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9新官上任
五天後,夏伯龍一行人終於到達了秦州。
秦州的治所在成紀縣,一個不怎麼大的縣,這裡地處西北偏遠的地方,無論是人口還是吃穿住行,都和中原相去甚遠。
成紀縣城外,秦州知府率領州內所有官員,早早地等候在了那裡,他們派人打聽了一番,知道夏伯龍一行人於今日將會抵達秦州,所以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剛剛下過暴風雪,露面的積雪很厚,再加上山路難走,若不是張大憨熟悉這一帶的地形,知道那裡是路,估計夏伯龍等人會被困在山中,不等到雪化路現,是決計不會走出山林的。
雪白雪白的世界,將整個大地都封藏了起來。
“知州大人!都這個時候了,王爺和夏大人今天還會來嗎?”成紀縣外的十里亭裡,坐在三三兩兩的幾個文官,其中一個等的也許不耐煩了,便扭頭向身邊的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問道。
那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便是秦州的知州,姓秦,名巴。秦巴,一個典型的西北人,父親是西北人,在秦地出生,可他卻是在巴蜀出生,他的父親爲了紀念當年在巴蜀爲官的情景,便將他的名字取爲巴。
秦巴四十多歲,方臉、大眼、長鬚,最典型的是他的眉心長着一塊紅色的胎記,形狀有點像天上的一團火雲。他目視前方,看着白雪茫茫的大地上鳥無生氣,甚至連一隻飛鳥都不願意飛過,便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都已經到傍晚了,我們從早上一直等到現在,怎麼還不見王爺和夏大人來?秦川,你不會弄錯了日期吧?”
秦川道:“父親,孩兒絕對不會弄錯的,孩兒親自拜見了王爺和夏大人,他們說今天準能到。父親大人,不如再多等等吧。”
秦巴看了一眼秦川,那是他的兒子,年紀不過才十六歲而已。他娶了三個老婆,生出來的都是女兒,只有一個小妾生了秦川這麼一個兒子,從小對秦川就很溺愛,所以對秦川說的話,也自然而然的相信不疑了。
“好吧,再多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後,如果王爺和夏大人還沒有來的話,就不等了,一起回城裡。”秦巴搓了搓兩隻已經被凍的沒有一絲溫度的手,然後揣在了袖筒裡,坐在一個清掃乾淨的石凳上,呆呆的看着前方。
秦川擡了一下手,對身後的兩名衙役說道:“大人都凍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快點給大人把披風披上!”
兩名衙役唯唯諾諾地說道:“是,衙內!”
半個時辰過去了,太陽疲倦地起了睡意,便悄悄的提前下班了,躲在了一座大山的後面,給了大地一片蒼茫。
“不等了不等了!越來越冷了,回城!”秦巴打了一個噴嚏,大聲地說道。
秦川急忙叫道:“父親大人,再多等一會兒吧,如果王爺和夏大人在我們走後到了,我們沒有迎接到他們,恐怕王爺怪罪下來,我們擔當不起啊。”
“知州大人,衙內說的對,來的可不止是夏大人一個人,還有王爺同行,就算知州大人不給夏大人面子,也要看在王爺的面子上多等待一會兒吧?王爺若是見到知州大人如此的誠意,說不定還會讚賞知州大人呢,以後王爺回京的時候,那還不能記起知州大人的好來?”另一個身穿長袍的官員說道。
秦巴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繼續坐在了石凳上。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除了地上雪是白的,其餘的地方都看是灰濛濛的霧氣。
暮靄消散了,銀色的月光好象一身自得耀眼的寡婦的喪服,覆蓋着廣闊的原野。遠處,傳來了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兩輛馬車,十名騎士,略顯皎潔的月光下,緩緩地向着十里亭走來。
秦川一聽到那“叮叮噹噹”的聲音,臉上便顯得十分亢奮,急忙指着銀灰色的月光下面那一隊人影說道:“父親大人,來了,他們來了!”
秦巴急忙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官服和官帽,對身後的幾個昏昏欲睡的文官喊道:“快,王爺駕到了,快起來迎接王爺大駕!”
夏伯龍等一行人經過近八天的長途跋涉,終於抵達了秦州,他們一行人拖着疲憊的身子,緩緩地行走在雪地上。他們往前走着,月光把一片閃爍的白雪映成了一圈一圈半透明的亮光,圍着每人頭部的影子,跟着他們往前走。每一個人只能看見自已的圓光,無論他們的頭怎樣東倒西歪,鄙陋粗俗,圓光卻始終不離頭部的影子,反倒老跟着他們,一刻也不放鬆,把他襯托的非常美麗。
呂方和郭盛兩個人在前面行走着,映着月光,看着不遠處的亭子裡走出了一行身穿官服的人。呂方便扭頭向後面的馬車叫道:“大人,前來有官員來接應咱們了!”
夏伯龍、趙構坐在第一輛馬車裡,掀開了捲簾,從車外面襲來了一陣寒意。夏伯龍探出頭,朝遠處望了望,果然看見了一羣穿戴整齊的官員朝他們這邊趕來,其中一個少年,他還見過,正是前幾日前來探訪的秦州知州秦巴的兒子秦川。
“嗯,應該是秦州的知州,三天前那個叫秦川的人不是來探問過我們到達秦州的日程嗎?終於到了,這一路上可真是累人啊!”夏伯龍道。
趙構此時已經在馬車裡睡下了,這一路上的顛簸,不管是駕車的,還是坐車的,都會感到很疲憊。
夏伯龍朝馬車裡正在酣睡的趙構看了一眼,嘴角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便出了馬車,坐在了外面的車轅上。他伸手在駕車的人肩膀上一拍,便喊道:“大憨,我聽你說,秦州是你的家,你到家了怎麼一點都不開心?”
駕車的馬伕被夏伯龍遣散了兩個,給了他們一人兩貫錢,算做事工錢了,便由新手的張大憨來駕車。
張大憨名字雖然叫的有點老土,可是他爲人卻一點都不憨,那麼大的塊頭配上一個有點智慧的腦袋,也算是智勇雙全了。他聽到夏伯龍如此的發問,便淡淡地說道:“沒有什麼好開心的,秦州雖然是俺的家,也是俺的傷心之地,俺到了傷心地,哪裡還能高興的起來?”
夏伯龍聽後,這纔想起來,幾年前秦州大旱,顆粒無收,整個西北都鬧起了饑荒,他的父母便是死在這場饑荒中。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也不再去詢問更多的事情。
不大一會兒,秦巴帶着他的兒子秦川和一干秦州官員,都來到了夏伯龍的面前,站在路邊,齊聲拜道:“下官參見夏大人!”
夏伯龍的馬車停在了路邊,他跳下了馬車,向着這大大小小的十幾位地方官員說道:“各位大人,有禮了!”
秦巴擡頭,看了看夏伯龍一眼,目光在夏伯龍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但見夏伯龍英偉不凡,心中暗暗地叫道:“果然是個青年才俊,難怪能擊敗西夏那麼多人,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他打量完了夏伯龍,便左顧右盼了一番,問道:“夏大人,爲何不見康親王?”
“哦,一路鞍馬勞頓,康王爺累了,經受不起着顛簸,便睡下了。等明日康王爺醒來之後,我一定代爲轉告秦大人的一番好意。”夏伯龍道。
秦巴道:“大人,那就請隨下官入城吧,這裡天冷,萬一凍壞了大人和王爺,那下官的罪過可就大了。下官已經在城中準備了一點薄酒,還希望大人賞光。”
夏伯龍道:“秦大人客氣了,我等勞累了許多天,今晚就想美美地睡上一覺,至於酒宴的事情,不如就放在明天吧。明天是元宵佳節,正好也可以熱鬧熱鬧,兩件事並作一件做,也減少了一點開支不是?”
秦巴臉上一怔,沒有想到夏伯龍會如此節儉,更沒有想到他會如此體恤下屬的難處。秦鳳路雖然地盤大,可是比起永興軍路來,無論是人口、物產、還是賦稅都要降一個等級。秦州以西風沙比較大,再者接近青藏高原,不適合進行耕種,所以農業並不發達。土地貧瘠,百姓貧窮,這也是爲什麼前任安撫使劉法將治所搬遷至鳳翔府的原因。
秦巴嘿嘿笑道:“既然大人說出來了,下官只得從命。那大人就隨下官進城了,下官已經爲大人安排好了下榻之所。”
夏伯龍拱手說道:“那就有勞了!”
當夜,夏伯龍一行人進入了成紀縣城,簡單的用過一點食物後,便各自躺在溫暖的房間裡,呼呼地大睡起來。
第二天一早,夏伯龍叫來了秦巴,詢問了一些關於秦鳳路的情況。
原來秦鳳路有駐軍十八萬,除去韓世忠、張俊、馬磊所率領的三軍之外,尚有積石、震武、通遠三軍,其中,震武、通遠兩軍都改成了州,震武爲湟州、通遠爲鞏州,但是兩州還依舊保持着軍事建制,正規軍依然駐守兩地。
積石軍駐守溪哥城,與吐蕃相接,兵馬三萬,是防止吐蕃從高原上奔襲大宋的一個堡壘,背靠黃河,在今天的青海省的貴德附近。湟州駐守古骨龍城,與西夏接壤,兵馬三萬,也是邊疆重鎮。只有鞏州在有兵馬兩萬,與秦州相接,是舊時涼州的隴西郡,這一地帶軍隊駐守在此,只是爲了給積石軍和湟州的軍隊做後應的,基本上是屬於後勤部隊。另外還有一萬正規的西軍在鳳翔府,是劉法帶過去的。
瞭解完這些情況之後,夏伯龍便開始着手治理秦鳳路里所遺留下來的陋習。剋扣軍餉,一直是上層將官最拿手的一個把戲,還有謊報人數,同屬爲大宋軍隊的陋習。西軍三十六萬,一到打仗的時候,向朝廷報的軍隊人數就高達五十六萬,整整多出來了二十萬人的糧餉,這二十萬人的糧餉,就會落入到各個階層的軍官手中。這還不算那些後備的雜牌軍和雜役軍,如果一起算上的話,西軍的總人數就又會多出二十萬來,不過,這二十萬人的糧餉,是根本不用發的,直接落入了西軍頭子童貫的口袋,那些後備的雜牌軍和雜役軍只能依靠地方政府來養着,平常也在地方政府裡打工,混口飯吃,充當了衙役和捕快。
要整治軍隊,談何容易,因爲不是他親自帶出來的,這九萬兵馬也其中有六萬都在邊防駐守,根本不可能被調回,即使換防,夏伯龍的手中也沒有兵去換。
“秦大人,你去傳我的命令,讓鳳翔府的一萬駐軍火速回到秦州,另外讓鞏州的兩萬人也到秦州。”夏伯龍聽秦巴講解完秦鳳路的軍隊情況後,便說道。
秦巴驚詫地問道:“大人,真的……真的要將這三萬兵馬全部調來秦州嗎?”
“對,你只管按照我的話去做,另外加上一條,大軍所有軍需,都有各路軍自己出,不許驚擾沿途州縣,但凡有一路軍馬做出此事來,定斬不赦!”夏伯龍一臉正色地說道。
秦巴眨巴眨巴眼睛,瞅了瞅面前的夏伯龍,略微有點驚奇,默默地點了點頭,便緩緩地退了出去。剛出大門,心中便想道:“這夏伯龍果然不簡單,一到任便開始發號施令,而且從他的口氣中,還能聽出來他從不畏懼權貴,看來並不是劉法那樣的人,希望他能在此任上常待下去,那我秦鳳路也必然會成爲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夏伯龍見秦巴走了,便大叫一聲:“大憨!”
張大憨從大廳外面一溜煙便跑了過來,進了大廳,朝着夏伯龍便拜了一拜,說道:“大人,你叫俺?”
夏伯龍點了點頭,說道:“王爺起來了嗎?”
張大憨道:“起來了,正在吃飯。”
“起來了就好,來,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夏伯龍找張大憨揮揮手,示意讓他靠近一點。
張大憨走到了夏伯龍的身邊,問道:“大人,何事?”
夏伯龍道:“王爺喜愛舞槍弄棒,呂方、郭盛本來是教習的最佳人選,不過他們兩個的武功比你要弱了許多,我想請你在王爺練習槍棒的時候,從旁指點指點。”
張大憨臉上一怔,瞪大了眼睛,急忙說道:“大人,俺可不會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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