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鼓聲響了起來,靖王回到營帳,穿上了盔甲,便朝着練兵場走了去。
洛丁跑過來問雲裳到,“公子,許多士兵都在問昨兒個抓的那些人是什麼人,屬下是否能夠給他們說呢?”
雲裳微微一笑,“你便說,是偷了布軍圖的人,說布軍圖已經尋回了便是。”說完便轉身進了營帳,趙英傑與趙老夫人已經不在營帳中了,雲裳來的時候並未帶什麼,也沒什麼可以收拾的,回頭忘了眼營中,走到桌案前提起筆寫了幾個字,便出了營帳。
“去將我的馬牽來吧。”雲裳對着洛丁道。
洛丁點了點頭,“公子要出營呀,小的這就去給你牽馬。”
不一會兒,洛丁便牽着馬走了過來,雲裳朝着洛丁笑了笑,翻身上馬,“給你家王爺說一聲,我走了。”說完便揚起馬鞭,狠狠地落下,只聽得一聲馬鳴,雲裳便已經騎着馬跑出去了好遠。
洛丁皺了皺眉,“不就是出個營地嗎?還要給王爺說?”
等着靖王晨練回來,洛丁雖然有些摸不着頭腦,卻也如實道,“王爺,蕭公子讓屬下轉告你一聲,說他走了……”
話音一落,便瞧見靖王的眸色一變,面色變得鐵青,也顧不得換下一身盔甲,便轉過身搶過一旁的一匹馬,朝着營地大門跑去。
只是卻也有些遲了,哪怕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趕路,也只在西一鎮後面的山上瞧見雲裳帶着幾個侍從遠遠離去的身影,靖王咬了咬牙,卻見那遠處的人似乎回過了頭來,朝着他站着的山坡望來。
靖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寧雲裳,這是最後一次,我放你從我身邊離開了。
靖王眸中變得愈發地深沉了起來,直到那遠遠的人影消失不見,才慢慢地騎着馬返回營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冬至之日,天將異象,惠國公主特前往寧國寺靜心祈福,請回寧國寺鎮寺之寶白海螺,以鎮邪靈。帝感念其真誠,特賜雲錦十匹,南海珍珠三顆,玉如意一對……”尖尖細細的內侍的聲音傳來,雲裳跪在下首,俯身磕了三個頭,恭恭敬敬地結果聖旨道,“吾皇萬歲。”
琴依將雲裳扶了起來,雲裳笑了笑,往那內侍手中塞了一顆金珠子,道,“公公辛苦了。”
那內侍眼中放出一道光芒,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恭喜公主啦,皇上對那白海螺可是十分寶貝啊,還說要舉行開光大典呢。”
雲裳笑了笑,“佛門聖物,理應善待。”
將那內侍送走了,雲裳纔將聖旨遞給了琴依,笑着道,“一下子從邊關到了這死氣沉沉的皇宮之中,倒真還有幾分不適應呢。琴依來給我說說,最近宮裡可有發生什麼事兒?”
琴依笑了笑,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放在雲裳手邊的桌子上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皇后娘娘還在養身子呢,雖然守衛已經撤了,可是棲梧宮的門一直都沒怎麼打開過,之前還有嬪妃去敲敲門,吃了幾次閉門羹之後便沒有人去了。不過現在嬪妃們也不得閒,忙着討好明太妃,而且,前段日子李丞相新送了一位貴人進宮,如今正得寵呢。”
“哦?”雲裳一愣,轉過頭望向琴依道,“李丞相送的?叫什麼?”
琴依笑着道,“好像叫李拂衣,聽說是李丞相的庶女……”
“可是一個看起來十分怯弱,風一吹就倒的女子,喜歡穿素衣,眼角有顆淚痣?”雲裳擡起眼道。
琴依聞言愣了一愣,便笑着道,“公主怎麼知道?”
雲裳伸出手去端起茶杯,她如何不知道呢,上一世,這位美人也是進了宮的,不過似乎比現在稍稍晚一些,是皇后親自接入宮中的,說來陪皇后說說話兒,是以宮女的名義送入宮中的,只是,不過幾日,便被父皇寵幸,封了個美人,後來因爲受着皇后的幫襯,倒也一步一步升的極快,不過一年的時間,便到了貴嬪的位置。
雲裳冷冷一笑,這位名字聽起來十分柔美的李拂衣,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毒美人呢,心機深沉勝過李依然這個皇后。前世李拂衣與皇后決裂,便是因爲李拂衣藉着皇后的手來陷害了許多擋着她路的妃子,後來,還將主意打到了李依然的身上。
自己前世對皇后可是死心塌地地好,不止一次爲皇后抱過不平,還時常爲難李拂衣呢。雲裳眼中劃過一絲嘲諷,聽說李拂衣在丞相府中的時候,便因爲是庶女,時常受到李依然和她的哥哥的欺辱,只是這個李拂衣卻隱而不發,實在是不得不防呢。
“公主在想什麼?”琴依良久沒有聽到雲裳的回答,便連忙問道。
雲裳笑了笑到,“我曾經聽皇后提起過她,這個女子,切莫讓她接近母妃。”
琴依點了點頭,還未應答,便聽見外面傳來宮女的通報聲,“公主,拂美人求見。”
雲裳抿了口茶,“來得倒是真快呢,我這才進宮不到兩個時辰呢。”
“公主,要不要奴婢去回了她?就說公主路途勞頓,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淺音見狀,連忙道。
雲裳輕咳了兩聲,“給我鏡子。”
琴依連忙遞上鏡子,鏡子中的臉柔美卻也有些陌生,帶着幾分病態的白,是雲裳的慣常妝容。雲裳笑了笑,“挺好的,我雖然路途勞頓,身子不適,卻也仍舊得撐着這不適的身子見一見這一位我父皇的新寵。”
雲裳站起身來,走到軟榻上躺了下來,琴依連忙抱來被子爲雲裳蓋上,這纔出了門去,過了會兒,門便被掀了開來,似是察覺到有冷風吹了進來,雲裳擡起手,掩面輕咳了幾聲,淺音連忙遞上茶杯,幫雲裳撫着背,一面輕聲道,“公主,琴依姐姐說前些日子公主不在宮中,也不知公主什麼時候回宮,便沒有備下蜜餞,要不待會兒等藥端來了,奴婢去給你找些桂花蜜來?”
雲裳點了點頭,“桂花蜜也成,藥太苦了。”
話音一落,便聽見一個怯怯的聲音傳來,“妾身見過公主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雲裳擡起頭來,首先映入眼的便是李拂衣那雙水汪汪,泫然欲泣的眼,兩彎似蹙非蹙的眉,一身素衣更襯得她腰肢如柳,柔弱非常。
雲裳卻沒有讓她起身,而是現轉過頭望着淺音道,“宮中可是有誰出了事?怎麼這位美人穿成這樣?方纔父皇沒有跟本公主說呀?”說着又咳了兩聲,話音都變得有幾分急促了起來,“快去問問,是誰出了事……”
李拂衣聞言,面上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來,“回稟公主,宮中衆位主子都好,只是平日裡喜歡穿素衣而已。”
雲裳似是愣了一愣,這才拍了拍胸口道,“哦,原來如此,嚇了本公主一跳,還以爲是誰出了事呢。這位是拂美人吧?裳兒剛從寧國寺回來,倒是第一次見到拂美人呢,這麼一瞧,倒真是一位嬌弱的美人呢,連裳兒都忍不住疼惜了起來呢,也怪不得父皇這般寵愛於你了。”
李拂衣聞言,連忙低下了頭,雙頰似乎有幾分紅暈暈染了開來,“公主說笑了,妾身一直聽聞公主美貌,今日一見,才知這世上經由這般天仙般的人兒存在,若是再過上兩年,公主的容顏,定然讓天下男子趨之若鶩的。”
雲裳笑了笑,卻沒有迴應,而是似乎突然想起來一般,拍了拍腦袋道,“瞧我,一不小心便忘了拂美人還跪着呢,還不快快扶美人起身。”
淺音連忙上限虛虛地扶了一下,李拂衣連忙道了謝,才道,“妾身還在家中的時候便聽見過公主,說公主雖然年紀小,卻也心懷蒼生,進了宮之後,皇上也整日唸叨,說公主怎麼還不回來,今兒個總算見到公主了。”
雲裳微微一笑,一副純真的樣子,“是嗎?”
正想說話,便瞧見琴依端了碗藥進來,雲裳便顧不得與李拂衣說話,連忙對着琴依道,“我方纔剛吃了一顆藥丸,這藥便先晾着吧,淺音你去給我放點桂花蜜在藥中。”
淺音剛一應聲,琴依卻連忙拉住了淺音,對着雲裳道,“公主,這可不成,太醫說了,往要裡面放桂花蜜會沖淡藥性,公主你便忍一忍,捏着鼻子,便喝了。”
雲裳面露恐懼,連連搖頭,抓住琴依的衣袖撒嬌道,“琴依,好琴依,就這一次,我方纔吃了藥丸,現在嘴裡還難受着呢,你便讓我放點兒桂花蜜吧,真的就這一次,待會兒我便讓人給我做些蜜餞。”
“蜜餞也不許多吃了。”琴依連忙道,卻也嘆了口氣,放開了淺音的手,淺音連忙出了內殿,雲裳才道,“就知道琴依最好了,我不多吃的,我聽琴依的。”
“什麼聽琴依的?”外面卻突然傳來一聲帶着威嚴的聲音,雲裳笑着望向門口,餘光卻瞄到突然變得生動了的李拂衣的臉。
“父皇來了。”琴依笑着道,見寧帝走了進來才道,“宮中沒有蜜餞兒了,我說讓琴依往藥裡放些桂花蜜,琴依說讓我不許多吃了。”
寧帝皺了皺眉,走到雲裳身邊,端起藥聞了聞,“裳兒身子不舒服,怎麼還在吃藥啊?”
雲裳笑了笑道,“無事,只是急着將白海螺送回宮,害怕路上遇見什麼事兒,所以趕路趕得急了,身子有些受不住,不過已經熬了藥了,吃幾天的藥便無事了。”
寧帝搖了搖頭,“你啊,你也不跟父皇說說,父皇也好派人來接你的啊。”
正說着話兒,一旁的李拂衣這纔出了聲,“妾身見過皇上。”
寧帝轉過眼,似乎這才瞧見了李拂衣,微微一笑道,“愛妃也在呀。”
李拂衣連忙道,“是啊,妾身總是聽皇上提起雲裳公主,今兒個一聽公主回了宮,便急急忙忙來求見了。”
雲裳笑了笑道,“裳兒還未恭喜父皇又得一位美人呢,拂美人長得真美。”
寧帝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聽見雲裳輕咳了兩聲,忍不住皺了皺眉,目光落在拂美人的身上,只覺得雲裳急着趕了半日的路,身子不適,拂美人卻如此不識時務來打擾,實在是有些不應該。便轉過頭對着拂美人道,“你先去太妃的宮裡吧,她方纔向朕問起了你呢。”
拂美人聞言,連忙應了聲道,“妾身這就去。”說着便又向寧帝與雲裳行了禮才退了下去。
待拂美人走了,雲裳才笑着到,“拂美人人倒是極美,只是年紀輕輕卻偏愛素白,方纔可把裳兒嚇了一跳,還以爲宮裡出了什麼事兒呢。”
寧帝聞言,想起方纔拂美人確實穿着一身素色,平日裡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反而覺得襯得她膚白如雪,更添幾分風姿,今兒一聽雲裳這麼一說,倒真有些不吉利了,眼瞧着便要過年了,她卻穿着那麼一身。
雲裳見寧帝神色有些不愉,便也沒有再多提,轉過話頭道,“裳兒方纔聽說,宮中還是明太妃娘娘做主,太妃娘娘年紀也大了,還得操心這後宮的事情,倒也有些不易,馬上便要過年了,恐怕也要開始忙了。”
寧帝轉過眸子望向雲裳道,“怎麼,你也希望我將皇后放出來?”
也?
雲裳笑了笑到,“裳兒還未開始說呢,父皇便已經猜到了,聽父皇的口氣似乎不只是裳兒一人提起過,還有誰提過呢?”
寧帝目光落在雲裳的臉上,笑了笑道,“李拂衣,還有你的母妃……”
母妃?雲裳眯了眯眼,半晌才笑着道,“母后這些年來打理後宮也不容易,並未出過多大的岔子,這一次也不過是一時衝動了,人孰能無過,父皇難道還想關母后一輩子不成?”說完,又狀似無意地道,“母妃的肚子應當也大起來了吧?再過些日子,宮裡便又要熱鬧了。”
寧帝微微一笑,“是啊,肚子越發的大了,再過上幾個月,裳兒也要做姐姐了。你的母后,朕已經與她說了,讓她好生侍候錦妃肚子裡的孩子,若是錦妃平安生下孩子,那朕便放她出來,若是錦妃或者肚子裡的孩子出了什麼事,朕便廢了她的後位。”
雲裳聞言,忍不住渾身一震,寧帝倒是一個聰明之人,知曉這宮中如今最樹大招風的便是母妃了,她如今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可是所有人都瞧着的,不知道礙了多少人的眼。寧帝這麼一來,皇后便會爲了自己的後位,拼了命也要保住母妃肚子裡的孩子。
只是,這麼一來,皇后勢必會恨上母妃,孩子一出生,恐怕皇后便會開始行動。不過,即便是父皇不說這樣的話,皇后與母妃,也是勢不兩立的。
寧帝與雲裳又說了會兒話,才離開了。寧帝剛一走沒多久,宮女便來報,夢婕妤求見,夢婕妤?雲裳有些疑惑地望向琴依,琴依這才撇了撇嘴道,“是琴夢,琴夢近來也十分受寵,前些日子被封爲了婕妤。”
夢婕妤……雲裳在嘴裡暗自重複了兩邊,便瞧見門被掀了開來,琴夢走了進來,對着雲裳行了個禮,“妾身見過惠國公主。”
不自稱奴婢了呢……雲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諷刺。
“夢婕妤不必多禮了,許久未見,夢婕妤倒是比我離宮之前起色好了許多了呢,看來最近定然是十分不錯了。”
琴夢連忙跪倒在地道,“妾身能有今日,全是公主所賜,不管妾身身處什麼樣的位置,公主都永遠是妾身的主子。”
“主子?”雲裳微微一笑道,“我可不要沒有用的下人。”雲裳的眸光帶了幾分冷意,“想必你也知道了,方纔李拂衣來了,聽說最近李拂衣很受寵呢,你與她同樣是正受寵的人,便應該好好的去與她攀一攀交情,要知道,她可是你的勁敵呢,若是你勝過了她,再來與我說,我永遠是你的主子吧。”
琴夢的眸光深沉了幾分,半晌才低低地應了聲,只是有些猶豫道,“可是,拂美人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呢,與明太妃也是姑侄,奴婢怎麼與她……”
雲裳低下頭,湊到琴夢耳邊道,“你可知道,李拂衣是庶女,在李府中可沒少受欺負,欺負她的人中,便有那位皇后娘娘,你曾經爲皇后辦差,皇后的性子你最瞭解不過了,與李拂衣也應當有話可說纔是。”
琴夢咬了咬脣,眼中有些猶疑,雲裳又道,“如果本公主是你,本公主應當痛哭流涕地跑去給李拂衣請罪,就說自己之前對不起皇后娘娘,後來恍然大悟,想要向皇后娘娘請罪,皇后娘娘卻一直在休養身子,聽說拂美人與皇后娘娘是姐妹,定然十分親密,請拂美人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幾句。當然,你可不能現在出了清心殿便去,你應當先日日去棲梧宮門口徘徊幾日,然後在那裡一不小心遇見了拂美人……”
琴夢聞言,眸中一亮,連忙朝着雲裳磕了幾個頭道,“琴夢明白應當怎麼做了,琴夢定然完成任務。”
雲裳笑了笑,靠回軟榻上,眯着眼望向琴夢,“任務?本公主何時給你任務了?”
琴夢連連點頭,“公主從不曾給過……”說完,便又拜了拜,退了出去。
雲裳眯了眯眼,華鏡似乎還未回皇城呢,也不知道華鏡如何了呢……這宮中,很快便會熱鬧起來了呢……