,餘賢當時的抑鬱症又嚴重了。阿姨自此之後,幾乎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父親只是一直在督促着我的學業,當我提及餘賢和阿姨的時候,卻不願多說。
“今天就上學了,要努力知道麼。”我穿着校服,飯桌上,父親反反覆覆地嘮叨着。
我瞅了一眼父親,耐心地點點頭。這個寒假幾乎是我的噩夢,即便是上學了,也不過是又進入了另外一個噩夢而已。而且這個夢裡的我,甚至連我自己都有些不認識。
“快吃,我送你去學校。”餘賢在一旁,喝完粥之後突然這樣對我說。臉上露出了一個完全算是強掰出來的笑容,看上去很是勉強,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他的努力。
我看了一眼阿姨,只見阿姨的臉色並不是很好,見我看着她,給了我一個警告的眼神,意思就是讓我不要做別的什麼事情。我抿了抿嘴脣,點點頭喝下了粥。
聽着餘賢對我說的那熟悉的話,顯然阿姨也是沒有想到的。寒假裡餘賢的病情雖然得到了穩定的控制,但是卻沒有怎麼下降過,現在突然能開口說話,而且還有笑容,但是是對着我的,阿姨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吃完早飯,餘賢騎着自行車帶着我去學校。停車棚裡,我看着餘賢鎖車,手指有些緊張地拉扯着手中的書包帶。
“你想考什麼大學?”在餘賢忙活完了之後,我找了一個話題。
餘賢看了我一眼,歪了歪腦袋,顯得異常地陽光,最終卻給了這麼一個答案,“不知道,隨緣吧。想考的也不一定能考上,到時候再看吧。”
我笑笑,聳了聳肩膀,真是開玩笑,他想考什麼考不上。
“你現在感覺好點了麼?”我問道。整個寒假,我都沒有什麼機會能瞭解餘賢的身體情況。只是能看見每個禮拜阿姨總是匆匆忙忙地帶着餘賢往醫院跑,每次回來的時候臉色有哭亦有笑。
“還行。”餘賢愣了一下,最終給了這麼一個答案,自己都不是很能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
“行了,我先走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我的樓層,我跟餘賢揮了揮手,想起了什麼,又說道,“你是最後一個學期了,加油。”
餘賢看着我,臉上的表情有些愣愣的,傻傻的,讓我有些緊張。不過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嗯。”
到了教室,我還是挺不明白餘賢怎麼突然變得挺開朗的,但是畢竟是一件好事。
還沒等我放下書包,許久不見的呂夢怡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裡面,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寒假怎麼樣?我剛剛看見你了。”呂夢怡朝我笑着,我卻突然發現了她的一些不一樣的地方。她捲了頭髮,穿着一件黑色的小吊帶衫,套着一件牛仔衣服,下身的緊身褲是低腰地,這樣一穿,好身材自然是都露了出來。
我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頭,但是也沒有說些別的什麼,只是隨便地敷衍道,“還好吧。”
“嘿,你看唐娜。”呂夢怡突然指向了唐娜那個方向。
我看了過去,心裡不知道爲什麼有些緊張。唐娜的嘴角青青紫紫的,紅腫的眼睛看上去好不可憐。她怎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