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因爲根本就沒人能償得清我的那些罪!
——可她怎麼會來?怎麼會現在出現在這兒?
安然再不甘願,都迅地解了安全帶,下了車。
站在曲蔚藍面前的時候,她小臉煞白煞白,像維護牛犢的母牛一樣,戒備地對着她:“你怎麼會來?琺”
曲蔚藍凍得瑟瑟抖,聞言挺直了脊背,高冷道:“我來這裡看看,告訴你們一件事,順便跟你們說如果你不要莫懷遠的話,我還要。祧”
雖然那樣的機率很小很小,但曲蔚藍還是來了,哪怕就只是爲莫懷遠抱個不平,這樣跨越兩千公里路,也無所謂。
安然眼眶更紅了,啞聲問她:“什麼?”
曲蔚藍抱緊自己,犯紫的脣動了動,反問:“他人呢?”
“他的人我會去找到,一定能找到。你先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沒事的話你是不會隻身一個人這個時間跑到京都來的,你說啊。”
安然現在,什麼都能接受得了了,沒有什麼會比現在更壞了。
曲蔚藍臉色很差很差,手顫抖着,將東西整理好,嗓音沙啞如撕裂般:“你現在肯聽了……安工程師,年前你回來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呢?爲什麼要提前回來,不留一下?他一向捨不得你,你當時怎麼就不想想,他趕你走是爲什麼?”
安然愣了一下,神情恍惚,想起那時候他們正處在分手崩潰的邊緣,那時莫懷遠的精神狀態,就很不好。
他那個時候都遭受什麼了?
纖小的身影靠近過去,晶亮的眼眸裡同時寫滿絕望與渴望,啞聲說:“都告訴我吧……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統統告訴我。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憎恨厭惡我自己,可我必須知道得夠透徹,纔夠資格去找到他面對他,告訴我吧……”
曲蔚藍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像是徹底換了一個人。
以前看她有多不在乎莫懷遠,此刻就有多像個爲了莫懷遠在向人索命的女鬼。
她輕吸一口稀薄的空氣,轉過去正對她。
甚至又往前輕輕逼近了一步。
她穿着高跟鞋,比踩着平底的安然高出一點點,她此刻不怕自己是在京都的地界上,不怕面對的人是安書記的獨女安然,她能來,就夠無所畏懼。
“這件事或許也有我的責任,那時他跟我分手,那麼果斷,是傷了我的心。我自己無處泄,但有人會幫我泄,比如我爸……那一天他去省政,經歷的事情很可怕,也叫我很狂很生氣,可是——我卻沒有心疼的理由啊,我連心疼的資格都沒有,他連讓我同情他的資格都不給,因爲他身上那些傷,是爲你受的。”
曲蔚藍臉色慘白,直勾勾近距離盯着她。
“……安然,對那些事,就當是一個男人犯賤爲你做的罷!你可以不心疼,但你總不可以連知道都不知道,連問都不問。你真的在意過莫懷遠嗎?”
“還有你走之後,我爸來了市政開會,你猜猜議題是什麼?猜猜他突然叫你離開的理由是什麼?再猜一猜……會議最後的決策是什麼?你問我,我還想要問你呢,你現在這幅鬼樣子是怎麼回事?莫懷遠呢?”
“你知不知道他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離開麥城的?你們都對他做了什麼,才弄得他現在都下落不明?”
如果說,曲蔚藍在來之前做好了看到任何場景的準備,做好了傷透心的準備,那現在她覺得,是她想多了,莫懷遠在受盡傷痛之後的選擇的迴歸之地並不溫暖,相反,她現在預感很壞,她不知他真正的處境是什麼,怎麼樣了。
安然攥緊了拳頭,眼眶紅得痛,顫聲開口,聲調都變了:“你還是沒有告訴我……”
“我需要告訴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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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蔚藍也拔高了聲調,美麗的臉都在天寒地凍下扭曲起來。
“你父親那裡什麼查不到,哪裡的調職變化不需要經過跟他的彙報!他不告訴你,他的養子生了什麼!還要我來親自告訴你,莫懷遠舉報整個市政的惡勢力無果,年後將被撤職遣返嗎?!!!”
大馬路上,“滴滴滴”的汽車聲響成了一片,堵車加上事故,簡直雪上加霜,這裡絲毫都動彈不了!
安然聽着曲蔚藍歇斯底里的怒吼,有那麼一瞬的耳鳴。
那一天,莫懷遠從麥城回京都。
21小時的硬座車廂,晃盪回來,撞上她相親的場景,於是什麼都沒有說。
緊接着父親就生病住院,他們沒有時間交流。
也不是的。
追究到底是他對他自己的事從來不提,她,卻也就傻到什麼都不問。
那一晚上他情緒崩潰失控,和她一夜狂亂……她應該能猜到,他是有多想她,纔會在一瞬間轉怒爲愛的。
這個冬天,莫懷遠像個受傷的困獸一般迴歸,京都這裡卻送了他這樣一份大禮。
安然終於明白了。
一個恍惚,她僵硬的腿骨顫地想要邁開,卻“噗通”一下一個腳滑狼狽地摔在了雪地上!
“……”連曲蔚藍都嚇了一跳,看着摔在雪地上四角八叉的那個小女人。
安然爬起來,不顧滿身的落雪,走回去,上車,繼續動引擎要往前開。
前面路段交警卻已經在攔路了。
曲蔚藍臉色刷白地走上前,啞聲道:“前面走不了了你還要去哪兒?你還沒告訴我到底生什麼了?”
安然踩着剎車,“吱”得一下在她面前停了,側過臉看她,紅着眼艱澀地說:“你知道嗎這已經不是我讓不讓給你的問題,是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到怎麼都償還不清的地步了,有些債如果我不還,以後就會比死還痛苦,我不會讓給你,因爲根本就沒人能償得清我的那些罪!”
說完,軍用車厚重的輪子碾壓着雪,猛地衝出去了,衝破了交警的防線,往即將封路的高方向駛去了!
“……”曲蔚藍嚇得不輕。
她不理解安然說得那些話的意思,但她好像恍惚理解到自己這一次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少她已經傳達給該聽的人聽了。
這好像也是,她曲蔚藍,能爲他做的最後的事吧?
到底有沒有用呢?
她也頹然地倒下來,凍得腳軟地癱坐在京都的漫天大雪路面上,呼吸急促,吐着白霧看了看這四周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與風景,捂住臉,猛地就忍不住地,失聲哭出了聲來。
林若覺得這個年幾乎要不好過了。
到傍晚時道路局那邊傳來消息,因京都大規模降雪,機場幾百趟航班延誤,停飛,四周市級城市通往京都的高統統封鎖,今晚開始限行。
意思是,人走不了,過兩天就要跟他們一起過年了。
林若可憐他歸可憐他,但叫外人摻和到自家的新年裡,總是不大樂意的。
莫奈說:“這兩天封路,回也回不去,要不要去看看你大伯和伯母?”
莫懷遠卻只想着,都已經走了,誰還會想着回去。
回去,做什麼?復仇血拼麼?
他不做聲,只抱了抱堂哥的那兩個孩子。
小傢伙們都還小,咯咯笑着,攀着他的脖子,要碰他裡面襯衫上的肩章。
走得匆忙,襯衫是安家帶出來的,那年他在光影隊時的衣服,如今依舊合適,上面的肩章不算正式,但卻清晰記錄着他那時的頭銜,大校。
莫懷遠看得心底澀然,放下孩子,碰了碰他們的臉蛋,道:“不必了,他們怕是已經不大記得我,就不再打擾了。還有,我等一會就走。”
莫奈驚愕。
“你簡直開玩笑,纔在我這裡落腳多久?就走?現在外面都封路,除了小路之外高根本上不去,就要年關了,你還要去哪裡?”
“我有地方去,”他沙啞道,“不打擾你跟嫂子一起過年了。”
實際上的確是無路可走,無處可去。
即便到了年後也是一樣,他回麥城交接一下,領個嚴重的處分,後就可以隨便去哪裡。
至於現在,不論他怎麼走,走到哪裡,都最好不要有人在乎知道,而他也只是,不願再給他們添麻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