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7借刀殺人
夏伯龍從皇宮裡出來以後,便徑直前往殿帥府。
高俅是殿帥府的太尉,此人他是最熟悉不過的了,說他是個奸賊一點都不爲過。《水滸傳》裡把他寫得又奸又壞,可這麼壞的一個人,在宋朝的“六賊”裡還排不上號,可見宋徽宗一朝的壞人有多少。高俅是怎麼被皇上看中的呢?是因爲他踢得一腳好球。
夏伯龍跟高俅沒什麼交情,最多是跟着蔡京和他見過幾面,至於這個所謂的高太尉每天都做些什麼事情,他一概不知。痛恨奸臣,是每一個知道歷史的人都具備的心裡,所以,夏伯龍也不願意和他往來。但是現在不同,夏伯龍有求於他,就不得不來一次殿帥府,和他套套近乎,借他的勢力來殺人。
夏伯龍一路上打聽了殿帥府的位置,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這纔到了高太尉的府上。
太尉府與蔡京的相府相比,還是稍微遜色了一些。不過,把守大門的卻是武官,是禁軍,在威嚴和防盜上,估計肯定比蔡京的相府要好出許多。
夏伯龍來到了太尉府的門前,十分禮貌地對守門的士兵說道:“請通報太尉大人,就說夏伯龍前來拜謁!”
守門的士兵見一個穿着官服的人來了,不管他是誰,都會喜笑顏開的相迎。
一個微胖的士兵徑直走到了夏伯龍的身前,低頭哈腰地說道:“敢問大人可帶了門金嗎?”
“門金?什麼叫門金?”夏伯龍不解地問道。
另外一個瘦個子的士兵便急忙說道:“你這官員好不懂規矩,太尉府豈能是隨便進的?太尉大人公務繁忙,你沒有一點意思,我們怎麼敢去打擾太尉大人?”
夏伯龍聽這話便完全明白了,知道兩個士兵暗有所指,進太尉府就是要先交錢,搞的跟去景區參觀一樣。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夏伯龍並非強龍,現在只不過死龍游淺水被蝦戲而已。
“龍非池中物,他日一朝沖天,定叫你們這些個狗眼看人低的統統給我刷馬桶。”
夏伯龍心中如此的想,卻也只能從懷裡掏出了一點小錢,一人給了他們一貫錢。
守門的瘦個子士兵在手上掂量掂量了,便說道:“看你也不是有錢的主,算了算了,老子今天好心,就讓你進去吧。太尉大人正在後院踢球,你自己進去便是。”
夏伯龍登時有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心中暗罵了這兩個士兵一番,便大搖大擺地進了太尉府。
太尉府,確實和蔡京的相府有着極大的不同。相府中的家丁女僕多達上千人,加上府苑佔地面積龐大,府中亭閣樓榭應有盡有,進了相府總是讓人心情舒暢,就彷彿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旅遊景點一樣,而且還不時能遇到各種各樣的僕人,對你更是照顧的無微不至。
太尉府卻大大的不同,太尉府的面積比不上相府那麼大,而且進到太尉府你就可以隨處可以看見正在忙活着的士兵。這些士兵都穿着禁軍的甲衣,每個士兵都忙活着不同的事情,或在製作陶俑,或在製作木製桌椅,或在製作衣服鞋子,整個一個雜七雜八的大雜燴手工工廠。
這些禁軍的士兵隨處可見,他們不辭辛勞,竟然給太尉府當起了工匠。
“大宋禁軍接近百萬人,林沖林師兄不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嗎?我當初還在想,這麼龐大的禁軍數量,京師周圍就那麼大的地方,他們每天都幹什麼,養那麼多兵幹什麼?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的明白,原來都讓當官的叫去當工人使喚了。”夏伯龍看了以後,心中微微地想道。
北宋的軍隊,確實是歷史之最,算是各朝各代裡軍隊數量最多的了。北宋的武裝力量主要由禁軍、廂軍、鄉兵、蕃兵構成,此外,還有土軍和弓手。禁軍是中央軍,包括皇帝宿衛軍和征戰戊守部隊,分別隸屬三衙,其任務是衛皇宮、守京師、備征戰和屯戍邊郡、要地。
廂軍就是地方軍,名爲常備軍,實是各州府和某些中央機構的雜役兵。 鄉兵也稱民兵,是按戶籍丁壯比例抽選或募集土人組成的地方民衆武裝,平時不脫離生產,農閒集結訓練。 蕃兵是北宋西北部邊防軍,由陝西、河東與西夏接壤地區的羌人熟戶部族軍組成,諸部族首領被封軍職,率部族軍戍守邊境。 土軍和弓手屬地方治安部隊,由巡檢相縣尉統轄,土軍爲神宗時所設,隸屬各地巡檢司;原爲吏役,輪差民丁充當,後改爲僱募民丁,隸屬於各地縣尉司。
如此龐大的軍隊構建,搭起了大宋王朝的軍事壁壘,不過,外表的強大,並不意味着作戰能力強。不然的話,大宋爲何老是敗給了遼國,後來又經常敗給金國。
中國在唐朝以前,嚴格意義上講,沒有職業軍人。士兵就是農民,農民當兵打仗是盡義務。特別是在漢朝、魏晉南北朝的時候,士兵連軍裝武器都得自備。花木蘭替父出軍,先要“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因爲那時沒有職業軍人,什麼都得自備。
唐朝以後,中國纔開始實行正規的募兵制,纔開始有職業軍人,老百姓可以通過當兵掙工資養家餬口。宋朝雖然也實行募兵制,但宋太祖認爲,募兵的目的是爲了給老百姓一口飯吃,好讓他們不造反,而不是爲了抵禦外虜。
宋朝哪裡鬧了災荒,皇上就派人去哪裡募兵,所以有句話叫“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那時老百姓當兵的目的是吃上飽飯,並不是爲國盡忠。因此宋朝軍隊人數雖衆,但是缺乏戰鬥力,臨陣多敗,逃兵很多。因爲長官剋扣軍餉,當了兵還是吃不飽飯。
高俅本是市井無賴出身,他不光腳好使,腦子也好使。在治理禁軍的時候,還不忘記抽兵血。他招兵專招那種有一技之長的人,要麼會踢球,要麼會做手藝活,實在沒有什麼一技之長,能賣力氣扛大包也行。他跟這些士兵說,你們可以不訓練,可以不當差,但是要把你們的一技之長髮揮出來,會做鞋的做鞋,會製陶的製陶。
高俅把士兵制作的東西賣出去,錢就歸自己了。於是整個宋軍的軍營,八十萬禁軍就變成了高氏公司的打工仔,而且還不用高太尉支付工資,養兵的錢是國家撥付的。童貫、高俅家用的服務員也全是士兵,有三千多人,他們給樞密使和高太尉從事私人服務,掃廁所、當警衛、採買東西,就幹這些事情。
宋朝重文輕武,武將的地位很低,所以一般都說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林沖是八十萬禁軍教頭,這個一點都不假,但是,堂堂八十萬禁軍的教頭爲什麼會被高俅迫害?其實,林沖並不是八十萬禁軍的武術總教練。八十萬禁軍有多少個教頭?五千多個。林沖只是五千多個教頭的其中之一。後來不是還有洪教頭嗎?柴進莊上不也養了好多教頭?五千多個教頭中,都指揮使職位是最高的,也剛正五品。都指揮使下面是指揮使, 然後是都虞侯、虞侯、都教頭、教頭。教頭是從八品下,按照我們今天的話講,就是連排級幹部。
在高氏公司裡邊,想要憑着自己的才能得到晉升是不可能的。要想晉升,只能靠行賄。所有的官爵都明碼標價,指揮使一個價,虞侯另一個價。這就是大宋武官的本質,也是禁軍的本質,軍隊的本質。
夏伯龍左轉右轉的,終於到了太尉府的後院。後院裡有個不小的場地,場地的周圍站滿了圍觀的人,時不時還高聲呼喊一聲“好”。這聲好,不言而喻,自然是喊給高俅聽的。
太尉府裡沒有什麼規矩,大家都是粗人,粗人和粗人在一起,自然見面沒有兩句話便開始罵罵咧咧的了。高俅也是個粗人,而且還是個很特別的粗人,特別到粗中有細,細中有精,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機靈勁。
夏伯龍好不容易擠到了人羣中,來到了圍觀者的第一排,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偌大的球場。場上各自有着兩隊人,一隊人頭上繫着紅巾,一隊人的頭上繫着藍巾,正在球場上來回穿梭,而他們追逐的就是一個在空中不斷起伏的圓球。場地的左端有着一個高高的架子,在架子上掛着一個圓形的小孔,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就是球門了。
“古代就有足球了,不過,這時候的足球和現代的足球還有着太多的不同。”夏伯龍看完場地和足球以後,便在心中暗暗地說道。
古代叫蹴鞠,現代叫足球,兩者有着共同點,也有着不同點。共同的是兩者都是用腳來踢,不同的是,古代的雖然用腳踢,卻不能落地,像踢毽子一樣把球踢到高空中,不許落地。然後將球射入到那個高高的龍門,龍門就是球門,不過,球門卻只有一個,兩隊踢球的人都爭搶着一個球,哪個隊裡踢進了龍門,就是哪個隊獲勝一分。現代的足球那就不用說了,是人都明白是怎麼的踢法。
夏伯龍掃視了一下球場,看到體形精瘦,卻又顯得很有精神的四十歲的高俅,他的頭上繫着一根紅巾,穿着短袖和寬鬆的褲子,正在用腳將球踢入高空,隨即他一個空翻便將那球一腳踢了出去,徑直朝着龍門飛去。
“咣!”
一聲鑼響,全場歡呼,所有圍觀的人,包括夏伯龍在內,都大聲叫了一聲:“好!”
夏伯龍確實是打心眼裡叫好,沒有想到四十歲左右的高俅還有這番體力,更沒有想到的是,那麼小的一個龍門,他一個空翻便將球踢進去了,對他的球技十分讚賞。
讚賞歸讚賞,夏伯龍也沒有忘記此番來的目的,當即趁着歡呼聲落下的時候,便大聲喊道:“高太尉!高太尉!……”
高俅一臉的喜悅,用手揮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忽然聽到有人叫他“高太尉”,覺得特別刺耳。因爲,在太尉府裡,人人都稱呼他爲“球王”,而非太尉大人或者高太尉之類。所以,他一聽到有人這樣叫他,便知道有外人來了。他扭過了臉,看見夏伯龍在人羣中揮動着手,正朝他不斷大喊。
“是他?他來我太尉府幹什麼?”高俅見到夏伯龍後,心中便起了第一反應。
夏伯龍見高俅看到他了,便又努力地揮了揮手。
高俅舉起了雙手,將所有的聲音都給壓了下去,朗聲說道:“今天就到此爲止,明天你們再出一隊人,要是能夠戰勝我的隊伍,我每個人賞給你們十貫錢!”
圍觀的人本來高興的臉上,便顯現出了一點不悅,畢竟是意猶未盡,想再多看一會兒高俅的球技。但是,他們卻又不敢發作,因爲高俅說一不二,敢有人頂嘴,立馬便拉出去打板子,還要交罰金,美其名曰爲不聽軍令。
圍觀的也大都是士兵,或者是低微的武官,他們聽完高俅的話後,便一鬨而散,該幹嘛幹嘛去了,繼續在太尉府裡做着服務員。
高俅徑直走到了夏伯龍的身邊,呵呵笑道:“伯龍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夏伯龍見高俅滿頭大漢的,便遞給了高俅一方手帕,對他笑道:“當然是帶着銅臭的錢風了,呵呵。太尉大人好雅緻,不僅球技精湛,就連身體也是一流,一點都不亞於我這種年輕人。”
“唉,現在不比以前了,老了,不中用了,十個球只有八個能射中了。伯龍,你剛纔說錢風?什麼錢風?”高俅問道。
夏伯龍呵呵笑道:“自然是可以讓太尉大人發一筆小財的風了。”
高俅的眼睛裡閃出了一絲貪婪的光芒,一把拉住了夏伯龍的手,哈哈地笑着,一邊朝前院的節堂走去,一邊說道:“伯龍啊,你難得來我這裡一次,這球場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到節堂裡說。”
夏伯龍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見高俅也不管他答應不答應,便拉着他走了。
到了白虎節堂,高俅爽快地脫去了自己身上已經汗溼的衣服,讓一個士兵端來了一盆涼水,然後用溼的毛巾擦了擦身體,一點也不避諱夏伯龍。他擦完身體後,覺得神清氣爽,當即便穿上了一件寬大而又薄薄的汗衫,端坐在了節堂上的座椅上。
“伯龍,快請坐!你剛纔說什麼小財?有多少財?”高俅細心地問道。
夏伯龍嘿嘿一笑,說道:“太尉大人,在下昨日大婚,多謝太尉大人親臨光顧,爲了聊表寸心,在下特地準備了一萬兩銀票,孝敬給太尉大人。當然,這只是一點小小意思,事成之後,在下自當有豐厚的回報。”
說着,夏伯龍便走到高俅的面前,隔着一張案桌,將秦檜送給他的那一萬兩銀票遞給了高俅。
“呵呵,伯龍啊,你這是幹什麼啊,來就來吧,還送什麼禮物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的?你是相爺的女婿,咱們都是自家人,有什麼事情,你儘管開口。”高俅話雖如此說,手上卻沒有一點客氣,徑直接過了那一張一萬兩的銀票,瞧上了一眼,便將那張銀票壓在了一本書的下面。
“呵呵,大人真是豪爽,那我就直截了當地說了。大人可曾知道一個叫秦檜的人嗎?”夏伯龍開門見山地說道。
高俅道:“秦檜?沒印象,也沒有聽說過。”
夏伯龍心想:“不認識最好,萬一認識了,那就不好辦了。”
“大人可知道我這一萬兩銀票是從何而來嗎?”夏伯龍問道。
高俅搖了搖頭。
“大人,這一萬兩銀票便是秦檜給的,他身上像這樣的銀票還多着呢。在下和秦檜早年有過一點過節,此時我成了相爺的女婿,他便想來巴結我,可是他早年害我的情形歷歷在目,我無時無刻不想着報仇。只不過,我恨自己一沒有財,二沒有權,想除去此人又不能,實在是揪心啊。後來我想起了大人,大人貴爲殿帥府太尉,手握重兵,所以特來求見太尉。”夏伯龍咬牙切齒地說道。
高俅明白過來了,便問道:“你是想讓我幫你除去秦檜?”
夏伯龍當即說道:“大人聰慧,實在是晚輩的楷模。”
“呵!我殺一個人確實很簡單,不過卻有損我的名聲,我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高俅露出了一臉的陰笑,緩緩地說道。
夏伯龍知道高俅的意思,畢竟人家是個太尉大人,殺一個人完全可以隨便派出一個小小的武官就可以解決了,又何須高俅出面呢。
“大人放心,秦檜身上不下十張這樣的銀票,要是將他人不知鬼不覺的除去了,那他身上的銀票就盡歸大人所有,從此以後,世上便再也沒有秦檜此人了。”夏伯龍道。
高俅呵呵笑道:“區區十萬兩,又怎麼用的着本太尉動手呢?不過,既然他是你的仇人,那本太尉就替你出一口惡氣。你將他的住址告訴本太尉,今晚三更,便是那秦檜的末日。”
“多謝太尉大人!在下感激不盡。”夏伯龍拱手說道。
高俅擺了擺手,說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你這些日子不在,皇上倒是挺想念你的,只是皇上這些天比較繁忙,沒有時間傳喚你,所以讓我代爲傳話,讓你後天在御書房等候。我昨日見你大婚,所以沒有告訴你。今日可巧,你來了,也省的我去找你了。”
“是,太尉大人,在下記住了。太尉大人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在下就告辭了!”夏伯龍道。
高俅急忙站了起來,來到了夏伯龍的身邊,對他說道:“伯龍啊,以後咱們就是自家人了,要常常來我府上游玩,有機會我們一起踢踢球,喝喝酒,聊聊天,豈不美哉?”
夏伯龍道:“是是,在下以後一定常來。那秦檜之事,就一切拜託給大人了。他就住在城南達園巷,進了巷子,左拐第三個門便是。”
高俅呵呵笑道:“放心放心,明天一早,開封府裡必然會有一件無頭屍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